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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最後一堂課的後半堂課,就成了醫術與醫德課。穆英看上去清清冷冷,似是把所有的熱情都傾注到了醫道之上,對其他萬物都仿佛不上心的模樣,看似如此實則並不是。穆英對課堂之中的每一位女大夫都是熟悉,秦錦然也知道了這裏有一半的人是開過藥堂,給人醫治過的,一半的人並未真正行醫,而這其中開過藥堂的,也甚少如同天濟堂的王大夫一般獨當一麵,隻是看些小症,甚至就連給婦人接生,統共隻有三人給人在產房外候過。


    說到這裏的時候,已經幾近下學的時候,此時夕陽已經西斜,火紅的夕陽透過薄窗紗透了進來,搖曳的樹蔭落在了坐在窗邊女子的身上,那種光與影的靜美。


    穆英說道:“以後這些都會盡數講到,經過秦娘子的事情,與湯院長商議過,晚些時候與天濟堂合作,小考合格的,輪流去天濟堂坐診。”


    穆英的話如同是燒熱的油鍋裏落入了一滴水,頓時就炸開了。


    “這是真的嗎?”“我以為還要在學上半年的時間,怎的現在忽然就加快了,馬上就可以去行醫?”“秦娘子當真是厲害,我就希望我也能夠如此,手中的銀針一動,就可以把人醫治得活過來。”“你以為是話本裏?還手中的銀針一動就把人醫治活了,不過秦娘子當真是厲害,也不知道是不是口出狂言居然敢說出診。”


    穆英手中的戒尺敲了敲,等到安靜了下來,就聽穆英說道,“醫術院自己的醫館正在籌建之中,等到建好了之後便是去醫館裏了。好了,今天就到這裏了。”


    下了小課之後,此時約摸是酉初一刻,因為等到天色完全暗了,書館也就閉館,黃素玉說道:“秦娘子,你可要看書?或者去書館借一本書,晚上點燈了之後還能夠看一會兒,但是也不能夠看久了,不然眼睛會壞的。”


    郭蓉在整理手中冊子的動作就不由得放慢了,“書館裏最多可以借三本書,要不要同去?”


    黃素玉的一隻手已經掛在了秦錦然的臂膀上,“一塊兒去吧。”


    穆英也在收拾書籍,原本是想約秦錦然一塊兒去書館,此時見到了黃素玉的動作,心裏想著秦氏既然與她同住一屋,也早晚有機會說話,帶著中的冊子就離開了學堂。


    於是三人就同行去了書館,秦錦然先替黃素玉選了書,之後繞著書館慢慢看了起來。最後準備拿下一本《外台秘要》的時候,另一隻手握住了秦錦然的手背。如同觸了電一般,那人的手連忙縮了迴去,“抱……抱歉!”那個穿著玄色袍子的人因為剛剛的意外,簡直有些錯愕到不知所措,白淨的麵上漲得通紅,一雙幹淨明亮的眼睛也泛著可疑的水汽,這讓秦錦然一瞬間有一種欺負了對方的感覺。


    “我不是成心的。”男子慌忙推後一步,誰知道左腿絆上了右腿,身形一晃,整個人就往前一補,恰巧就抱住了秦錦然。


    這裏原本就是在最裏間的角落裏,秦錦然很快就推開了那男子,左顧右盼見著並沒有人經過,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她摸了摸鬢發的發簪,那是已婚婦人挽成的發髻,就算是大齊朝開明,這樣被男子摟住讓人瞧見了也是不好。


    **碰到青石板鋪就而成的地麵上,秦錦然心中有些愧疚,“你沒事吧。”秦錦然半蹲下了身子,誰知道另一個人就衝了過來,把秦錦然往後一撞,讓秦錦然往後退了幾步,扶住了書架才不至於跌倒。


    “觀風,你沒事吧。”一個臉上有著淺淺麻子的人蹲在了白麵書生的麵前,把他扶了起來。


    秦錦然看了一眼兩人,那個叫做觀風的漲紅了臉見著秦錦然看著他,他的幹淨的眸子裏的水汽幾乎要沁了出來,另一個帶著麻子的人看著她的眼帶著不屑。


    兩人的年歲皆是並未過雙十,比前世的秦錦然年歲還要小一些,剛剛的事情隻是一個意外,當做沒有發生的好,秦錦然收迴了視線,從書架上抽出了那本《外台秘要》就準備離開。


    素白的手指纖細而修長,見著秦錦然抽出了那本他原本想要拿的書,鄭觀風有些著急了,“夫人。”李觀風上前一步,“這本書你不能拿走?”


