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北戰火連天,被鮮血浸透的靖遠城樓,已是搖搖欲墜。


    旗蠻的戰馬,就隻差最後一鞭,便可馬踏蘇北,劍指中原。


    如此危情之下,大夏諸省各地,大都還在為新帝登基,舉辦各種歡慶活動,絲毫未曾聞到已彌漫至鼻尖的血腥。


    就是朝堂之上,也都沒有意識到蘇北即生大變,眾朝臣的心思仍然沉浸在新帝登基當日的驚險之中。


    莫說其他人了,就連墨白本人,也沒料到方有群會敢有放棄蘇北的心思。


    宮中局勢定下之後,墨白也沒在宮中久留,幾乎是和眾朝臣一起出宮的。


    身上多了差事後,他原本也該同眾朝臣一樣,入宮點卯辦公的。


    不過之後幾日,他都以身體抱恙,暫時不便出行為由,將辦公地點,改在了明王府內。


    而且自從他迴府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增加防衛。


    住在明王府隔壁的蔡元德老大人,這幾日就沒睡過一個好覺。


    經常半夜時分,隻聽隔壁動靜驚人,派小廝一瞧,隻見又是不知道從哪裏趕過來的黑衣衛,進了明王府。


    明王府在不斷增加防衛的情況,並沒有大張旗鼓。


    可這自然是瞞不過有心人的,數日間,議論明王府昨夜又來了多少人,都已經成了京中官場私下裏熱議的話題了。


    不過,議論歸議論,這一次明王府的動靜,卻並沒讓京中諸臣有太大的反應。


    雖然也有少數朝臣,對明王府不斷增援的情況表示擔憂,就怕明王是存了不軌之心,或者有一博之意。


    但大多數朝臣,對這種觀點,卻是不讚同的。


    明王有沒有不軌之心,這不好說。


    可要說明王就借著這些黑衣衛,就有一博之意,大多數朝臣都不認同。


    就憑這些黑衣衛,可以強攻宮城嗎?


    這顯然不可能,別說攻城了,恐怕連宮門口都走不到,京郊駐紮的京營就已經將他們包圍了。


    所以,少有人認為明王此番是有不軌意圖。


    大部分人覺得,明王府此番動靜,隻是出於防衛,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畢竟明王在宮中與新帝已經鬧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了,目前雖然看似以新帝妥協,而平穩了局麵,但誰又敢說,新帝就真的不會再衝明王下手了?


    這種情況下,明王對新帝有所防備,恐怕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所以,明王府這番“擔憂”“自危”的作態,並沒讓朝中再生動蕩,反倒是讓朝堂從登基當日的驚駭之中,快速平穩了下來。


    道理很簡單,明王府擺出的這番場麵,明顯是意在自保。


    既然為了自保,那明王主動再去找陛下挑事的可能性就小了,如此隻要陛下不再明目張膽對明王喊打喊殺,那京中局麵便可太平一些了。


    為此,朝堂上的眾臣甚至有了一個默契的共識,要盯緊新帝,絕不容他再次亂來。


    大家很清楚一件事,為了國朝也好,為了自己的私利也罷,登基大典上的事,都絕不能再次發生了。


    悲觀一些,這早已風雨飄搖的國朝,搞不好真會因此一戰而轟然倒塌。


    大家都是這條船上的人,船翻了,對誰都沒好處。


    所以,為了防止朝中再起事端,諸朝臣很默契的達成了一個共識。


    沒辦法遏製新君的想法,就隻能限製新君的手腳。


    先處理掉那些會跟著新君一起發瘋的不穩定因素。


    清洗瞿係!


    ……


    明王府。


    “今早,又有幾位四品上朝官,上了辭呈。至此,朝中原瞿國昌一係,在朝中已經基本構不成什麽影響力了。”


    墨白坐在上首,聽著陸尋義的匯報,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陸尋義見他沒有多言的意思,不無擔憂的提醒了一句:“瞿係被清掃出去,雖然是好事,但瞿係這一倒台,胡慶言在朝中就真的是一家獨大了。”


    墨白搖頭,道:“沒辦法的事,老九那裏光憑內衛是看不住他的,別看他年紀不大,心思卻不淺。瞿係不倒台,老九遲早還是要出問題的,為了清除這個隱患,暫時也隻能讓胡慶言勢大。”


    “隻是……胡慶言此人心思深沉,他如今一手掌控朝堂,當真是大權在握,就算是我們,恐怕也很難再挾製他了。”陸尋義眉頭皺的很深。


    “確實如此,現如今他是真正舉足輕重了,沒有誰再敢輕易動他了。”墨白聞言點頭,卻是未見擔心,繼續道:“不過事情得分兩麵性,他一手遮天自然是弊端,但朝堂權利也就此集中,這對接下來舉國之戰,絕對有好處。”


    陸尋義見墨白麵色輕鬆,有些話欲言又止,沉默片刻還是道:“不知殿下可曾想過,對如今的胡慶言而言,最大的敵人是誰?”


