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指尖在他的發絲間落到了最後,淩翊摟著我後腦勺的手指頭緊了緊,語氣有些愧疚,“抱歉,不能給你天荒地老,隻能送你一世平安。”


    山間風起雲湧,柔和的雲朵,像是少女的長發。


    風吹過耳際,亂了鬢邊的發絲。


    淩翊的身軀如同這些雲霧一般,消散成了虛無,就在我的懷中。


    懷抱裏的他,突然就變成了空氣。


    “不要,你還沒有給我一個冥婚,你答應過我的。你是騙子……你是世界上最大的騙子!你一直都在騙我……”我崩潰的大哭,好像頃刻間山崩地裂。


    整個世界都變得黑暗一片,看不見任何的光明。


    他似乎對這個人世間有著離不開的眷念,消散後的靈魂依舊變化成雲朵般的樣子,落在我的臉頰側麵。


    觸感好似棉花般柔軟,輕輕的撫摸著我的側臉。


    我伸手去觸摸那片如雲一般的靈魂,淚水滾滾而下,心頭顫抖好似在滴血。


    倏地,天風襲來。


    輕輕一吹,那片雲朵一般的魂魄,也徹底消散了。


    就這樣再也找不到了!


    我的孩子他親眼看見自己的父親離開,悲從中來來之時,尖叫的大哭出聲,“爸爸,不要死,寶寶願意進山腹,永遠!隻要爸爸不死,寶寶以後都沒有爸爸了……”


    他那樣被欲絕,胎心似乎也慢慢沉寂了。


    寶寶那樣愛自己的父親,他怎麽能接受淩翊為了他而死呢!


    淩翊的深謀遠慮,讓人歎服。


    可他的深謀遠慮沒有考慮到,寶寶和我並未有那麽堅毅,失去他我們兩個都沒有活下去的勇氣和*。


    我抓住了地上的泥土,手指甲被紮出鮮血,鮮血流進泥裏。


    血液猛的從身體裏翻湧出來,悲痛占據了整個世界,它的力量比蠱還要強大,摧枯拉朽的破壞我身體裏全部的髒器。


    我失去了全部的求生*,隻想這樣繼續消極下去。


    漆黑一片中,我茫然的走進了陰路,默默的在十三支路的公交站牌前等車。


    靈魂,麻木而又遲鈍。


    車來了,我默默的要走上去。


    手腕被一隻有力的大手強行抓住,他牢牢的抓住我的手腕,將我緊緊的護在懷中,“不要上車,留在我身邊。”


    他是誰?


    我好像不認識他,不過不重要了。


    我要去幽都……


    我腦子裏的念頭變得十分混沌,還有些自暴自棄,輕輕的變成了一縷很小的魂魄。從他懷中逃出來,然後默默的摟著車牌,“都是你,害了我還要再等一班。活人,你要是煩我,我就吃了你。”


    “你難道不為寶寶考慮嗎?你要是死了,他也活不成了。”那個男人的聲音很焦慮。


    我呆滯的看著前方,“什麽寶寶,寶寶是誰?”


    “即便你去幽都了,你也見不到他。他的靈魂灰飛煙滅了,這個世間再也找不到他了!”那個男人的聲音有些歇斯底裏,讓我覺得有些害怕。


    我猛地一個激靈,死前的事情好似幻燈片一樣。


    又重新迴到我的腦子裏,一樁樁一件件,沒有一件事是落下的。


    包括淩翊臨死前的那一幕,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那段記憶太恐怖,他就這麽消散在我的懷抱中了,永遠都不會再迴來了。


    “鷙月,你是鷙月!”我抬頭看著那個憂傷中有些妖媚的男子,他臉上有一塊灼傷的疤痕。


    眼眸中帶著深深的灼痛,他發現我認出他來了。


    一下就把我抱住了,語氣有些哽咽,“寶貝,我把你弄丟了,一轉眼我就把你弄丟了。迴來吧,寶貝,我再也不做壞事了,再也不傷害你了。”


    “鷙月,我求你一件事好不好。”我覺得自己的心變的冰冷,而又麻木。


    鷙月的請求,我好似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一樣。


    他說:“我答應你,答應你。你說什麽我都答應你……”


