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謝了恩,又徐徐說道:“今日來拜見娘娘,一來是規矩,二來臣妾心裏也記掛著。當年娘娘挑了臣妾和落英等四人帶入宮中,如今娘娘身邊隻剩下了柔嘉和柔儀,不知道是否覺得寂寞。”


    我聽她提起落英,更是傷心失望:“本宮不喜歡人多,何況身邊走了一個該走的,本宮不覺得寂寞,倒覺得舒心。”


    “舒心?”徐采女輕笑,“娘娘覺得舒心就好,臣妾原本還想將自己的身邊的宮女送給娘娘,這下看來倒是不用了。”


    我也輕笑:“未央宮的侍女除去清陽宮外是最多的,你難得有人伺候,就不要想著本宮了。如果你那裏人手不夠,倒可以跟本宮說說,本宮多撥給你幾個人。”


    徐采女冷哼一聲:“臣妾多謝娘娘美意,原以為娘娘乍然失了落英會覺得不適呢,如今看來是臣妾多慮了。”


    我不由斂了容,道:“落英走了本宮知道節哀,天災無奈,*就不該了。她服侍本宮良久,情份最多,如果有人害她,本宮窮盡此生也絕不放過。”


    徐采女有些許恍惚,片刻便冷靜下來。她中規中矩地說道:“娘娘待落英,果然是極好的,好的讓臣妾嫉妒。”


    我冷冷看著她,她的眼中是有不甘和嫉妒,隻是漸漸演化成挑釁和冒犯。


    “皇上已經讓徐晉去查了,本宮隻是希望過兩天結果出來,你的嫉妒不要變成悲哀。”我歎了一口氣,輕輕道。


    她似笑非笑:“臣妾知道,臣妾也希望,到時候娘娘不要太過傷心。”


    她的底氣讓我有刹那的動搖,她能得蕭琰寵愛不是因為她自己,而是因為她背後有溫妃。而溫妃的後麵,還有太後。那一手遮天的孫純寧,會不會一手掩蓋落英的死亡的真相?


    我猛然清醒,真是太糊塗了。太後當然會,無論她如何看待孫儀藍,但是她們兩個都是孫氏家族的女兒。為了家族利益,關鍵時刻太後也會出手相助的。雖然蕭琰下旨追查,但是以太後的精明,未必沒有法子瞞過蕭琰。


    畢竟是我的陪嫁,蕭琰能問問已經出乎意料了,哪裏能指望他真的追查下去。


    想到此刻,我再也坐不住。豁然起身,往清陽宮走去。


    無論如何,這件事情,我要自己親自去查,決不能假手他人。


    而我到了清陽宮時,已經晚了,徐晉連夜查得“真相”。蕭琰見了我,一臉漠然。他輕輕將徐晉查獲的東西遞給我,我一看之下,幾乎不曾暈倒。


    徐晉追查的結果,就是落英咎由自取。她雖然出身定國公府,但是入宮之後同一羽林郎有了私情,時常同他私會。前日她酉時從章台殿離開,便是去與那羽林郎幽會。可是他們發生了爭執,羽林郎力氣大,錯手之下殺死了落英。他嚇壞了,便連忙離開,直到第二日我發覺落英失蹤之後,使宮中的人到處搜尋才發現落英已經死了。


    我看過之後隻覺得好笑,落英是什麽樣的人,她的心思我怎麽會不知道。她自入宮以來,心裏隻裝我,哪裏有空去跟別人幽會。


    “皇上,徐公公說落英與人私會,可有證據麽?”我竭聲問道。


    蕭琰淡淡道:“當然有,徐晉,你給皇後看看。”


    徐晉將幾封書信遞給我,我飛速翻閱著,又聽蕭琰說道:“這些都是在未央宮中落英的舊居中翻出的,有些她藏在妝奩台底下,有些擱在枕頭底下。還有,上林苑側有一廢棄宮苑,她同那羽林郎,便時常在那裏私會,皇後如果不信,可以去查看。那裏麵杯具碗盞俱全,看樣子是常有人居住打掃的。”


    我驚懼,那廢棄宮苑,莫非是從前方由和李公公棲身的地方?到底是何人何時發現那宮室的異樣的?我心內暗暗祈禱,方由和李公公,千萬不要被人察覺。


    “皇後,你約束自己宮婢不嚴,不能及時發現。落英私通之罪本也難逃一死,如今朕看在她伺候你得力的份上,賞她本家白銀百兩,自行殮葬,那羽林郎打死,送入亂葬崗,你覺得如何?”


    我怔怔看著蕭琰,他眼中的不滿之意畢露無意。我現在在他心裏,隻怕隻是一個打理六宮五方,約束婢女不嚴,卻偏偏癡纏著要一個真相的皇後。


    “不管皇上信不信,臣妾是不信落英是這樣的人。落英的死,一定別有隱情,這些東西在落英死後,都可以趁人不備悄悄放入她房間中,並不能作為她私通的證據。”我道。


    蕭琰嗤笑一聲:“那羽林郎的供詞,也做不得數麽?”


