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錦然和趙梓晏兩人很快就到了醫術院,秦錦然從馬下下來的時候,隻覺得雙腿被摩得有些發熱發疼,腳下一軟,就被趙梓晏抱了個滿懷,“你小心些。”趙梓晏拉過了秦錦然手中的韁繩,看到她手掌出被韁繩勒出的紅痕。此時並無旁人,趙梓晏的手劃過她的紅了的手心,“讓聽雪做兩隻手套。”


    “恩。”秦錦然一邊走著,一邊用袖籠之中的手帕擦拭麵上兩道畫成的劍眉。


    趙梓晏一隻手牽著馬,另一隻手拎著的是秦錦然的藥箱。等到了院內,就見到了烏壓壓的一片人或是站或是坐著,相互說著話,侯在門口,此時馬嶼見到了秦錦然,連忙說道:“讓一讓,秦大夫來了。”


    此時那烏壓壓的老老少少迴頭,皆是看著秦錦然,這讓趙梓晏挺直了脊梁,半個身子都擋在了秦錦然的麵前。這明顯的維護的姿勢,秦錦然心中淺淺意動,見著馬嶼從人群之中走了過來,“你來了就好,還等著你呢。”


    “這位就是秦大夫?”其中一個瘦高個子明顯領頭的人走了過來,“你能夠救下我母親?”領頭的那人穿著的是綢緞長衫,一雙眼並不大卻讓人覺得滿是危險的光亮。


    趙梓晏的眉頭皺起,“周郎旭?”


    “喲?”周郎旭剛剛一直注意秦錦然,此時才注意到趙梓晏,“這不是趙統領嘛?感情大家還是熟人啊。”他笑了起來,旁人笑起來的時候,多少會柔和了麵部表情,隻有他笑起來的時候,反而那一雙原本就不大的眼睛眯了起來,帶著些讓人顫栗的危險的味道,“沒想到趙夫人是個美人,隻是不知道趙夫人的醫術如何?躺在裏頭的那個,可是我祖母!”


    見到這樣的場麵聽到這樣的話,秦錦然才知道為什麽都不願意進入去救人,周郎旭這般堵在門口,明顯誰治不好,就給誰排頭,誰敢進去?


    秦錦然深吸一口氣,抬眼看著眼前的人,“我不知道能不能治好,我所做的就是盡力而為。”


    “你治病可以,若是治不好我祖母……”周郎旭的聲音壓低。


    趙梓晏就要開口,而秦錦然一抬手阻止了趙梓晏,對著周郎旭說道:“你這般這樣堵著有什麽用呢?上了年紀的人本就經不起折騰,你威脅了一通,讓人不敢下手,這樣就合適?若是病重到垂危,還有一分的希望,還不如不要醫治,直接同你說沒有救了好。”


    秦錦然的話一說話,就見著周郎旭的目光陡然危險了起來,繼而一個女子的腿腳一軟,“少爺,老夫人的這病我當真是治不好啊。”說完砰砰地給秦錦然磕頭,“秦大夫,你口中留德,你治得好老夫人我治不好。”


    木質的長廊地麵被磕得是砰砰作響,秦錦然一時語塞,“對不住,我並不是指這一次老夫人的病情,說的是通常狀況,我隻是想說周公子的舉措不妥。”


    周郎旭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假笑,陰陽怪氣說道:“秦大夫進去就是了,找不到穆大夫,湯院長都推崇你的醫術,想來是會讓我滿意的。”


    趙梓晏並肩和秦錦然走在一處,“別擔心,一切有我。”他的語調沉穩。


    秦錦然並不知道裏頭的老太太傷的如何,歪了歪頭說道:“既然湯院長能夠拖到讓我過來在處理,應當沒有糟糕到如此的地步。”


    “恩。”趙梓晏點點頭,“那便好。”


    秦錦然和趙梓晏兩人走進了屋子裏,床榻邊立起了屏風,屋子裏還站著的有湯河還有兩名看上去瘦弱的女大夫,見到了周郎旭,別過了眼,眼眸之中帶著些詫異帶著些訝然看著秦錦然。


    秦錦然並沒有理會那兩位女大夫,在屏風後見到了一位老者,她的頭發已經全白了,上身是青色的團花比甲,下身棕色的馬麵裙,裙子被撩起,露出了白色的中褲,右腿紮著一根繩子,大腿內側被一根細長的短劍斜著插入,白色的中褲上是大片的紅色血,地麵上也有一小灘的血跡。