    “把我的靈魂也打散好不好,我這裏好疼,好疼……我快要受不了了!”我指著自己心口的位置,那種每時每刻心痛難忍的滋味,真的好難受。


    腦子裏不斷重複的,都是淩翊離開的畫麵。


    再也想不起,任何一點開心的事情。


    鷙月愣住了,他緊了緊懷中的我,柔媚的聲音變得沙啞了,“你說什麽傻話,我哥用生命救了你們母子。他為了救自己的親兒子,三魂七魄才會灰飛煙滅的。你……你浪費了他的苦心……”


    我知道鷙月已經對我失望透頂,默默的凝視了他一眼,“那我該怎麽做,把他的骨肉生下來。延續他的希望嗎?他有想過,我一個人撫養孩子的痛嗎?”


    “孩子,孩子我替你撫養,我會用我全部照顧他。”鷙月眼中灼痛,他的手指頭撫摸了一下我平坦的小腹,低聲說道,“求你了,保住他,好嗎?我會如對待親生孩子一樣對待他……”


    “如果我保住他,你會不會,給我一個痛快。”我抓住了鷙月的袖子,眼神認真的看著他。


    他退後了一步,像是看瘋子一樣看著我。


    我的目光卻無比堅定,人生百年,我沒法承受那麽多年的痛苦。


    如果為了孩子,我可以堅持到寶寶生下來。


    又一般公交車停下,上去了好些靈魂。


    我也要飄上去,卻被鷙月狠狠的拉住,“你鬆開!”


    公交車司機是個戴白麵具的人,他看著我堵在門口,腳隻踩上去了半步,不耐煩的問道:“到底上不上來。”


    鷙月很惱火,“你他媽的閉嘴,滾開。”


    司機一看下麵的那個人是鷙月,連忙說道:“鷙月大人……您有什麽吩咐嗎?”


    “我的吩咐就是你閉嘴,別煩人。”鷙月現在很暴躁,到處亂罵鬼,他捏住了我的下巴,怨恨的看著我。


    他一字一頓的說,“蘇芒,算你狠,我答應你。”


    我鬆了口氣,沒有固執的往車上飄。


    他拉著我的手腕把我就往外麵拽,我心情麻木,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再睜開眼睛,就是在床上了。


    卿筱端來了粥,白道坐在床邊想要喂我喝粥。


    鷙月坐在桌子上,一根接著一根的抽煙,他看我醒來,說道:“蘇芒,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我知道。”我聽話的喝完了一整碗粥,嘴裏都是沒有味道的。


    甚至是悲痛的苦澀,讓我喉頭酸痛。


    吃完了以後,終於是控製不住,一口血吐出來。


    米飯也跟著血液出來了。


    這些都是我控不住的事情,畢竟悲傷這樣的情緒,沒人能掌控的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雖然醒了,可還是吃什麽就吐什麽。


    人愈發的消瘦,我看著自己變成骨架子,也未有其他的感受。


    撫摸著小腹,寶寶的胎心很弱,他……


    他也沒有求生的念頭。


    這樣的我們,鷙月強留在這世上有什麽用?


    “蘇芒,我已經把你的陽壽改成一千歲了,你!必須振作過來。”鷙月在淩翊幫我搶來的生死簿殘頁上塗塗改改,還把上麵的壽命改了。


    要是以前,我肯定會問他,他從哪兒偷來的壽命。


    畢竟壽命不會憑空多出來,不是他隨便改改,生死簿上就會出現變動的。可現在我整個人都是麻木的,眼神渙散的躺在床上。


    身體裏隻剩下半口氣了,就連唐俊進來,我的眼皮子都不會動一下。


    “小妹,你……你這樣,我該拿你如何是好?”唐俊坐在我床邊,唉聲歎氣的說著,心疼的將我摟在懷裏。


    可我應不是他從前那個會哭會笑的小妹了,我……


    我是一個死人。


    心都死了。


    我一動不動依舊像是個雕塑一樣,他也不嫌棄我,甚至沒有流露出任何失望的神情。


    就這樣,不離不棄的摟著我。


    他低聲說:“小妹,你做什麽決定,哥都陪著你。”


