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溫鈺平拔了罐之後,旋即是取下了銀針,便見著針眼紮過的地方沁出了水,秦錦然用浸潤過烈酒的棉球擦拭,繼而給溫鈺平合攏了衣裳,留下聽雪守夜,晚上若是溫鈺平有什麽不適,就要隨時通知秦錦然,第一夜是最為關鍵的,好不容易溫鈺平退了燒,若是今個兒夜裏再燒到失去意識,那恐怕就是神仙難救。


    幸好這最壞的情況不曾出現,秦錦然一早晨過來這裏,就見著溫鈺平已經醒來,聽雪正給他擦臉。摸上了脈搏,也是枯木逢春之象,隱可見那生機藏於枯朽之中,就如同此時的錢塘一般,隻待一場春雨滋潤,便可以破土而出。


    秦錦然活動了手腕,寫下了方子,聽雪是準備跑一趟的,秦錦然說道:“讓聽夏去吧,你昨晚上也沒有睡好。”她一共是開了兩個方子,一個方子是給溫鈺平治肺炎的方子,另一個則是給周月嶸的。


    在廚房門口升起了小爐,秦錦然正告訴聽夏如何煎藥的時候,院子就傳來了叩門聲,站在門口的正是溫蘭芝,懷裏頭還抱著一個壇子,“薑大夫。”溫蘭芝有一雙會說話的眸子,秦錦然讀懂了她眼底的忐忑不安。


    “你弟弟已經醒了,你可以去看他。”


    溫蘭芝麵色一喜,放下了壇子,“這是我娘讓我送來的醃製的辣蘿卜,讓我給薑大夫送來。”她踮著小腳,往溫鈺平所住的屋子看去,房門緊閉,她怎能看得到溫鈺平。


    “我帶你去吧。”秦錦然握住了溫蘭芝的小手,“你既然來了,等會不如你喂你弟弟吃藥,好不好?藥裏頭加了黃連,會有些苦,但是得喝完的。”


    “弟弟不怕的。”溫蘭芝從腰間掏出了一個紙包,“我帶了蜜餞給弟弟吃。”說完之後,抿唇羞澀一笑,仿佛是花頭簇簇顫動的花骨朵。


    今日裏的氣候比昨個兒也要更好了,和煦的陽光照在人的身上,透過了夾棉衣給人帶來了陣陣暖意;秦錦然手心裏的溫暖,驅散了心底的寒意。帶著寒意的微風拂過,溫蘭芝的心仿佛是初春的紙鳶,被風兒吹得揚起,昨晚上的忐忑過去,她的弟弟已經醒過來了,薑大夫果真是她的貴人。


    “姐姐?”溫鈺平看到了姐姐,嘴巴因為驚訝而張大了。


    溫蘭芝鬆開了秦錦然的手,快速走到了弟弟的身邊,溫蘭芝抵住了弟弟的額頭,見著他果然不再發燒,舒了一口氣,眼眸彎成月牙狀,聲音的歡喜滿溢了出來,“弟弟,你的燒退了,你當真是好了。”


    “其實還沒有好。”秦錦然說道,“等會我讓人送過來一碗薑湯,你走的時候記得喝完了。”溫鈺平的風寒沒有好,秦錦然就讓這幾日方嫂都熬製好薑湯,若是誰進入到了薑湯,就喝上一碗。


    此時如論秦錦然說什麽,恐怕溫蘭芝都是依的,忙不迭點頭,“好。”她握住了弟弟的手,身子和弟弟挨得很近,“薑大夫的醫術真的很好對不對?她是我去大覺寺求來的。”


    溫鈺平先前是帶著些忐忑不安的,見到了親姐姐,仿佛也放下了心底的包袱,露出了小小笑容,隨即是重重點頭。


    姐弟兩人拉著手,在一塊兒說話,透著說不出的溫馨,讓瞧見這一幕的秦錦然也從心底升起了暖意。


    秦錦然就把房間留給兩個童子,想了想,就叩響了周月嶸房間的門。


    房門隻是虛掩著,秦錦然一動作就讓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瞧見了屋內的景致,周月嶸正坐在房間裏的搖椅上,足尖點地,眼睛閉著,聽著竹椅晃動吱吱呀呀作響,透過窗有細塵懸浮上上下下,她閉眼沐於碧紗的陽光下,胸膛微微起伏,仿佛是行將就木的老者。


    “薑姐姐。”周月嶸的足尖點了地,眼底的倦色推卻,嘴角翹起,聲音很是親昵,“你來啦。”


    旁邊伺候的小荷因為周月嶸的語氣嚇了一跳,每日上午的時候,月嶸公主是最為低落的,怎的今個兒見到秦錦然心情似是很好?


    “我聽方嫂說,你還沒有吃飯?”秦錦然說。


    “沒什麽胃口。”


    “再沒有胃口,飯也是要吃的。方嫂的小米粥做得很好,剛剛溫家小姑娘也送來了一些自家醃製的辣白菜,不如你嚐一嚐?”一夜的時間未食,膽囊之中便會聚了膽汁,如果早晨再不吃飯,就既已讓膽囊之中的膽汁結成晶體,從而形成膽結石。這個緣由,讓秦錦然問聲細語勸說周月嶸吃飯。


    小米粥就當真是水和小米熬製而成,隻是加了兩滴香油讓米粥更為糯軟,這樣的粥和平日裏的扇貝海鮮粥相比,勝就勝在沒有味道。溫家醃製的辣蘿卜,酸酸甜甜,清脆爽口,讓周月嶸難得就用完了一碗粥。吃完了粥,周月嶸就想起了一樁事,“對了,昨個兒你不是說一早給我走罐嗎?”


