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娘子聞言卻是哀嚎一聲,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她猛然撲過去拉住徐晉的袖子,道:“徐公公你說什麽,是孫選侍害死了公主麽?”


    徐晉沉痛點點頭,花容娘子悲戚一聲,癱軟跪坐在地上。


    我已是沉痛,擦掉淚水道:“妹妹快起來,地上涼。”


    花容娘子麵上滑過兩行清淚,苦笑道:“三年了,這件事情我誰都沒說,是因為姐姐讓我給她留條活路。可是她怎麽能這樣,我放過了她,她卻不肯放過姐姐的孩子,我對不起姐姐。”


    蕭琰和我聞言一怔,對視一眼直愣愣看向花容娘子。他一把拉起花容娘子,顫聲問道:“你姐姐……你姐姐是誰?”


    花容娘子悲戚,淚水漣漣滑下。她雙目一凝,緊緊望著蕭琰,一字一字說到:“我姐姐,就是恭獻公主的生母啊!”


    蕭琰一震,踉蹌兩步,指尖指著花容娘子,聲音一抖:“怪不得,怪不得朕總覺得你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花容娘子道:“臣妾以前時常陪著姐姐,也有幸見過皇上幾麵,所以覺得麵善。”她美目一眨,淚水又滾了下來,撲通跪倒:“皇上,臣妾入宮備受欺淩,多虧姐姐照應才勉強立足。在臣妾心裏,她就是臣妾的親生姐姐,她的骨肉就是臣妾的命根。當年姐姐求我照顧好公主,臣妾立誓要護住公主性命。如今公主去了,臣妾有些話,不得不說。”


    提到當年那位,蕭琰神色又恍惚起來,他艱難點點頭,示意花容娘子繼續說。


    花容娘子淒然一笑,道:“皇上登基,姐姐跟隨皇上迴宮,一直很快樂。後來太後要皇上立後納妃,姐姐就不那麽開心了。可是姐姐沒有辦法,眼看著皇上娶了皇後,又納了兩位妃嬪,陪著她的時間越來越少,最後幾乎幾日見不上麵。然而彼時姐姐還豁達些,覺得皇上高興就好,自己不那麽重要。但是過了沒有多久,敏嬪上林苑欺侮她,孫選侍處處看不起她,言語中的譏諷讓她每每委屈,卻也隻能一個人咽下。”


    蕭琰閉目,輕輕道:“她在的最後那些日子,是朕冷落她了。”


    花容娘子幽幽一笑,道:“姐姐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不在。皇上,臣妾有些實話想說,不知您敢不敢聽?”


    蕭琰愣了問道:“朕有什麽不敢聽的……淡櫻,莫非當日阿琇那事,還有什麽隱情麽?”


    花容娘子輕輕點點頭,蕭琰不覺又是一個顫栗。他哆哆嗦嗦說道:“你快說,到底是怎麽迴事。”


    花容娘子氣息驟然便陡,道:“當日章台殿清宮一案,算在了姐姐身上,可是沒人比臣妾更明白,這件事情從始至終都與姐姐無關。那晚姐姐的母親,也便是女史譚穎被抓到掖庭獄,姐姐急得不得了,就去未央宮求皇後娘娘。皇後娘娘開恩,命掖庭獄暫停審問女史譚穎,並讓姐姐自行去找證據證明自己清白。”


    蕭琰聞言,略有狐疑看向我。我坦然道:“朝露公主的確來找過臣妾,此事皇上後來也知道。她口口聲聲喊冤,又坦白了女史譚穎與她的關係,臣妾震驚之下知道不能繼續對譚穎用刑。但她畢竟是皇上下令抓進去的,臣妾無權釋放,隻能讓掖庭獄暫時停手。”


    蕭琰思忖片刻,也知道我沒有偏私,便繼續讓花容娘子說下去。


    花容娘子道:“姐姐飛速去調查,終於找到證人能證明姐姐和她母親的清白。正欲去見皇上,卻不想遇到了孫選侍。她當年是溫妃,在宮中唿風喚雨,居然讓幾個小公公用武力在姐姐麵前,直接殺了那人證,並投屍於上林苑井中。姐姐悲憤,孫選侍說出她身世的秘密,威逼姐姐自盡,否則便要殺了姐姐的母親。孫選侍敢在她麵前殺了那人證,姐姐當真怕極了她真的說到做到,害死她母親。所以即使萬般不情願,姐姐也隻能去清陽宮自尋死路。”


    此節花容娘子不說,這麽多年我也大概猜到了。但是蕭琰自然想不了那麽多,他隻是單純以為那日朝露公主發瘋的導火索,是蕭琰關押了她的母親。


    花容娘子娓娓道來,將孫選侍的卑鄙和陰毒殘忍地擺到蕭琰麵前,讓他避無可避。他驟然聽到當日慘烈的背後還有這樣一段隱情,隻怕是對孫儀藍恨到了骨子裏。


    “那麽你呢,”蕭琰安靜良久,忽然問道,“淡櫻,你怎麽會知道那麽多?”