    我依舊像個木頭一樣,連我自己都對自己絕望透頂了。


    世界上怎會有我這樣的人,多少親情和友情,都感化不了我。


    唐俊這樣對我,就算是個塊石頭,都捂熱了。


    “我要和蘇芒單獨談談,你們相信我,我和她說過以後。她一定會振作起來……”司馬倩站在門口,要求要單獨和我談談。


    鷙月冷笑了:“笑話,就你這個在我哥和我之間左右搖擺的小叛徒,你說的話能有誰會相信。”


    “鷙月大人,您和老板,都是我效忠的對象。”司馬倩現在對待鷙月還算客氣的,沒有罵他蠢材之類的。


    唐俊輕輕的鬆開我,在我額角吻了一下,然後對鷙月說道:“她是淩翊的部下,她說話,也許對小妹有幫助吧。我們出去……”


    房間裏,隻剩下我和司馬倩。


    司馬倩手裏拿著一份公文包,扔在床上,從裏麵取出無數文件,放在我冰涼的手中:“這是整個集團的股權轉讓書,還有老板買下的不動產,礦產,以及其他投資項目的股權,現在都交到你手裏。”


    我眯了一下眼睛,沒動。


    這些東西,對我來說無用。


    “我現在的任務,就是讓你活下去,這是老板臨走前交代我一定要完成的。”司馬倩依舊的冷酷無情,“你不吃飯,我就給你輸液,維持你每天生命所需。然後,教你如何運作老板的公司,還有讓你了解清楚老板手下一切的業務。”


    我依舊沒有說話,呆呆的就好像個木頭。


    我最愛的人已經死了,我要這些錢幹什麽?


    “最後,我想告訴你,蘇芒。我……”她忽然親近過來,將我摟在了她冰冷冷的懷抱中,“我就是卦象中的黑風衣,你還記得卦象中的讖語嗎?”


    南宮池墨的卦象算出來以後,是經過我們無數次研究和推敲的。裏麵的卦象我倒背如流:白帽子助人有天數,黑風衣援手命不絕。


    最後得出來的結論是,白帽子就是白派先生,黑風衣就是陰陽代理人。


    這兩個描述都很生動形象,所以當初就十分肯定,能夠破解血光之災的人就是白道兒翟大哥,還有陰陽代理人張靈川。


    可萬萬沒想到,這個黑風衣所指的陰陽代理人。


    居然是……


    是司馬倩!


    當時司馬倩正在和我跟宋晴鬧別扭,她也背叛了淩翊,四處針對我們。


    所以壓根就沒往她身上想!


    “記得,當然記得。”我終於開口說話了,眼睛裏閃過了一絲希望,將司馬倩摟著我的身體輕輕的推開,“黑風衣援手命不絕,你……竟然就是卦中的黑風衣!你有辦法能讓淩翊活過來,對嗎?”


    麵對我炙熱的目光,司馬倩冰冷的眸光微微閃躲了一下,竟然不敢直視我的雙眼。


    最後被我火一樣的眼睛看的無奈了,才問我:“你……你知道三魂七魄散去了以後,代表了什麽嗎?”


    這是常識,普通人都知道啊!


    問我做什麽!


    “代表了……”我接了她的話,卻發現自己說不下去。


    一個靈魂失去三魂七魄,正代表的著永久的消亡,而且這種消亡是不可逆的。


    它消散在世間,靈魂裏的每一寸每一縷都融進了世間萬物之中。是永遠不能拚湊起來,或者重新找迴來的。


    更不可能重新進入輪迴,這是一條不歸路。


    淩翊卻為了我和寶寶,心甘情願的踏上了不歸路。


    司馬倩的到來,很可能是他事先安排好了的,他知道我會因為思念他變得一蹶不振。也許他想利用司馬倩,讓司馬倩給我希望,給我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司馬倩動了動嘴唇,她看上去比我還傷心難過,眼淚從眼眶裏流出來,“老板三魂七魄都消散了,哪怕是……是天神來了,也救不了他。何況是我呢?我隻是一個普通人,說厲害點,也就是陰陽代理人。”


    “那你來幹什麽!”我突然一下暴怒了,對司馬倩發脾氣,“你沒有辦法救他你來幹什麽,還對我講什麽卦象的讖語……”


    我自己說著說著,淒慘的笑了。


    笑聲有些像女鬼,淒厲悲哀……


    “我來這裏,不是……不是無聊才過來的。我是真的有事,要告訴你,我真的是度過此劫的關鍵。你忘了嗎?我來高家祖宅的時候,老板親自讓我上去和他談。”司馬倩顯得很委屈,她那副高冷的做派,全都被我的任性踩在腳底下。


    我氣得眼淚從眼眶裏掉出來,重重的推了一下司馬倩,“從那時候你就知道,他要為我和寶寶去死,對嗎?”


