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心病還需心藥醫,閣老主要是受了驚懼,本王便給閣老開一顆定心丸,如何?”墨白道。


    “定心丸?”胡慶言微微凝眉。


    “此毒雖然劇烈,但到底也隻是些許見不得光的手段罷了。本王別的不行,對付這些小手段,還是問題不大的,本王便給閣老一個承諾,若是再遇到這種下作手段,本王定盡全力,必保閣老性命。”墨白轉過身來,直視胡慶言。


    胡慶言卻輕輕搖頭,歎道:“殿下醫道高明,舉世無雙,老臣是萬分佩服的,隻是正所謂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老臣已經年邁了,若是再來一次,怕是即便沒毒死,也被嚇死了。”


    墨白眉頭微皺,他就知道這老東西肯定不好對付,但所謂兇手,他目前肯定交不出來。


    暫時來說,他還不想和這老東西撕破臉,還指望他能成為老九對付自己的擋箭牌,不想逼得他和老九聯手對付自己,沉吟片刻後,開口道:“本王醫人疾患,還能出幾分力,其他事,便幫不上閣老什麽了。這樣吧,本王取長青丹一粒,此丹不敢說可延長閣老壽數,但確實有改善身體,強裝氣血之功效,氣血強則心神安,閣老以為如何。”


    “長青丹?”胡慶言豁然抬頭。


    “沒錯,此丹珍貴,上次本王開爐,窮盡精力,才僥天之幸,得以功成。九粒寶丹,先帝一粒,道門六尊一人一粒,還剩兩粒,已獻給太後,太後將其中一粒賜了人,如今本王手中也是一粒不剩,不過太後因曾在壽宴上服下過一粒,太後手中還剩的一丸,如今還保存著,以備不時之需,若閣老需要,本王這便取來。”墨白道。


    “這……”胡慶言手臂微抖,這對他來說,當真是意外之喜。


    這長青丹之珍貴,他何嚐不知道,明王得丹九粒的事,他也早就一清二楚,當時就曾動過心思,隻是很快這九粒丹丸就有了歸屬,先帝手中的那顆,聽聞連自己都舍不得吃,賜給了國朝真人閣下。


    他根本沒有能力向這九人中任何一人求來,隻能豔羨。


    到了他們這地位,榮華富貴已經不缺,但唯有自身身體與壽數,卻是無論地位多高,都繞不過去的坎。


    長青丹能增其壽命多少,能否百病不生,胡慶言不知,但此丹服下後,對自己身體有大益處這點,他是不懷疑的。


    “這……老臣豈敢占用太後的寶丹?”胡慶言深吸一口氣,搖頭苦笑道。


    墨白一聽,便知這老兒答應了,心中不禁感歎,果然,生老病死,永遠是人最為關切的問題,即便到了胡慶言的地位,依然如此。


    長青丹普通人服下,並不能盡其藥效,隻能對身體機能有所改善,令其餘生少病,並非真的可令人長生。


    即便隻是如此,也讓人趨之若鶩。


    不過墨白倒也不是騙胡慶言,胡慶言長期身居高位,有禦醫定期為其調養,身體雖老邁,倒也無甚大病暗藏,如今其已六十,長青丹服下,確實能狀其氣血,增其精力,延緩衰老,若非橫死,倒也的確可能再享二三十年壽數。


    這對胡慶言來說,也確實足夠珍貴了。


    “閣老稍等!”墨白不再多言,轉頭便進了後堂。


    才剛進門,就見老宮女正站在後堂屏風處,見墨白看來,神情略微尷尬。


    墨白早知屏風後有人,並不驚訝,隻對她點點頭,就朝著後堂而去。


    聽聞墨白來意,太後有些驚訝:“給胡慶言長青丹?皇兒,此丹本宮當時收下,是為你留著的,現在就剩這一粒了,你真要給胡慶言?”


    太後望著墨白那滿頭白發,明顯不舍,雖然墨白說今後可以再煉,但這煉丹之事,哪有十拿九穩?


    若真能隨手功成,這長青丹也不至於在道門如此珍貴了。


    “母後,胡慶言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現在國朝亂至如此,必須請他出山了,兒臣手中並無太多能夠打動他的東西,唯有這長青丹能起到作用。”墨白沉聲道。


    “這……”太後既擔心國朝,又不舍丹丸:“皇兒,不是母後不舍,而是真的就剩這一粒了,你壽元有缺,若今後再難有機緣煉成此丹,到時又怎麽辦?再說,胡慶言是國朝重臣,當由老九想辦法去說服他,皇兒你出麵,賜如此重禮,怕是不但未能居功,反而為人所忌。”


