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隱,天光放明。


    明王府後院,一座屋頂上,墨白盤膝而坐。


    忽的,他雙手法訣一變,額頭微抬,對著初陽張口用力一吸,隱約間似有一縷紫氣急速飛來,直入其口鼻之間。


    但見墨白周身金色玄光綻放,與初陽之光芒交相唿應,站在屋下不遠處等待的陸尋義和阿九,同時抬頭仰望這一幕,皆是神色敬畏中,又有無奈。


    就方才墨白吞吐這一縷先天初陽紫氣之功,就足抵他們半月苦修。


    “我這輩子也就止步於此了,你還年輕,有的是機會,無需沮喪。”陸尋義轉頭看了阿九一眼,輕聲道。


    阿九聞言,搖頭笑道:“我是不行的,府裏這麽多人,將來如果有能追上六爺腳步的,怕也隻有墨一與鐵大哥……”


    “錯了!”他聲音未落,忽然屋頂上的墨白身影一閃,落在他們二人麵前站定,


    陸尋義與阿九躬身見禮:“殿下!”


    “如果隻論根骨天資的話,那咱們府中,當屬寧兒第一才是。”墨白抬手讓他們起身,並走到院中,端起石桌上的茶杯,對阿九道。


    聽墨白提到寧兒,阿九愣了愣,隨之便是苦笑不語。


    倒是旁邊的陸尋義,忍不住道:“還是不提寧兒的好,提起她我就忍不住火,說起來寧兒不成器,殿下還是要負很大責任的。”


    “這話我絕對不認,正個明王府,就屬她我下的功夫最多,奈何她就是不喜練功,我又能拿她如何?”墨白毫不猶豫反駁。


    陸尋義麵上含笑,話卻有怨氣:“您是在她身上下的功夫多,那幾個鈴鐺不就是您給她戴上的嗎?戴了那鈴鐺之後,她每日就光明正大的遊來蕩去,還美其名曰是在練身法。”


    “我若不給她弄幾個鈴鐺,她連現在這點成就都沒有。”墨白道。


    說罷,也不再與他爭論這個,關於把寧兒沒教好的問題,墨白絕不認為是自己的過錯。


    隻是這事扯不清楚,墨白錯開話題,再說迴阿九:“所以啊,以根骨天資論成就是不妥當的,根骨差一些,不見得就沒有大成就,你自己心氣如果先泄了,那就肯定是沒指望的。”


    “是,阿九謹記殿下教誨!”阿九躬身。


    墨白點點頭,看了眼陸尋義:“怎麽樣?”


    陸尋義知道他問的是什麽,正色道:“現在金殿周圍駐守的禁軍,是由三部人馬組成,金殿內以及正門口布防的是張武麾下,徐世貿和柳公群的部下在第二梯隊,分列金殿左右兩側。”


    “張武,是暫時代替墨北川的那個?”墨白問道。


    “是他,不過張邦立傳訊,讓殿下無需擔憂此人。”陸尋義道。


    “張邦立?”墨白眼神一閃,隨即挑眉看向陸尋義:“你讓他對付張武了?”


    “沒有,是他主動傳信過來的。”陸尋義知道墨白的意思,說罷,沉吟道:“隻怕張邦立是從我們拿下墨北川的舉動,心中對我們掌控宮禁的能力開始有所懷疑了。”


    墨白微默,臨陣拿下墨北川,某種程度上就說明了明王府對墨北川的忌憚,由此便可推斷明王府掌控禁軍的能力並沒有那麽強。


    “不止張邦立看出來了,胡慶言也應當看出來了。”墨白忽然又想到昨夜胡慶言求援的事,陡然說道:“胡慶言擔憂禁軍局麵失控,找我求援,實則也是對我能否掌控禁軍的一種懷疑。”


    “糟糕,我們上了這老家夥的當。”陸尋義一怔,隨即也反應過來,臉色驚變道:“他找我們求援,我們如果不派人去,那就證明我們有能力掌控禁軍。反之,我們派人去保護他,則說明我們沒能力掌控禁軍局麵。”


    “和這些在朝堂上打滾了一輩子的人打交道,還真是防不勝防啊,我還想賣他個順水人情,卻沒想到這老東西是給我下了套。”墨白也是輕輕吐出一口氣,搖頭苦笑道。


    “殿下,這兩人看出端倪,今日不會……”陸尋義卻沒那麽輕鬆,滿臉凝重。


    墨白卻一擺手:“無妨,若是在他們幫我完成這份密約之前,那他們或許會有異心,可如今他們已經上了我這艘船,已經別無選擇了,不用擔心他們會反水。”


    “殿下還是謹慎點好。”陸尋義仍然不敢放心。


    “已經到了這一步,無論什麽局麵,也都隻能闖一闖,擔心已是無用。”墨白擺手,不再糾結這個,隻問道:“張邦立有張武的把柄?”