    秦錦然已經抽出了那本書,看了看書的扉頁,再看了看這位叫做觀風的大夫,有些詫異開口,“我記得這裏的書都是可以外借的。”黃素玉在到書館之前,已經把這裏的規矩同她說的清清楚楚,這裏所有的書都是可以外借,隻消做好了登記就可以了。


    鄭觀風白淨的麵上再次泛起了紅暈,有些尷尬但是堅定地說,“這本書我要用。”眼尖地看到了秦錦然懷裏的那本《龍木論》,神情更加局促,那本《龍木論》他也是要用的,誰知道在秦錦然的手中。“還有你手裏的另一本書,能不能讓我借。”


    “抱歉,這兩本書我要用的。”秦錦然搖搖頭,如果是別的書,估計也就給這位小大夫了,這本書裏有講訴眼疾,她是一定要看的。她準備過些日子就給周老夫人治眼疾,這一本《外台秘要》還有手裏的《龍木論》,這兩本書記載的有各類的白內障“老年性、先天性、外傷性、並發性”的病因、症狀都做了詳細的描述,裏麵還有對白內障眼疾的檢查、診斷、手術適應證、禁忌症以及術前術後的準備最為關節的是還有術後的護理。尤其是《龍木論》,就算是在現代社會,也依然是有理論價值的一本書。


    鄭觀風小聲說道:“那《外台秘要》我先不借,能不能把《龍木論》借給我。”


    秦錦然再次搖搖頭,《外台秘要》對於白內障提到的粗淺的很,《龍木論》她準備重看一遍的,“這書我近期就要用,晚些時候我還書了,你再借吧。”


    秦錦然準備離開,誰知道那白白淨淨的小書生就站在了秦錦然那的麵前,不讓她離開。而麻子臉也站在了好友的身側。


    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三人的對峙的樣子讓其他人也注意到了這一塊兒。


    郭蓉見到了秦錦然這裏起了爭執,心裏頭有些雀躍,“我們過去看看,秦娘子那裏好像有些麻煩。鄭大夫的性子很好,她怎麽和鄭大夫起了爭執?”


    黃素玉胡亂地抱起了自己要借的書,和郭蓉兩人急匆匆就走了過來。


    “你這夫人忒可惡,分明是為難觀風。”那個麻子臉的人嫌惡地看了一眼秦錦然,對好友說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她擺明了不會給你的。要我說,這醫術院當時就不應該讓女子進學。”麻子臉的聲音有些大,湊熱鬧的人也就越來越多。


    這書館是醫術院專用的書館,此時不過是寥寥數女子,更多的則是男子,聽到了麻子臉的說辭,秦錦然分明聽到了有人說起了鄙夷女大夫的言辭。


    秦錦然的心中也不由得升騰起了火氣,“我是不知道了,從來都是先到先得,無論是《龍木論》還是《外台秘要》都是我先拿的,如果我沒有用,先讓這位看也不是不行。怎的,我現在借一本書,還須得問過你們男子用不用得上,才能夠借書?還有,若是沒有女大夫,你女性的親屬有什麽難言之隱,你替她看診?”


    “就是。”黃素玉也開口說道,“就拿周老夫人的病來說,若是沒有秦娘子,你們男大夫有什麽法子?”


    “黃娘子,你也好意思開口,就你那醫術?學與不學有什麽用?”麻子臉陰陽怪氣說道,“至於說周老夫人,若不是周公子不許,若是我們湯院長出手,周老夫人的病症早早就好了。好,就說不是湯院長,就算是我們鄭觀風出手,也不至於因為周老夫人發個高燒,裏頭就亂糟糟一團了。還有我可是聽說了,平時一個兩個好似厲害的很,關鍵時刻還是等著一個外人出手,就任由周老夫人的匕首插在她的腿上。”


    郭蓉的眼眶有些發紅,藏在衣袖之中的手捏成了拳,五根手指上的指甲掐在了手心裏,留下了月牙狀的痕跡。


    “你渾說,程江。”黃素玉想也不想說道,“什麽亂糟糟一團,周老夫人是重傷,是需要縫合的,就連湯院長也不能保證縫合之後,周老夫人能不能活下來。”


    “黃娘子。”秦錦然喊住了黃素玉,“我也不能保證。隻是幸好周老夫人熬過了高熱。”


    程江得了秦錦然的話,越發得意,“你快把書給……”


    “在這裏鬧什麽?”這裏鬧哄哄得意一團,讓看書的人皺眉,“要借書就快些借,這裏不是外頭擺攤的地方,在這裏吆喝什麽。”


    “秦娘子,你把書給觀風。”


    “抱歉。”鄭觀風想要對秦錦然鞠躬,“我當真是有急用。”