    司馬倩本來就是很消瘦的人,這段時間和我一樣都變得枯瘦如柴。


    被我病中奮力一推,居然從床上摔下去了。


    她被摔了個半死,也沒有罵我,而是緩緩爬起來,又坐到了床邊,“是啊,我是知道……可是老板不讓我說……”


    司馬倩像受驚的兔子,眼淚撲閃撲閃的掉下來。


    和那個不擇手段,不讓用睿腦靈明咒的她,判若兩人。


    聽到司馬倩早就知道淩翊會選擇和幽都那個女人同歸於盡的辦法,她居然還幫淩翊隱瞞著,讓淩翊做出這樣不可轉寰的事情。


    眼下他靈魂散盡,一點迴旋的餘地都沒有。


    “出去,司馬倩你給出去……我不想見到你!”我喊的歇斯底裏,她卻動也不動。我突然前所未有的怨恨司馬倩,我恨她,“你既然知道,為什麽不阻止,為什麽不告訴我?”


    司馬倩在淩翊死後,個性也變得十分脆弱。


    她掩著麵哭了,嚶嚶的哭聲傳入我的耳朵,讓我更加的煩躁。


    我從床上跳下去,我拔掉了身上的輸液針頭,打著赤腳就出去,“我和你唿吸著同一房間的空氣就覺得惡心,你不走,我走。”


    “別走……隻有你和我,才能救老板了。你不可以丟下我……”司馬倩從後麵拉住了我的手腕,她見我固執,膝蓋一軟跪下了。


    她這一跪,跪的不是房間裏的紅木地板,是我的心頭。


    我心頭所有對身邊環境的不滿和怨恨,都被她這一跪,變得消失殆盡了。從失去淩翊開始麻木的我,現在的我變得個性古怪而又暴躁。


    充滿了負麵情緒,否則我也不會對她無緣無故發這麽大的火。


    我站定了身子,我知道我不該把氣都撒在司馬倩的身上,淩翊做的決定就是全世界的牛加在一起,也拉不迴來。


    更何況是一個司馬倩呢?


    倏地,我情緒崩塌之時,也跪在司馬倩跟前。


    那時的我就好像失去了所有依靠的浮萍,在大風大浪之中沉浮。


    我緊緊的抱住司馬倩的身體,哭的像個孩子,“為什麽呢?為什麽要讓我失去他,我不想失去他。你也希望,他現在還活著,是嗎?”


    “不要緊的,老板娘,從今往後司馬倩會守著你的。”司馬倩平時對我聽討厭的,在失去淩翊的時候。


    她卻是那個摟住我,說要守護著我的人。


    我泣不成聲,渾身哭的顫抖。


    她那樣的瘦小,卻能將我的身子打橫抱起,放在床上,“老板娘,你要自己保護好自己的身體。你和我才是……才是有機會救迴老板的希望……你明白嗎?”


    “我……我能救迴他。”我現在對司馬倩的信任不止一點點,她就是我全部的希望和曙光。


    我怎麽能不信她的話呢?


    可當時算出來的卦象是,黑風衣援手命不絕。


    隻有司馬倩肯伸出援手,才有可能命不該絕,可司馬倩又說自己不是天神。她沒法扭轉三魂七魄都消散的事實,這才讓我剛才急了眼,衝她發脾氣。


    司馬倩凝神注視了我一會兒,輕輕的幫我擦去臉上的淚水,“唐門縱橫陰陽兩界,雖然十多年前曾被屠戮殆盡。可你的父親和母親還在,想來這世間唯一能找到他們的就隻有你了。”


    “你的意思是說,唐門中有救他的法子?”我眼神有些激動。


    司馬倩是很害怕我這種對她充滿了期待的眼神,她目光閃爍了一下,聲音很小有些不確定的說道:“或……或許吧!”