    “兒臣自然有所考慮,所以才讓胡慶言中宮來見,這丹藥兒臣早已上貢母後,自然是由母後賜予胡慶言。”墨白點頭道。


    站在一旁的老宮女卻是開口了:“殿下,娘娘現在怕是也不好再施恩重臣了,庸王府鬧的那一出,您應該看出來了,已經有人不懷好心,想將娘娘架出來與陛下為難,陛下怕是也時刻防著娘娘,所以一見重臣抬出娘娘,就馬上拿下了張邦立,平息此事。”


    “無妨的,母後隻要穩坐後宮,不真的插手到朝臣爭鬥,老九就算不滿母後施恩朝臣,也不會擅動到母後頭上。畢竟不管是胡慶言,還是德王,都並非是母後主動找上門去施恩的,而是他老九自己讓人求上門來的,母後是在應他的請求辦事,雖然他心裏未必承情,卻也沒理由發火。母後若是不答應,反而他要在心裏記恨,認為母後故意和他為難。”墨白輕聲解釋道。


    聽墨白這麽一說,老宮女頓時啞口無言,這才發現,無論怎麽做,似乎都討不到好。


    但事實上,有句話墨白卻是沒說。


    在老九那裏,是怎樣都討不到好,可在朝臣這邊,卻是會記著太後這份人情。


    就算是帝君,也不能為所欲為,他要做的事,也得朝臣幫他去辦,有這份人情在,將來他們總不會主動對太後這邊生出惡意。


    太後坐在上首望著墨白,她倒是能想到墨白幾次讓她施恩重臣的用意,沉吟半晌,終究還是拿出了最後一粒長青丹,輕歎道:“皇兒,你自己做主吧,母後隻希望你能安好。”


    “母後放心,兒臣乃修道中人,修的就是今生道果,若沒有把握補全壽數,又豈能將此丹賜予他人,您放心便是。”墨白鄭重道。


    太後點點頭不再多說,望著墨白身影離去。


    老宮女則是忽然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玉瓶,遞到太後麵前:“娘娘,殿下賜給老奴的這一粒,老奴一直留著呢,剛才沒有拿出來,是怕殿下知道咱們這兒還有一粒,哪天有起心思給送人了,您快收好吧!”


    太後一愣,看著老宮女遞過來的玉瓶,沉默許久後,方道:“你有心了,此丹還是你收著吧,皇兒如此大的把握,想必是心中有底的,若將來皇兒真的煉製不出,本宮再厚顏向你討要。”


    “娘娘說的這是哪裏話?老奴有修為在身,壽數還遠呢,足夠陪著娘娘度過這一生了,老奴要那麽多壽數又有何用?從前哪,老奴還擔心修為不夠,護不住娘娘安平,如今有殿下在,老奴也就放心了,這長青丹,於老奴實在半分用處都沒有。”老宮女笑笑道。


    “你呀!”太後眼眶微紅,卻也沒多說,兩人已經走過了大半生,雖是主仆相稱,但實際上早已親如姐妹。


    太後望著門口,片刻後,輕聲道:“他們先前都說了什麽?”


    老宮女連忙將偷聽到的胡慶言與明王的對話,複述了一遍。


    太後點點頭,苦笑道:“我之前讓你去看著,是擔心皇兒會過於衝動,胡慶言到底一國閣首,皇兒是不能胡來的,如今看來倒是我多事了,皇兒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心裏明鏡似的。”


    “是啊,老奴也害怕著呢,胡閣首權重朝堂,殿下竟然直接讓他半柱香內趕來,這著實讓人心驚肉跳。卻沒想到,兩人見麵後,竟是並無半分火氣。老奴一直以為殿下在外都是王者威嚴,令人望而生懼。今日一見,殿下與一國重臣,交涉國家大事,沒有威嚴霸氣,冷言相挾。反而隻是從容不怕,穩重有餘,與胡閣首話語間輕描淡寫,談笑交鋒決定一國前程,當真是令人心折。竟是很有幾分先帝的模樣,娘娘當是可以放心了。”老宮女亦是拍掌道。


    “這話,你在我麵前說說就好,可不要當麵恭維他,莫不能讓他心生驕傲。”太後聽的高興,卻還是告誡一句,不管明王如何,在她眼中,總是孩子,還不夠穩重。


    說罷,太後又低下頭,喃喃一句:“嬤嬤,你覺不覺得,皇兒對這胡慶言似乎有些不一樣。”


    太後還是敏銳的,之前聽聞墨白去救胡慶言的經過,就總覺得墨白對這胡慶言很是看重。


    如今連長青丹都說給就給,更是令太後上心了,雖然墨白給的理由很充足,但太後並不太關注那些道理,她更關注的是自己的兒子。


    幾次三番,對胡慶言這般安撫,太後如今可不信她兒子做事會沒有自己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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