應蓮煙外麵罩著一件鵝黃色的衣衫,墨黑的青絲如瀑布般垂下,顯然是剛起床的樣子。


    “若是搜不出那賊子,還望陳媽媽給蓮煙一個交代,父親、姨娘,你們說呢?”


    應傅的到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柳姨娘臉色頓時一變,隻是她轉過頭去的時候已然恢複了平靜砦。


    “老爺,不過是小事一樁,您怎麽也來了?鰥”


    應傅來到這邊完全是巧合,風波閣距離玉緣苑不遠,他心裏念著那被賊子盜走的東西,卻看到這邊燈火通明一陣熱鬧,鬼使神差地便過來了,卻不想應蓮煙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


    陳媽媽咄咄逼人,應傅臉色早已是不佳直至,而應蓮煙那弱小的模樣,沙啞的聲音更讓他迴憶起舊日的那人,心中驟然一絲柔情,看向柳姨娘的目光便帶著幾分不滿,“大晚上的,還讓不讓人安穩了。”


    他語氣雖輕,麵色卻是不佳,柳姨娘心中驀然清醒,看著不知何時玉緣苑外站著的家丁,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應蓮煙心底裏哂笑一聲,若這事傳揚出去,不但對應傅官聲不利,更是顯得柳姨娘治家無方。難怪應傅臉色這麽難看,不過這還不夠!


    “姨娘,為證明玉緣苑清白,還請姨娘親自搜查,看女兒有沒有窩藏賊子,偷了姐妹們的首飾!”


    柳姨娘看著忽然跪下來的應蓮煙,臉色頓時猶如甜醬,偏生應蓮煙神色倔強,好像自己不搜查她還就長跪不起了似的。


    以審媽媽為首,玉緣苑的大小仆從都跪了下來。


    柳姨娘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了應蓮煙身上,她身後藍若瑟瑟發抖。


    “夫,姨娘,奴婢藍若有事稟報。”


    玉緣苑眾人莫不是齊齊轉睛看向藍若,應蓮煙驟然迴頭,眼中帶著幾絲不解,以及慌張。藍若卻是下定了決心似的,“姨娘,奴婢知……”


    “藍若,你可想好了,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應蓮煙聲色俱厲,前所未有的嚴厲模樣,隻是眼中卻閃爍著一些躲閃,似乎在害怕什麽似的。


    柳姨娘見她神色頓時心中一喜,果然這丫頭把事情辦好了!她清了清嗓子,語氣中都帶著幾分不滿,“藍若,有什麽你說出來就好,不用擔心任何事情。”這句話,明麵上是安慰藍若,實際上卻是告誡應蓮煙。若是將來藍若出現任何意外,定是她從中作祟!


    應蓮煙定睛看著藍若,眼中閃過一絲哀傷,慢慢地垂下了頭,似乎等待著判決一般。


    “姨娘,奴婢今個兒看到三小姐的首飾盒子裏多了幾樣首飾,然後又見她偷偷藏了起來……”她聲音低低的,似乎害怕應蓮煙殺了她一般,可是言下之意卻是很清楚:三小姐就是偷盜大小姐和六小姐首飾的賊!


    碧兒一聽這話頓時急眼了,她一直以為藍若不過是膽小口無遮攔罷了,卻不料今天她竟是血口噴人,還誣陷小姐,“藍若,你不要胡說八道!”


    藍若看了眼碧兒,指著夢玲道:“是不是胡說八道,夢玲最是清楚,她負責三小姐的首飾衣服。”


    柳姨娘把目光投向夢玲,後者卻是搖了搖頭,“今個兒是碧兒收拾的首飾盒子,奴婢並不清楚。”


    藍若不滿地看了夢玲一眼,她沒想到夢玲竟是臨陣脫逃,不過沒關係,這事她十拿九穩!


    “你胡說八道!小姐首飾盒子裏就那幾樣東西,怎麽會有多餘的首飾,分明是栽贓陷……”


    “啪”的一聲脆響,陳媽媽收起了巴掌,眼中帶著一絲不屑,“相爺姨娘麵前也敢大吼大叫,還有沒有半點規矩了?”


    碧兒的臉上頓時一片火辣辣的疼痛,應蓮煙狠狠瞪了一眼陳媽媽,嚇得她不由後退兩步,陳媽媽覺得三小姐看自己的目光恨不得活剝了自己似的!


    “是非曲直,搜了就知道了。”柳姨娘揚手就要指揮人去搜查,應蓮煙忽然站起身來,眼中帶著一絲堅決,“若是搜不出來,姨娘該如何處置?”


    柳姨娘臉色一變,旋即卻認定應蓮煙這模樣不過是假裝鎮定,“蓮煙這是何意?”


    應蓮煙笑了笑,指著一旁的陳媽媽道:“姨娘和陳媽媽篤定女兒這裏有贓物,就好像自己親手放過來似的。”


    柳姨娘聞言臉色登時一變,嗬斥道:“你胡說什麽!我不過是為了找到那賊子而已。”


    應蓮煙


    卻毫不畏懼與柳姨娘目光相對,臉上甚至帶著笑意,“陳媽媽打了碧兒一巴掌,女兒疼在心裏還不曾說什麽。不過是猜測了一番,姨娘又何須這般著急?女兒別無他求,隻是若是搜不出這所謂的首飾,隻要陳媽媽向碧兒賠禮道歉而已。父親朝堂叱吒,能否給女兒做個見證?”