    她原本是靠著床榻邊的長木上閉著眼,聽到了腳步聲睜開了眼,“祖母,大夫過來了。”周郎旭在和祖母說話的時候,語氣格外的柔和,“秦大夫來了,等會讓秦大夫替你治就好。”周郎旭隔著屏風說話。


    “勞煩秦大夫了。”老者的聲音有些微弱。


    秦錦然此時注意到老太太的一雙眼眸有些暗淡,正中有一小塊兒白霰,老年白內障讓這位老太太已經失明,她的眼神有些茫然,似乎看不到秦錦然。


    秦錦然扣住了老者的脈搏,秦錦然扣住了老者的脈搏,幸而老太太的年紀雖然大了些,眼睛也看不到,身體卻還不錯,心髒節律性的跳動,除了白內障並沒有頑疾在身。


    秦錦然從屏風後出來之後,湯河就說道,“怎麽樣?”


    “我來縫合就是。”秦錦然說道,“應當是傷著了血脈,恐怕還要用火針。”


    “我想,我需要兩個身子強壯一點的婦人,扶住老夫人,她並不適合用麻沸散。”


    “這個沒問題。”周郎旭說道,“大夫不是現成的嘛。”他的目光落在了跟在秦錦然身後的兩個女大夫身上。


    其中一個年紀小些的頗有些意動,另一個急急說道:“不成,等會縫合傷口指不定有多疼,既然不能用麻沸散,一定要按住老夫人才行的,我們兩個力氣不夠。”


    最後到了房間裏的是那個磕頭的女大夫,還有一個果然是看上去就有百八十斤的健壯婆子,虎背熊腰看著便有力氣。


    秦錦然卷起了袖子,韁繩磨得通紅的手擦了些烈酒搓了搓,正個房間裏都是烈酒的味道,扶著老夫人的兩人,隻是看著秦錦然動作,若是老夫人出了事,主刀的隻是秦錦然,與她們兩人幹係不大,於是打定了注意並不開口,也不準備打算秦錦然。


    秦錦然用銀質剪刀剪開了白色的中褲,露出了老夫人蒼白的肌膚,因為係帶牢牢固定在大腿根部,甚至因為時間太久都有些發青,秦錦然正準備拔下短劍,此時不會給老夫人鬆開係帶。點燃了琉璃烈酒燈,把銀針烤一烤,秦錦然的針落在了老者的腿上。


    在老夫人左側的那個女大夫,姓沈,沈大夫癟癟嘴,落針就落針,還如此用火燒一燒,用的又不是火針法。


    秦錦然在止血的穴道上落了針之後,隨即一雙手握在了短柄上,老夫人那雙暗淡的眼睛動了動,似乎感覺到了秦錦然接下來的動作,“幫忙扶住老夫人的腿。”


    健碩婆子一隻手壓在老夫人的腰間,另一隻手按住了老夫人的小腿,同時半個身子擋在了老夫人的上半身。


    沈大夫的心跳的有些發快,就見著秦錦然抽出了短劍,那果然是一柄好劍,抽出時候,寒光凜凜的寶劍上紅色的血珠子滴落到地麵,濺起了血花,沈大夫分明看到其中一滴細小的血落在了秦錦然黑色的皂靴上。


    拔出了短劍,老夫人並沒有流出太多的血,這讓秦錦然稍稍鬆了一口氣,接下來的事情更要麻煩。秦錦然用烈酒消毒,繼而用火針烙在了傷口,雖然穴位上有銀針,減輕了痛處,老太太的年紀大了,她的一雙腿還是忍不出顫抖,帶動的那肌肉上的留針也是輕輕顫抖。秦錦然剛剛給最後一處細小的血管用火針烙上,放下了火針,食指拇指撚動銀針針尾,醒針了之後,她的用手背碰了碰額頭,因為她隻能夠用肉眼分辨血管,故而精力高度集中,在外麵被風那般一吹,騎著馬過來雙腿之間恐怕磨破了皮是火辣辣的疼痛,就連握住了韁繩的手掌也是發疼。


    略略擦去了額頭上的汗水,秦錦然活動了手指,準備做最後的縫合工作。


    在縫合之前還須得看看傷口是不是全部都止了血,去掉了銀針,微微鬆開了係帶。剛開始老夫人的麵色還好,後來麵色就有些難受,因為綁住了腿,血液不流通,又麻又疼說不出的難受,秦錦然握住了老夫人的小腿,在她的大腿和小腿處拿捏,一直等到老夫人緩下了,這傷口雖然還沁出了血,不過是這些是毛細血管,大一些的血管確實都已經處理好了。


    沈大夫看著秦錦然的動作便覺得是行雲流水,她的動作太過於熟門熟路,仿佛是給許多人做過了外傷手術一般。這讓沈大夫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且不說別的,輪到了外傷,女大夫處理的總是不多,外傷之後的高燒和炎熱是致命的,還有縫合之術,在別的大夫看來是千難萬難,輪到了秦錦然的手裏,便是輕輕鬆鬆?