    “不清楚,張邦立隻說不用擔心張武,語氣很肯定,應該是有辦法能鉗製他。”陸尋義沉聲道。


    “瞿國昌他能殺,墨北川的嫡係部將他也能鉗製,這樣的人若是判出國朝,威脅太大了。”墨白感慨一句。


    “是極危險,不過這不是當務之急。”陸尋義道。


    “嗯,先過了這關再說。”墨白點頭,想了想才道:“既然張邦立給了保證,那張武應該就不是墨北川的後手,不過沒關係了,張邦立既能控製住張武,那倒是給了我們一個意外之喜,有張武在前麵擋一擋,此行就更安全了許多。”


    “既如此,那徐世貿和柳公群,要不要將他們拿下,現在百官還未入宮,陛下還不敢和我們翻臉,動手還來得及。一旦等百官入宮覲見,到時候陛下就不會再受我們威脅,再想換掉他們就不可能了。”陸尋義道。


    “不,不動他們,按原計劃進行!”墨白搖頭:“不能將指望全放在張邦立身上,如果張邦立靠譜,有張武擋在前麵,徐世貿和柳公群也成不了威脅。如果張邦立不靠譜,那我們還需要他們這兩人幫忙,就按原來的計劃,安排不要變。”


    見墨白決心已下,陸尋義也就不多說了。


    墨白起身,進了屋換了衣服,出來後三人來到正廳,卻遠遠隻見林素音竟已穿戴整齊坐在正廳中。


    墨白轉頭看向阿九:“她怎麽來了?”


    “不知,娘娘沒通知我。”阿九也是滿頭霧水,不過看林素音的穿著,他小聲道:“娘娘莫不是要和殿下一道入宮吧。”


    “王妃應該是為了林定宇,想親自入宮,隻是不知是想見林定宇,還是有其他打算。”陸尋義在一旁道。


    墨白聞言沒出聲,什麽其他打算?


    去求老九放了林定宇嗎?


    微默,墨白轉頭對陸尋義道:“時間差不多該出發了,人還沒迴來嗎?”


    “殿下放心,不可能出問題,早就把人盯死了,隻是怕太早動手會讓林氏起疑心,才一直拖著,不過算時間也該迴來了,我去看看。”陸尋義點頭道。


    “嗯。”墨白應允。


    陸尋義退下,墨白和阿九走入正廳,林素音見他們進來,便站起身來,主動道:“我想和你一起入宮。”


    “今日是登基大典,按規矩,王府家眷是不必入宮的。”墨白道。


    “我隻想見定宇一麵。”林素音道。


    “就算進了宮,你也隻能待在後宮裏,是見不到林定宇的。”墨白搖頭。


    林素音眼中光芒又黯淡下去,倒是沒有糾纏,轉身朝外走去。


    墨白沉默了下,對他背影道:“我待會入宮之後,阿九會帶你暫時離開明王府。”


    林素音沒吭聲,繼續往外走。


    但走著走著卻是忽然頓住腳,轉過身來,直直盯著墨白:“你剛才說什麽?”


    “我入宮之後,阿九會安排你暫時離開明王府。”墨白重複了一遍。


    林素音下意識的覺得這場麵有點熟悉,她記得當日墨白迎戰梅真人的時候,就曾做過同樣的安排。


    她眸中微晃:“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隻是以防萬一而已。”墨白道。


    這時,門口陸尋義身影出現,快步進來,在墨白耳邊耳語道:“人迴來了。”


    “怎樣?”墨白當即問道。


    “成了。”陸尋義點頭,從懷裏取出一本小冊子。


    墨白接過,打開一看,果然正是林氏與國朝簽訂的那本密約,眼前一亮,問道:“確認是真的?”


    “已經比對過了,確認無誤!”陸尋義點頭,明王府上已經有了一份,一比對,自然就能知真假。


    “好!”墨白吐出一口氣,直接站起身來:“走,入宮!”


    “是!”陸尋義先一步退出去,安排車馬。


    林素音聽不懂墨白和陸尋義三言兩語之間說的是什麽,也不知道墨白手中拿著的那本小冊子又是什麽。


    她此時也不關心這些,隻是莫名的有些心慌。


    墨白看向阿九:“王妃的安全就交給你了。”


    “六爺放心。”阿九點點頭。


    墨白來到林素音身前,想說兩句,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看了看林素音,又看了看她已經隆起的肚子,隻能輕聲道了句:“保重!”


    說罷,轉身出了門。


    待他出門後,林素音默然一會。


    阿九上前:“娘娘,我們也該走了。”


    “去哪?”林素音問道。


    “一個安全的地方,娘娘還有什麽要收拾的嗎?”阿九問道。


    林素音看著他:“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殿下此趟入宮,擔心會出什麽狀況,為以防萬一,讓咱們暫時避一避,等殿下從宮裏迴來就沒事了。”阿九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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