    我的心情一下變成了失望,有些頹廢的坐在床上。


    她上來摟了我一下,好像在安慰我,“有希望總比什麽都沒有強,我會一路輔助你找到唐家人的下落的。相信……相信你們唐家,一定有……一定有別的什麽法子能讓老板迴到我們的身邊。”


    按照淩翊的個性,他這麽跟司馬倩講。


    很有可能就是一個幌子,想利用這個幌子讓我活下去。


    可我並不希望這件事是假的,因為我真的希望淩翊能迴來。


    況且卦象中的黑風衣,怕真是司馬倩。


    張靈川雖然救過我的命,卻不是整件事情的關鍵。


    卦中的黑風衣和白帽子這兩個人,和唐家失蹤被害的事情息息相關。而能和這件事真正產生聯係的,我想很可能真的就是司馬倩。


    而白帽子,也許……


    也許也不是白道兒。


    正因為我們沒找到真正的白帽子,才沒有徹底化解整個劫數,讓淩翊離開了我們。


    在司馬倩的身上,應該還有秘密在。


    最大的一個秘密,就是那天淩翊交代司馬倩做的事情。


    我思維冷靜下來了之後,低聲的問司馬倩,“如果你想輔助我,那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你。我想知道哪個天淩翊帶著你去樓上,都聊了什麽?”


    “這個……這個我現在還不能說。”司馬倩鬆開了我的身子,臉上的表情有些像得了尷尬症。


    她複雜的看著我,可是不敢多說一個字,大概是怕我又發怒了。


    衝司馬倩發怒有什麽用呢?


    淩翊如此用心良苦,恐怕他的死是他自己早就策劃好的。他還怕我難受,特意安排了兩步棋。


    一個是讓我恨他,想不到我最後發現了真相。


    所以,司馬倩這步棋,他就用上了。


    看來我是不得不得振作起來,否則也許生生世世都沒法見到淩翊。


    我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司馬倩,從今天開始你做我的助手,你的工資按照以往的水準發放。”


    我輕輕的撫摸著肚子,無聲的感受著寶寶的存在。


    我想他應該能夠感受到外界的變化,能夠清楚的知道,他的父親也許還能迴來。也希望他能在悲痛中,走向堅強,不要沉湎在悲傷當中。


    “你答應和我迴江城,繼承集團的職位了?”司馬倩十分的驚訝,她睜大了眼睛在看我。


    我這麽久以來,第一次笑出來,“司馬老師,你帶來這麽多文件,不就是希望我接手他的爛攤子麽?在他不在的時候,我能把這些處理清楚。”


    “我當然希望你遵照老板的遺願來做,老板在……在離開肉身的時候,這些東西就已經在你名下了。隻是這些文件都在律師手裏,我也是前幾天才收到快遞的。”司馬倩立刻將那些文件重新整理了一下,仔細的核對了份數,還相繼重新做好的分類。


    看來淩翊是知道司馬倩曾經背叛過,要是這些文件提前落到司馬倩手裏,後果可能就不堪設想了。


    當初,她也曾經盜取過翡翠戒指。


    到了現在,我已經不想追究那件事了,所以我也麽有多問原因。


    司馬倩接下來仔細給我講了一下幾分授權文件的內容,把淩翊手底下的財產和事物,每一樁每一件都交代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一個剛剛大三的學生,聽這個肯定是聽不明白的。


    隻好用盡全力去聽,難免要消耗很多體力。


    接下來這幾天一直都在高家養傷,主要還是唐俊負責照顧我。司馬倩在旁邊,慢慢的就教一些平時淩翊會做的一些事項。


    比如和英國的公司,保持一個郵件上的往來。


    隻要能夠和高管取得聯係,下達一下重要指令,公司就能正常運作。


    總公司被搬到了江城,可能要我親自到公司裏去上班,她一直都在和我說公司這幾年的業務。


    我聽得頭都大了,唐俊在喂我吃藥,有時候也會有些不耐煩,“你能不能不每天都說這個,我小妹聽多了,病情都加重了。”


