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咚咚!”


    敲門聲很輕,卻還是驚醒了,正半靠在椅子上睡著的張邦立。


    他睜開眼睛,卻隻見房間裏已是一片漆黑,沒有起身去開燈,他目光直視門口,張了張嘴,聲音不知為何,竟有些微顫:“什麽事?”


    “總長,明珠發來情報。”門外傳來下屬的聲音。


    聞聲,張邦立抬手揉了揉臉,坐正身形,聲音恢複正常:“進來!”


    門被推開,下屬快步走進來,將剛剛從明珠發迴來的情報遞上:“總長,明王再次現身了,人還在明珠!”


    張邦立起身,接過情報,泛紅的眸子,一目十行,快速掃過情報。


    隨即沉默半晌後,衝著站在下首的熟悉揚了揚手,什麽也沒說。


    “屬下告退!”下屬出去時,又將門帶上。


    待門關上,張邦立再次低頭,將手中的情報細看了一遍,直到完全確定,明王的確還在明珠之後,他全身的力氣,仿佛瞬間被抽空一般,無力的坐倒在椅子上。


    這些日子,每當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他都會立刻陷入最深層次的驚恐,就怕傳來的是陛下召見的消息。


    驚恐的同時,他又抱著強烈的期待,隻求門開後,會有明王已歸的驚喜傳來。


    直到這一刻,明珠發迴來的情報,徹底打破了他的期待,再沒有任何僥幸,隻剩下無盡的失望與恐懼。


    張邦立關上燈,再次閉上眼。


    就在此時,乾元宮中,定武斜靠在龍床上,同樣剛剛聽完來自明珠的匯報。


    真人就坐在他床榻下首的蒲團上,看著定武那微閉著眼,除了麵色蒼白之外,再無異樣的臉,沉默不語。


    他也確實不知道該說什麽,自從當日定武與他一番話後,明王那邊的情況,就果然不出陛下所料。


    就算張邦立背著陛下自作主張,膽大包天,謠傳皇後病重,明王也果然早有應對之策。


    他並沒出現在粵州,而是突然轉道明珠,隨之就被旗蠻重兵圍困,名正言順的無法迴京。


    可以說,一切正如陛下所言,從明王離開上清山開始,就跳出了死局,陛下即便有心追究,也無可奈何。


    說實話,真人心中對這父子倆,真的是服氣了。


    明王手段高超,短短幾日,便瞞過天下人的眼睛,跳出了一個必死之局。


    陛下更是隻憑蛛絲馬跡,就一眼看透全局,所料幾乎分毫不差。


    燭火搖曳,檀香冉冉飄升,定武略顯虛弱的聲音,突然響起:“真人,朕還剩幾日?”


    真人抬眸望向定武,隻見定武已經睜開眼睛正靜靜看著他,真人輕聲開口道:“陛下若能安心靜養……”


    “真人不必如此,閣下或許不知,老六今日現身打這一仗,目的並不僅僅隻是做戲給朕看。也是在為逃出明珠做準備,旗蠻原本是想鎖城,坐等明王自投羅網。但經此一役,旗蠻吃了這麽大的虧,不可能還坐的住。不管是為了對付老六,還是為了重塑威嚴,鎮壓人心,都必定會大索全城。屆時明珠大亂,租界各國必會插手施壓,旗蠻扛不了多久,就得偃旗息鼓。”定武眸光不變,直接打斷了真人的話。


    說到這裏,定武似乎笑了笑,看著真人道:“真人可懂了朕的意思?”


    話說到這裏,真人自然懂了。


    一旦旗蠻偃旗息鼓了,明王自然也就沒有理由,再躲在明珠不迴京。


    明王敢迴京的前提,肯定是定武帝已經不在了。


    所以,定武帝輕易就能推斷出,自己恐怕真的大限要到了。


    之前真人並未將話說死,真的給出一個具體的日子,但此時定武話說到這個地步,他也沒辦法再遮掩過去,沉默了一會,輕聲道:“陛下若能靜心,或還可撐三日!”


    “三日…”定武看似平靜,但真的麵臨隻剩三天命的時候,他的身體還是猛的一顫,瞳孔更是劇烈收縮。


    兩人之間,再次靜了下來,一直到那檀香燒完,屋內青煙緩緩散去,定武的聲音才再次響起:“真人,扶朕起來。”


    真人抬眸,就見定武已經手撐著床坐起了身。


    沒有拒絕,扶著定武來到書桌前,定武沒讓內侍進來,而是親自磨墨。


    真人以為他是要寫遺詔,便主動上前幫他磨墨。


    磨好墨後,便退到了一邊,即便他是國朝真人,但該守的規矩還是要守。


    皇帝如果沒主動讓他看,他就不能提前看遺詔,他需要做的隻是保證這份遺詔不被遺失和篡改。


    定武見他退開,也沒招唿他過來,而是一手撐著桌子,一手持筆,手臂微顫的書寫起來。


    不一會,但見他放下筆,掏出大印,正準備蓋上,卻又忽然一頓,眼眸變幻了一下,將印章放下,直接拿起一個信封,將沒蓋印的信裝入其中封好。


    最後看了看信封,微微沉吟,沒寫收信人,便轉頭看向真人,輕聲道:“明王迴京後,真人務必親手將此信交予他手中。”