    秦錦然看了兩人一眼,從人群之中走出,把這兩本書放在了台上,“我要借這兩本書。”


    所有人都眼睜睜看著老者登記了兩本書到秦錦然的名下。


    鄭觀風整個人仿佛被抽去了精氣神一般,有些頹喪,那雙澄澈幹淨的眼眸也透露出一絲沉沉的黯然。


    程江還有其他男子都怒視著秦錦然,仿佛她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秦錦然看到了甚至有女子也在交頭接耳,鄭觀風顯然平時在醫術院裏的人員不錯,也有女子對她露出了不讚同的神色。


    秦錦然看著鄭觀風,她對程江有些意見,但是對鄭觀風生不出什麽厭惡的心思,隻因為這一雙眼睛太過於澄澈,像是孩童的黑白分明的眼,不染這世間的塵埃,見著鄭觀風的眼,她就覺得仿佛瞧見了自己的兒子團團,許是團團長大了,就如同鄭觀風一般,“有什麽話出去說,在這裏擾了書館的清淨。”


    給秦錦然登記的老者頷首,顯然對秦錦然的說辭和舉動滿意。


    一小群的人就跟著出來了,秦錦然看著在場的其他人,“鄭大夫,我不知道為什麽你一定要同我爭這兩本書,我隻能說,這兩本書我也是準備要用的。”


    “你有什麽用?”程江忍不住說道,“這書在你的手中不過是廢紙,但是在觀風的手中,就是救人的秘籍了。”


    秦錦然聽到程江的說辭,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閉嘴,你若是再說,這本書我就借足三個月,不還了。”


    程江的眉毛豎了起來,“你!”


    鄭觀風攔住了好友,對著秦錦然鄭重說道:“我是準備給人治病,湯院長中午的時候同我說過,周老夫人的眼疾讓我去看,這書上就有眼疾之術,這兩本書於我確實十分重要。”


    “你是說金針撥障?”秦錦然挑挑眉,“為什麽是你出手,而不是湯院長出手。”


    “湯院長的年紀有些大了。”鄭觀風見著秦錦然看著他,麵上有些發紅,他的性子著實是害羞,耳根又染上了薄紅,“這金針撥障太過於精細,容不得一點差錯。”


    秦錦然微微頷首,想到了湯河的年紀,就算是保養得當,看上去年輕,可能手眼也有些跟不上了,金針撥障就如同鄭觀風說的,容不得一點的差錯。


    程江是個急性子,見到了秦錦然點頭之後,就跳出來說道:“你現在也知道了觀風為什麽要借書?我都說了,書在你們女大夫的手中就是廢紙,隻有給觀風才能夠派上用場,金針撥障書也不知道你從哪裏聽來的,你居然還知道這個法子。”


    穆英把廂房裏已經看完的書準備還到書館,此時就見到了這裏簇集的一團人,“怎麽了?都堵在書館的門口。”


    “穆教長。”所有人都開口。


    黃素玉此時揪住了程江,冷笑著同穆教長告狀,“剛剛程公子還在說,醫書在我們女大夫的手中就是廢紙,秦娘子的書應該給鄭公子用,才排的上用場。”


    “不不不。”鄭觀風連忙擺手,“程江不是這個意思,他隻是替我著急。知道我急用秦娘子所借的書。”


    程江摸了摸腦袋,剛剛詆毀女大夫的話確實是他說的,此時也不知道如何麵對穆教長,他看不上醫術院裏的這些女大夫,尤其是和鄭觀風爭書的秦錦然,但是對穆英,他是敬重的。


    “我能不能把事情說一遍。”郭蓉此時小聲開口,“穆教長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你說。”


    郭蓉說了事情的始末,秦錦然看了一眼郭蓉,隻覺得此時當真是牆頭草,剛剛在來書館的路上還釋放自己的善意,此時話語之中又有些偏向鄭觀風的意思了。


    郭蓉說完了之後小小的笑了,“我想,這書最好是給鄭公子用的好,秦娘子就不要與人爭氣了。


    “這不是與人爭氣的問題。”黃素玉正色說道,“剛剛程江的話很是氣人,明明是秦娘子先拿到的書,在他的口中,秦錦然就成了為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書在秦娘子的手中,在女大夫的手中,在他眼中就成了看廢紙了。”


    穆英聽到了黃素玉的話,看了一眼程江。


    程江摸了摸耳垂,訕訕說道,“我隻是一時情急,畢竟觀風要用到這書。”


    這話再次到了秦錦然身上,所有人包括穆英都看著秦錦然,等待秦錦然的答案。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鄭觀風又是急用醫書,秦錦然不給就說不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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