    “這個……公司裏有些事務必須交代清楚。”司馬倩還是很認真負責的,被唐俊嫌棄或者討厭,還是十分認真地說的。


    她以前那種高冷冷傲的氣勢,似乎在這一次的悲痛中磨平了。


    我用手指頭輕輕的瞧著床上新安裝的小桌板,看著筆記本電腦裏的財務報表,我確實很頭疼。


    更佩服淩翊能幹這麽多事,不僅要管鬼域和幽都。


    這麽多公司和投資,也搞得有條不紊。


    “司馬倩,我曾經答應過鷙月,隻要他老實在幽都處理事情。就把我名下一般的資產轉給他一半,你懂我意思嗎?”我在左思右想之下,實在沒辦法,才想到的這個辦法。


    鷙月對於人類的權利和金錢,還是比較向往的。


    我可以趁著他還感興趣,先讓他分擔一些這樣的事情,不然有十個我都得累死。


    司馬倩皺了一下眉頭,“這些事情是可以分給鷙月管一些,那鬼域和幽都呢?您想好要交給誰打理了嗎?還是您親自管理,反正冥帝的戒指就在你手上。”


    我想了一下,說道:“鷙月也可以分擔一些麽,能者多勞麽。我看他平時也閑得很。就讓他多幹一點沒問題。”


    鷙月現在必須管理幽都,他是唯一的人選。


    再說鬼域,鬼域恐怕也得人來管。


    桃子他們那些跟著淩翊的嫡係,是能管一陣子,可是一直都沒有最大的領頭羊。那種亂糟糟的地方,遲早會出大事的。


    那隻能說讓鷙月,暫時也管一些鬼域的事情。


    “好,我這就去把文件拿給鷙月,並且把你的話帶到。”司馬倩現在變得很聽我的話,我說什麽就毫不猶豫的去做。


    旁邊的唐俊,笑著勾了一下我的鼻子,“小妹,你真是越來越聰明了,真麽輕鬆就把這個煩人的蒼蠅給趕走了。”


    “四哥,我……我明天就迴江城了。”我打定主意,明天就迴去學校辦理退學手續。把自己的東西從學校搬走,調走學籍,以後可能就要過上輟學的生活。


    命格這件事,真的是想擋也擋不住。


    我注定是沒法再吃法醫這口飯了,哪怕教授都說我是祖師爺賞飯吃。在解剖上有驚人的造詣,輕易就能和庖丁解牛一樣,分解人類的骨骼和皮肉。


    唐俊麵對我要去江城的事,隻是摟著我,“小妹,你去哪兒哥就去哪。”


    “那你幹爹呢?你放心他一個人在這裏嗎?”我想唐俊為了照顧我,這麽久沒有去找田裕盛,肯定是有些說不過去。


    唐俊眼睛裏掙紮了一下,他說:“幹爹是成年人了,他有自己的生活。我……我就想陪在你的身邊。”


    我本來也以為唐俊以後會一直陪著我,可這幾天。據我所知田裕盛隻有唐俊這麽一個幹兒子,沒有妻子和兒子,這些年來兩個人一直都是相依為命的。


    田裕盛很多時候管不過來的生意,都丟給唐俊去處理。


    唐俊不在的這幾天,很多事情得不到處理,田裕盛的公司都到了火燒眉毛的時候了。


    “可他是一個人,身邊每個親人,又在商場冒險,也許以後他的事業,還得有人繼承。”我有些勸說唐俊留在運城的意思。


    唐俊在重逢我之後,已經受了太多的傷害和打擊。


    我接下來要去查唐家滅門的線索,我真怕,會再連累到他。


    其實我看出來了,唐俊留在田裕盛身邊就是為了專職幫助田裕盛的。如果不是我的出現,他不會丟下田裕盛,任性的拋下一切,帶我去時間坐標的。


    唐俊隻是我的堂哥,並不是一個為我而活的人。


    最後,唐俊想了一個折中的法子,“小妹,這樣。我和幹爹說一聲。看看幹爹能不能把家搬去江城,反正他在江城也有房產。”