    真人聞言一怔,隨即上前接過定武手中的信,抬頭看了定武一眼,定武點點頭。


    “陛下放心!”真人終是沒有多問,應下,將信收好。


    做完此事,定武沒有迴床上躺著,而是就在椅子上坐下,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真人待在一邊,也不再如之前,勸他去靜心休息。


    隻剩三天了,作為一國之君,又哪裏還有時間休息?


    半晌,定武帝抬起頭來,對著真人道了一句:“傳張邦立、胡慶言、瞿國昌、德王來吧。”


    真人一聽這幾個名字,就知道陛下是要立遺詔了,問了一句:“明召嗎?”


    定武笑了笑:“明召吧,東宮下獄,朕要找他們商議廢立太子一事,也沒什麽不對。”


    真人躬身一禮,事實上,就算瞞也不過三日了,並無多大意義……


    ………………


    ……


    “咚咚,咚咚咚!”


    “開門,快開門!”


    “帶走!”


    夜幕下,整個明珠被火光照耀的猶如白晝。


    無數旗蠻兵士與數萬治安協防人員,穿梭於明珠各個街區,挨門挨戶展開地毯式的搜查。


    這一夜,身處明珠的民眾,時不時就聽到一陣槍響,嚇的心驚膽顫。


    不止是搜查明王府的人,國朝、青年社、道門、軍閥探子,甚至隻要三兩句話說不清自己身份的人,都會被當作反蠻分子當場抓捕,但凡稍有反抗,就是一頓毒打,甚至槍響。


    當然,其中自然少不了,一些敲詐勒索的亂事,主要是各治安巡防人員搞出來的。


    他們跑進一些家資不薄的商戶家中,故意找茬,想要勒索錢財,若不識相,就當場抓人。


    這一夜間,整個明珠雞飛狗跳,各個治安巡防所的監獄,不到下半夜就人滿為患。


    不得不緊急下令各巡防單位,不能再隨意抓人。


    正如各方所料,旗蠻坐不住了,在明珠省展開了淪陷以來,最大規模的清繳活動。


    好在都早有預料,皆做了準備,不過再怎麽小心,在旗蠻如此大規模的行動中,還是免不了受損不輕。


    要說受到打擊最嚴重的,還屬青年社,沒辦法,青年社的人太多了。


    旗蠻要想找明王府的人很困難,但找青年社的人卻不困難。


    他們這次也是真的憤怒了,重點針對青年社,找不到明王,逼也要將他逼出來。


    混亂一夜過去,到了天明時分,旗蠻還是沒有半點收兵的意思,繼續將整個明珠籠罩在一片恐怖陰雲之下。


    林公館。


    正堂之上,包括林衛東在內,一共十一人就坐。


    這些人年紀不一,老的有七十好幾,年輕的還不到五十,不過看諸人姿態,卻各個都不簡單。


    這些人都是如今青年社最頂層的實權人物,是受林衛東之邀而來。


    在青年社鼎盛時期,曾有十八元老,到如今,卻隻剩十二人了,本來在杜先生掌權的時候,元老隻拿孝敬,很少主動管事。


    但杜先生走後,青年社一時無主,這些人才又出來掌事了,可就是他們也壓不住台麵,在杜先生走後,這不到一年的時間裏,已先後死了好幾個。


    其中有內部爭權弄死的,也有被旗蠻弄死的,還有因投敵被明王府或者青年社自己剪除的。


    林衛東坐在主位,眸光一掃這諸人,鐵青著臉,沉聲道:“諸位,林某今日請大家過來,所謂何事,相信不用林某多說吧。”


    他話音落,諸人眸光看向他,卻一時沒人應聲說話,好一會才聽一人,開口道:“既然林老大請我們過來,想必已經有了什麽想法,還請直說。”


    林衛東轉頭向開口之人看去,隻見此人年約四十幾許,在一群人中倒反而顯的年輕,原來正是當年青年社元老齊元勝之子,齊漢山。


    在齊元勝遇刺死後,因為和杜先生關係親近,所以沒在之後的內鬥中被淘汰出去,而是繼他父親的威望,當了家。


    有與杜先生的關係在,他在這群人中,也確實能夠說的起話。


    “好,那林某也不藏著掖著,旗蠻現在如此肆無忌憚針對我青年社,我們恐怕是不能坐視,任憑他們這麽搞下去!”林衛東掃視一周,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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