    秦錦然那原本手就有些不舒服,此時消除老夫人腿上的麻脹,手上就更難受了,尤其是手心裏和韁繩曾經磨合過的地方,如同有細小的針在乍一般疼痛。


    “秦大夫,你沒事吧。”那個婆子忍不住開口問道。


    “我沒事。”秦錦然的十指交握,活動著手掌,最後剪了老夫人的一根較為粗的白發。取下了老夫人的一根頭發,用烈酒擦拭之後就是穿針。


    穿針之前,還需的再次把大腿綁上,隨即那一排的銀針又插入到了穴位之中。


    每一次銀針穿入到皮肉,就見著老夫人身子一動,秦錦然不得不停下給老夫人醒針。因為短劍是斜插而入,這扣子又淺入深,足足有五寸長。等到秦錦然縫合好了之後,老夫人是一頭的汗水,秦錦然也是如此,背上已經是汗涔涔的了。


    秦錦然感覺到自己的手已經不是自己的,最後還是堅持給老夫人捏了腿,“好了。”秦錦然說道,“勞煩幫忙收一下箱子。”


    沈大夫並不動,秦錦然的醫術已經折服了紀婆子,她殷勤而小心地給秦錦然收拾好了箱子,“好了。”


    “恩。”秦錦然站起身子,雙腿被磨破讓她走路的時候眉心一直不曾舒展開。等到趙梓晏進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般的秦錦然,上前說道,“你要不要休息一下?”他拿出了帕子,給秦錦然擦拭她額頭上的汗水,低頭瞧著她掌心裏是通紅,壓住了想要捧著她手仔細打量的衝動。


    “恩。”秦錦然又累又難受,“不休息了,等會直接離開。”若是再多坐一會兒,她才是難受。


    論起來周郎旭是不希望秦錦然離開的,隻是看著趙梓晏的冷峻神色,隻好退讓一步說道:“我聽湯院長說道,明日秦大夫就要入醫術院,到時候就還要勞煩秦大夫了。”


    秦錦然蒼白著臉點頭。


    湯河和馬嶼兩人同秦錦然說,“老夫人的脈之前,我們兩人摸過,你看這般如何?”秦錦然接過了方子,大概看了一下,若是論起來開方子,她可能還是比不過眼前的兩位,並沒有什麽不妥之處,就點點頭,“這般就好。”


    馬嶼得到了秦錦然的肯定,心裏的一塊兒大石頭落地,迫不及待想要讓師兄也瞧一瞧秦錦然的本事,“我瞧你也累得很,你迴去好好休息,周老夫人這裏就交給我和師兄兩人了。”看著秦錦然蒼白的麵色又補充了一句,“我看你臉色不好,今天你也辛苦了,我替我師兄做個主,明天你也不用急著過來。”


    湯河看了一眼馬嶼,馬嶼說道,“師兄還有話要說?”


    湯河知道秦錦然是騎馬過來的,他也瞧見了秦錦然通紅的手,“也不急在一日兩日,就多休息兩日。”


    “休息一日就好。”秦錦然說道。


    湯河看了一眼秦錦然,又看了看趙梓晏,“這樣也好。”


    “湯院長,借一步說話。”趙梓晏對湯院長說完了之後,對著坐著的秦錦然說道:“你在這裏稍微等我一會兒。”


    趙梓晏先是去湯河哪裏討要了傷藥,繼而則是用了醫術院裏的馬車,那匹神氣活現的馬匹,他讓車夫牽扯韁繩,讓馬匹空跑著迴去。自己掀開了簾子坐在了秦錦然的身側,放下了簾子之後,趙梓晏的一隻手攬住了她的肩頭,讓她靠著自己的胸膛,自個兒則是打開了秦錦然的手,他輕柔地握住了她的手,細細揉搓,“是不是很難受?迴去了用點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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