    “你剛剛吃過了飯,不如去湖邊消食,等到半個時辰後,我再替你走罐。”


    周月嶸和秦錦然就這樣出了門,隻不過半刻鍾就見到了波光淩淩的湖水,原本的九分飽走了一會兒就成了八分飽,和煦陽光暖了微風,波光淩淩仿佛是鍍上了金光,原本覺得西子湖不過爾爾的周月嶸,也第一次體會到了西湖的景致美好。


    秦錦然見著周月嶸的唇邊噙著一抹淺笑,這些日子暗淡的眼眸也亮了起來,就說道:“就是因為這湖水,才選了這家小院。”


    “是極美的。”周月嶸讚歎,“可惜我腹中並無錦繡文章,又無妙筆生花。”


    “這有何難?”


    周月嶸聽著秦錦然的話,不由得說道:“沒想到姐姐不光醫術好,還會寫字作畫?”


    秦錦然哪裏會這些,聽得周月嶸的讚歎莞爾笑道,“是這湖邊四季皆有書生,冬日裏因為太冷,人會少一些,這馬上春暖花開,就會有書生結社,有作畫的,有作詩的。”


    兩人一邊說這話,就一邊在湖邊走著,等到半個時辰之後迴到了小院,月嶸公主的小腿也有些酸酸漲漲的,幾乎要走不動了。方嫂子說道:“薑夫人,溫家姑娘剛剛已經走了。”


    “好,我知道了,另一幅藥煎好了沒有?”給周月嶸的藥用的是水煎法,柴胡,枳殼,芍藥,白術,茯苓和鬱金每一種藥材是三錢,合歡皮和黨參四錢,牡蠣和炒酸棗仁五錢,因兼有心膽氣虛者加遠誌、龍骨。


    “好了。”方嫂子進入到廚房裏,很快用托盤捧了瓷碗。


    這一副藥,就是給周月嶸準備的,周月嶸停了太醫署給開的藥丸,見著秦錦然捧著的小碗的帶著苦味褐色湯藥,不由得有些發愁,“能不能不喝啊。”剛剛在西湖邊的交談,讓周月嶸覺得秦錦然可親可敬,同她撒嬌,想要賴掉湯藥。


    秦錦然並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周月嶸。


    這目光讓周月嶸歎了一口氣,捏著鼻子喝下這熬製好的藥材,小巧鼻頭皺起,很是厭惡這其中的味道,吃過之後忙捏著瓷碗之中的蜜棗,連吃了三顆,才舒展了神情。


    吃過了藥,秦錦然就準備給周月嶸走罐,想到還有一個名義上的徒弟薑夢,就說道:“我妹妹在同我學醫,我帶上她可好?”


    周月嶸點點頭。


    等到薑夢也過來了之後,就關好了門讓小荷看著不讓人闖入,展開了屏風。周月嶸脫去了中衣,隻著一淺色玉蘭花蝶肚兜,過於消瘦可以見到她的鎖骨突出,脫下了中褲,藏於中褲下的兩條腿筆直纖細,周月嶸極其自然地趴在了軟榻上,等著秦錦然動作。


    秦錦然首先用油脂擦在周月嶸的背上,沿背部督脈、足太陽膀胱經擦拭。


    這一套的琉璃火罐,秦錦然大大小小一共做了十八個,選擇了一隻食指拇指和圈大小的琉璃罐,用烈酒燒熱了裏麵的空氣,蓋在了脖頸後方。


    周月嶸躺在軟榻上,原先覺得這罐吸附在肌膚上也不過是有些疼痛,算不得太疼,等到秦錦然開始滑罐的時候,便覺得苦不堪言了,走罐時候,可以聽到沙沙的聲響,罐走過的地方仿佛是被刀割一般疼痛。


    “停一停。”


    “先忍忍。”秦錦然快速滑過一遍之後才停了下來。


    周月嶸鬆了一口氣,因為疼痛,眼眶裏是濕漉漉的,“是不是已經好了。”


    “這隻是第一道,少說要走十道的。”


    薑夢在一邊,就見著走罐的地方紅腫起來,更有點點的青紫色,而周月嶸的額頭上也起了汗水,更是滴了幾滴淚到榻裏。


    到了最後,秦錦然用幹帕子擦過了整個後背,“好了,今天是不能夠沐浴的,可能有些黏膩,忍一忍,明日裏再洗澡。”


    周月嶸的眼眶有些發紅,齜牙咧嘴地穿上了衣服,滑罐過去的地方是火辣辣的疼,“難怪是要今天一早,若是晚上,我這一夜也就不用睡覺了。”


    周月嶸隻覺得衣料摩擦的地方都覺得難受,這晚上如何能夠睡得好覺?誰知道晚上喝過了秦錦然送來的一杯牛乳,很快竟是側著身子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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