    應傅一旁緘默不語,這個女兒他看不懂,有阿辰的三分樣貌,可是卻沒有她的半點嫻靜溫和,隻是不知為何最後他還是點了點頭。


    柳姨娘卻覺得應蓮煙是小題大做,用相爺威脅她?可是若真是沒有的話,她何不就此提出個更大的要求?分明是心虛了,卻又想最後補救一下。


    “好,藍若你帶人去找那……”


    “姨娘,女兒有個不情之請。”應蓮煙打斷了柳姨娘的話,不管柳姨娘臉色變化道:“不如女兒也隨著一起去,省得她們有什麽不知道的地方。”


    應蓮煙意思很明確,她一清二白沒有做什麽虧心事,但是保不齊這搜查的人手腳不幹淨把什麽東西落在玉緣苑裏,到時候她是八張嘴都說不清楚的。


    柳姨娘聞言心中一惱,隻是她看藍若神色篤定,也不在乎應蓮煙這點要求了。


    應傅並沒有隨著她們進去,甚至於去了的人不過七個人而已。


    應蓮煙,柳姨娘,陳媽媽,審媽媽,藍若,碧兒以及拿著首飾盒子鑰匙的夢玲。


    夢玲打開了首飾盒子,裏麵的首飾一覽無餘,一隻翡翠玉鐲是當初老姨娘賞的,一片紅葉,還有幾件朱釵步搖,卻都是不起眼的。


    “咦,這是?”陳媽媽指著那紅葉,一臉的疑惑。


    應蓮煙輕輕瞥了一眼房梁,垂眸道:“是當初太子殿下賞賜的紅葉。”


    柳姨娘眼中閃過一絲鄙夷,不過是個太子殿下給的個紅葉罷了,值得這麽收藏著嗎?


    “姨娘,奴婢看見三小姐是把那首飾藏在那裏了。”藍若指著臨窗榻上的一個畫瓶,陳媽媽見狀連忙上前,生怕應蓮煙把那裏麵的“首飾”弄沒了似的。


    應蓮煙笑了笑,看著窗外的燈火通明,分明是不願意說話的模樣。


    碧兒捂著臉,看著藍若的目光沒了半點熱度。


    唯獨藍若,目光中帶著熱烈,很是緊張似的。


    畫瓶上插著幾枝竹枝,陳媽媽不管不顧伸手就往瓶口裏去,她人比較胖,手也是肥肥的,剛巧卡在了那裏不上不下。


    應蓮煙見狀微微一笑,神色中帶著幾絲緊張,“陳媽媽你可當心些,可別弄壞了這畫瓶。”


    陳媽媽看她這般緊張,明白這裏果然有貓膩,捋了袖子就往下摸,手指碰到一點尖銳的東西,陳媽媽頓時笑了起來,“姨娘,奴婢摸……啊!”


    一聲慘叫響徹了玉緣苑,陳媽媽想要縮手,可是胳膊卻恰恰卡在了那瓶口!


    “陳媽媽,你這是怎麽了,難道被簪子咬了一口?”說到“簪子”的時候,應蓮煙語氣特意加重了幾分。


    陳媽媽臉色慘白,隻覺得手背上又是被咬了好幾口,“蠍……”她臉若金紙,柳姨娘見她這般著急,“還不快救陳媽媽?”


    審媽媽立馬瞧了應蓮煙一眼,但見她神色中帶著幾分冷漠,連忙喊道:“快去廚房裏拿油來。”


    玉緣苑中並沒有小廚房,柳姨娘左等右等並不見人過來,又見陳媽媽在那裏哭喊連天,指著周媽媽道:“給我砸了這畫瓶!”


    周媽媽頓時為難了,要救陳媽媽最快的方法便是砸了這畫瓶,但是三小姐適才還特意吩咐不要弄壞了這畫瓶。那可不止是告誡陳媽媽,還有連帶著警示自己呀!


    審媽媽猶豫了,陳媽媽可一點沒猶豫,她隻覺得整個胳膊都被咬斷了似的,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就把那畫瓶狠狠往榻上一摜,登時解放了她的右手。


    畫瓶頓時粉身碎骨,隻是那畫瓶的碎瓷卻並不饒人,立竿見影在她胳膊上劃了幾個口子。


    陳媽媽的胳膊鮮血淋漓,幾乎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了她胳膊上,隻有應蓮煙注意到一隻蠍子飛一般地從畫瓶那裏爬走了。


    “不知道那首飾在何處?”


    略帶些冰涼的聲音引得眾人都看向了臨窗的美人榻上,碎瓷散落了一榻,幾莖竹枝也散落在那裏,卻沒有半點首飾的影子。


    柳姨娘


    頓時臉色一黑,狠狠地看向了藍若,“藍若,你不是說三小姐把首飾藏在畫瓶裏了嗎?”


    藍若瞪大了眼睛看著那畫瓶,眼中滿是不能置信。


    睡覺前,她明明趁著三小姐不注意把那首飾包著放到了畫瓶裏的,為什麽,為什麽沒有了呢?


    “奴,奴婢……”藍若結結巴巴,卻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應蓮煙臉色溫和,帶著柔柔的笑意,似乎那冰涼的聲音並不是自己的一般,“姨娘,不如再搜查一下別處,許是這丫頭記錯了呢。”


    藍若聞言竟是同意道:“是呀,是,姨娘,一定是三小姐把那首飾放到了別……”


    “住口!”柳姨娘臉色轉為醬紅,眼中帶著幾分冰渣子,“再胡說八道誣陷三小姐,看我不家法伺候!”


    應蓮煙笑意盈盈,分明什麽都不在乎似的。柳姨娘再急功近利卻也明白,今天她算是上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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