    花容娘子慘笑,道:“因為臣妾是上林苑的宮女啊,三月底叢林茂密,當時又是深夜,臣妾才得以躲在灌木叢後親眼目睹孫選侍是如何逼迫姐姐而不被發現。臣妾有心相救,但是人微言輕,實在無能為力。”


    “朕明白了,”蕭琰淡淡一笑,伸手把花容娘子扶了起來,道,“所以你一直以來,你都在想為你姐姐報仇。你在等一個契機,把這些事情告訴朕,是不是?”


    花容娘子一怔,然後微微點點頭,道:“姐姐待臣妾那樣好,臣妾不能眼見她被人害死卻什麽都不做。皇上若是怪罪臣妾服侍皇上另有所圖,大可處置臣妾。臣妾隻求皇上重新翻查當日章台殿清宮一案,為姐姐鳴冤。”


    蕭琰不語,我見狀也緩步上前說道:“皇上,當日章台殿清宮一案本就疑點頗多,因為朝露公主驟亡所以此事草草了之,到底是何人所為其實並沒有調查清楚。而且皇上細想,朝露公主當夜闖入清陽宮,從頭到尾隻是言明她的身世,不曾承認害過敏嬪啊。”


    蕭琰靜默許久,對花容娘子說道:“你雖然利用朕欺騙朕,但是難得你對她有如此赤誠之心,朕為她高興。既然她從前把你當作妹妹,朕今後必然不會委屈你,也算是朕替她照顧你了。”


    說罷,蕭琰看向我:“皇後,你所言雖然不錯,但是時隔三年,當年的冤案隻怕不易調查。”


    我不語,花容娘子連忙說到:“皇上記不記得,有一個貼身伺候孫選侍的宮女,曾經供出孫選侍指使她暗害皇後娘娘身邊女官落英之事?臣妾以為,這個宮女隻怕還知道別的,皇上不若再審審她?”


    蕭琰思忖片刻,點頭答應,命人急審那宮女。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花容娘子自行告退。我見她離去,也道身體實在不適告退。蕭琰本欲留我在清陽宮中歇下,卻被我委婉拒絕。


    臨退出書房,蕭琰喚住我,猶豫片刻說道:“阿暄,朕替她謝謝你這兩道旨意。”


    我麵色如常,道:“臣妾也不隻是為了她。她為宮嬪那麽多年,死後不倫不類封了個公主,到底皇上情麵上難堪。”


    他眼神一動,道:“朕才明白,原來逼死她的不是你,而是孫氏。阿暄,當日是朕不對,朕不該冷落你那麽久。”


    我淡然一笑,也不多說,徑自離去。


    夜深風大,我披了衣服,坐在軟轎上走了沒多久,便見到了專程在等我的花容娘子。


    “娘娘……”她跪在地上輕輕喚我。


    我示意人落轎,緩步走過去對她說到:“若有話說,就跟本宮來吧。”


    她跟在我身後,兩人轉入一側羊腸小路,我道:“這麽晚了你不迴去,在這裏等本宮做什麽?”


    她淡淡道:“臣妾隻是好奇,娘娘什麽時候知道臣妾與姐姐的關係的?今夜娘娘讓采燕來杏芳堂傳旨,允許臣妾去探望恭獻公主遺體,臣妾當真嚇了一跳。”


    我嗤得一笑,道:“你嚇著又如何,本宮瞧你很會隨機應變,方才在清陽宮說的就很好,句句都在點子上。皇上聽了你的話,隻怕現在揭了孫選侍皮的心都有了。”


    她歎道:“臣妾實話實說罷了,剛剛的話,臣妾一句也沒摻假。”


    “本宮知道,”我看看她,憐惜道,“對於朝露公主的死,本宮一直都有懷疑。可惜本宮力薄,這麽多年也沒能為她做些什麽,枉費她的信任。”


    她確實冷冷一笑,道:“娘娘做的夠多了,如果今夜不是娘娘安排,臣妾縱然親眼所見,也難有痛快一吐的機會。”


    我拍拍她的手,道:“你恨她不淺,本宮也是。今夜急審那宮女,想來明日一早就能見分曉了。”


    花容娘子一笑,繼而眼神一凝,道:“若是認真審起來,隻怕那宮女還能吐出不少東西呢。孫氏一直有太後這個靠山,但是等她罪狀一下,便是太後也不能保她。”


    “所以啊,”我幽幽一笑,“本宮不敢拖延,哪怕體力不濟也強撐著等在清陽宮,趁著深夜太後休息把這事敲定。若是她老人家醒著,哪裏有這麽順暢呢?”


    花容娘子深深折服,笑道:“娘娘真是老謀深算,滴水不漏。”


    我冷笑:“本宮也是怕太後病中聽了這些難以安心養病罷了,為她身體計,她越晚知道越好。時候不早,本宮實在撐不住,先迴宮了。”


    花容娘子屈膝低首:“臣妾恭送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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