    “是我!”墨白幾乎沒有猶豫,陸尋義話音落,他便坦然道:“收拾了瞿係,又打壓了中立派,胡慶言現在是離隻手遮天,也就隻差踢走我這塊絆腳石了。”


    見墨白如此利落,陸尋義不禁微愣,隨即詫異:“殿下既知,就不擔心胡慶言野心膨脹,殿下一心為戰事謀劃,自是好的,卻怕胡慶言未能與殿下同心,反而不思打旗蠻,先對付我們。“


    “暫時來說,他就算要對付我們,現在也不是時機。他才剛掌朝綱,還做不到真正的隻手遮天,他還需要我幫我牽製老九。”墨白笑了笑道:“現在若除了我,老九立馬就能出來。我們在朝中無甚根基,對他掌權起到的牽製不大,但老九不同,他若現在出來,就算沒了瞿係,那些中立派,也立馬會倒向老九。”


    陸尋義略琢磨,麵色也鬆了下來,卻還是道:“就怕放任他一手獨掌朝堂,終成大患。”


    墨白微眯眼:“胡慶言不是我們的威脅,他至少暫時不會對付我們,不過有一個人,他恐怕會動點心思。”


    “誰?”陸尋義問道。


    “張邦立!”墨白沉聲道:“其實胡慶言現在最大的敵人,我們隻是他頭頂的一團陰雲,張邦立才是他如鯁在喉的刺。收拾了瞿係,打壓了中立派。外部壓力他已經不是太在意了,唯一能讓他瞬間翻盤的,就是內部崩塌,恰好,張邦立就很有可能做到這一點。”


    陸尋義一聽,立馬明白了,連忙道:“我們必須保住他!”


    墨白點頭:“也不用緊張,胡慶言要對付張邦立,也並不容易,張邦立是內臣,是天子近人,隻要天子不對付他,外臣就是動作再多,也很難動他。現在老九開不了口了,胡慶言想動張邦立,他唯一的辦法就是利用我們。”


    “利用我們?”陸尋義是真沒聽懂:“他能利用我們對付張邦立?”


    “怎麽不能?”墨白笑了:“別以為我們能看穿他的想法,就能防住他的手段,想要借我們的手殺張邦立,並非不可能。”


    “殿下是說,他會想辦法逼我們動手?”陸尋義也不蠢,緊鎖眉頭,琢磨道。


    “也許吧,畢竟這並不難,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在戰事上做文章,所有人都知道我們明王府對戰事的態度,若是能讓張邦立在接下來的戰事中犯錯,那我恐怕即便明知是胡慶言搞鬼,也隻能殺他以儆效尤。”墨白很平靜。


    “那我們該如何防……”陸尋義卻聽的心中猛然一驚,胡慶言一手掌握朝綱,真要給張邦立下絆子,這絕非難事。


    墨白抬手打斷:“該防的不是我們。”


    陸尋義啞口,隨即反應:“屬下明白了,會提醒張邦立。”


    墨白說這些的意思,也就是讓陸尋義去給張邦立提個醒,張邦立不是蠢人,提個醒就夠了。


    他是牽製胡慶言的一根刺,墨白自然不願見他出問題。


    不過這些都是以後的事,今後朝堂上會是如何局麵,暫時墨白還沒必要去操心。


    “也不用著急,找個機會在他麵前提一下就行……”墨白說著,突的眸光抬起,眼皮微跳,話音生生打斷,對陸尋義輕輕點頭道:“你先下去吧。”


    陸尋義微懵,不過馬上就聽到了門口動靜,一轉頭,遠遠見到有人來,也是眼皮微跳,隨即幹淨利落起身:“屬下告退。”


    陸尋義都不用走的,直接動用修為,身形一閃,就出了門外,眨眼消失不見。


    墨白則是輕搖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隨即默然不語。


    很快,門口三道身影出現。


    居中之人,麵無表情跨過門口,直接入內。


    在她身旁則是寧兒與青青。


    兩人麵色又各有不同,寧兒年紀小些,苦著一張小臉,看著墨白的眼神,明顯有點無奈。


    而另一邊的青青,她向來是很少主動來見墨白的,而這幾日,幾乎隻要林素音來見墨白,她便必然跟在身邊。


    與寧兒不同,她雖看似平靜無波,但墨白一眼就能看出她故意來幸災樂禍的意思。


    林素音走入中廳,在墨白麵前站定。


    墨白低頭不語。


    寧兒見氣氛尷尬,扶著林素音:“娘娘,您坐下說吧……”


    林素音沒出聲,也沒動。


    寧兒隻得向青青投去求助的眼神,青青卻隻是笑了笑,隨即道:“是啊,娘娘,您站著多累啊,有什麽話,坐著說嘛。別忘了,您肚子裏還有著孩子呢,別待會一動氣……”


    說著,她竟自己先來到一旁坐下,嘴裏還要繼續說話。


    卻隻聽耳邊一聲炸響:“出去!”


    青青被這突然的聲音嚇的一驚,忙朝墨白看去,就隻見墨白沉著一張臉盯著她。


    “朝我兇什麽?”青青嘟囔一聲,卻還是起身,覺得就這樣出去很尷尬,便看向寧兒道:“我就說不來吧,好人做不得,某些人,哼……”


    “是你自己要來的啊!”寧兒無語。


    寧兒被青青拉了出去,林素音站著不動,墨白也不看她。


    兩人僵持好一會後,林素音終於開口了:“你就給我一句話,能不能留定宇一條命?”


    “這件事……”墨白深吸口氣,正要作答。


    “能不能?”林素音直接打斷他,麵上半點表情都沒有,聲音也毫無波瀾:“墨白,你已經騙的我夠多了,我現在不求你什麽,隻想要一句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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