    我反問:“如果有人蓄意暗害,豈非百口莫辯?再者說了,皇上真的仔細追查過了麽,難道除了這些言之鑿鑿的證據,就沒有別的可疑的蛛絲馬跡了麽?比如那廢棄的宮室,真的像是有人近期居住過的樣子麽?”


    蕭琰失笑:“皇後,你是不是失心瘋了。不過一個婢女,追查至此真相大白已經夠了。就算她枉死,朕也安撫了她的家人。倒是你,如果真的心疼服侍你的人,就該好好教導她們,不要再行差踏錯。”


    我無力跌倒在地,不想再跟蕭琰爭執。小腹傳來一陣陣的絞痛,讓我額頭上的汗水凝聚滑落。


    “皇後,你沒事吧?”蕭琰皺眉,連忙過來將我扶起。


    我借著他的力道,緩緩起身。他輕歎:“落英走了,朕再給你更好的,你何必如此執著?”


    我搖搖頭,哽咽出聲:“皇上,你怎麽不明白,臣妾不是執著於一個婢女,隻是不甘不能替落英報仇,讓她枉死。”


    蕭琰蹙著眉頭,道:“朕也不明白,你為何一定認定落英是被人害死的。皇後,你近來疑心病太重了。”


    我失笑,掙紮脫開,再不願留在清陽宮。未央宮中,徐采女還沒有走,我像是在她意料之中一樣,失魂落魄地出現在她麵前。


    “娘娘,臣妾說的不錯吧,您不要太傷心了。”她婉然輕笑,恍如無辜關切。


    我大怒,伸手狠狠閃了她一個耳光:“昨日你鬼鬼祟祟,在落英門前一閃而過,不要以為本宮沒看到。那些所謂的證據,都是你清早悄悄擱進去的,是不是?”


    她挨了我一耳光,驚嚇之後反駁道:“臣妾沒有,臣妾隻是去打水。皇後娘娘,您傷心過度了,還是多多休息吧。”


    “還嘴硬,”我怒極,“柔惠,你真是好樣的,我從來不知道你這麽厲害。早知道這樣,我就不會帶你入宮。”


    她冷冷看著我,眼中充滿了怨念:“娘娘,入宮是很光彩的事麽?你在決定帶我入宮時可曾問過我的意思麽?從小到大,你隻待落英一個人好,你關心她,你會問她願不願意一直跟著你。可是你從來不會重視我,不會重視柔嘉和柔儀。臣妾今日告訴你,入宮之前我娘病重,求定國公府能把我送出去為她送終。可是你要入宮了,你選了我們四個要我們跟著你入宮服侍。我娘到死,我都沒能在她跟前盡一絲孝道。我整日服侍著你,可生我的母親,我卻沒能服侍一天。”


    我起先是震驚,漸漸演化成悲哀。我問她:“你娘病重,你為何不告訴我。隻要你說了,我一定會放你走的。”


    她淚水輕輕滑下,道:“我有資格麽,你隻當我是你的奴婢,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會放我走,可是我娘已經死了,你說什麽都不管用。”


    柔嘉聽不過去:“你心裏百般苦又怎麽樣,你又沒有告訴過娘娘,就認定了娘娘不會放了你。柔惠,就算你不能在你娘跟前盡盡孝道,但是你也不能害死落英來報複。”


    柔惠冷然一笑:“落英不是我害死的,你小小婢女,休要誣陷我。另外,臣妾本姓徐,閨名鵑羽,請皇後還有柔嘉姑娘,不要再稱唿我柔惠了。”


    我點點頭,譏諷道:“柔惠溫柔賢惠,徐采女蛇蠍心腸,自然當不得這個名字。杜鵑啼血,羽毛也是輕浮之物,當日本宮覺得你的名字不詳,所以改了柔惠,現在看來,還是你的本名最適合你的性情。”


    徐采女惱怒,她咬牙切齒:“再不詳的名字,也是我娘給我取的。我娘雖然沒讀過幾本書,不及皇後娘娘博覽百家,但是臣妾不會忘本,不會忘了我娘。”


    我聽她多番提起她娘,心裏也不忍:“罷了,你娘那事,就算是我對不住你吧,今後如果你安分,我不會再為難你。隻希望你不要助紂為虐,溫妃城府很深,你不要被她算計了還不知情。”


    她裝傻充愣:“臣妾隻知道服侍皇上,不敢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溫妃娘娘城府深不深臣妾不知道,隻是娘娘以後一個人要多加保重了。”


    我頷首,她告退。未央宮中再度恢複平靜,可是我小腹的疼痛卻沒有減輕分毫。柔嘉看著我的臉色,不由擔心:“娘娘,您臉色不好,要不奴婢去傳禦醫?”


    我咬著牙搖搖頭,道:“算了,我休息一會兒,也就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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