    也就是說,唐俊可能還會在運城住幾日。


    等田裕盛被他說動了,也可能到江城來發展。


    翌日,我和唐司馬倩就一起坐上了迴江城的動車。


    白道兒跟他那倆徒弟,還有張靈川,繼續幫忙高天風家裏做遷墳的事情。遷墳是一件大事,估摸這沒有兩三個月,是沒辦法結束的。


    迴到江城,又看到熟悉的藍天。


    我身體還沒有好全,就被迫坐進了穎淩大廈的辦公室裏。就連學校都是司馬倩幫我去,所有東西都搬進了連家。


    搬進連家,是為了更好的恢複記憶。


    生死簿的殘頁已經到手了,可是我依舊沒有迴複記憶。


    按司馬倩的說法,是寫著我名字的殘頁並不完整,導致了記憶沒辦法恢複。


    倘若我的名字能自動到連家的那本上,記憶可能就會徹底恢複。


    在總裁辦公室看了一天的文件,我其實大部分都看不懂,隻是隨意過了一下目適應一下。然後,就交給司馬倩處理。


    下班迴去連家的時候,還是司馬倩開車送我。


    一迴家,李二紅就在家裏迎接我,“二夫人塊穿鞋,我剛好做了晚飯,您洗洗手就能吃了。”


    她給我遞了拖鞋,親自彎下腰脫下我腳上的高跟鞋給我套上的鞋子,卻好像在偷偷的抹淚,嘴裏喊著:“二夫人迴來了,連先生,二夫人迴來了。”


    “你怎麽哭了?”我低聲問李二紅,我這才迴連家第一天。


    她居然不是笑臉相迎,對我哭哭啼啼的。


    李二紅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我在高家的時候,聽說遇到僵屍了,你沒迴來。還以為你死了呢……”


    “我這不是沒事嗎?對了,你怎麽從高家迴來了?”我低聲問李二紅。


    連君宸的聲音傳入耳內,“是我讓她迴來的,運城太危險,聽說高家還鬧過僵屍,我怕二紅出事。小七,我問你,你把他名下二分之一的財產給那個人,為什麽沒問過我?”


    麵對連君宸的質問,我心頭一縮,咬著唇沒說話。


    司馬倩提著我的公文包,走到我身邊,一副要保護我的樣子,“老板娘劃分的是公司的財產,她如何支配,和你沒關係。”


    “我在和我弟妹說話,怎麽輪得到你一個外人插嘴?”連君宸很生氣,他冷聲嗬斥了司馬倩一聲,臉上的表情一片陰沉。


    看來他是很介意,我把淩翊的財產丟給了鷙月一半。


    可是財產授權這件事,我還沒跟他提起過,他怎麽會提前知道了。


    司馬倩和連君宸有過過節,上次她帶槍到淩翊的別墅裏,還是連君宸和劉大能兩個人一起對付的呢。


    我為了避免兩個人針鋒相對,先把司馬倩勸退,“司馬倩,你別介意。大哥他心情不好,怪我擅做主張,他才會這樣。你把公文包給我吧,你先迴去,明天早晨來接我。”


    司馬倩被我支走了,連君宸也顧不上自身形象。


    從口袋裏掏出一片皺巴巴的柳樹葉子,往頭上一貼,在我身邊東張西望的。“他呢?他人呢?怎麽沒跟你一起來……”


    連君宸自從上次冥婚,好像就掌握了見鬼的方式。


    隨身還攜帶了沾了雙麵膠的柳樹葉,隻要想見鬼了,就往腦門上一貼。這種辦法,可比我用北鬥玄魚去看,來的方便多了。


    我咬住了唇,心頭好似輪胎碾過一樣,沉痛難忍,“他……他有事,沒有跟我一起迴來,大哥有事找他嗎?”


    “弟妹,進來說話吧。”連君宸的臉上還是一片的陰霾,他坐到沙發上。


    稍微一伸手,那隻小嬰靈七七,就乖巧的遞上一根煙。


    又飛到桌麵上,拿起一隻打火機給連君宸送過去。


    連君宸將煙塞進嘴裏,冷冰冰的吸了一口氣,他發現我沒有做下去,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有些嚴厲,“說謊呢吧?小七,你小時候也是這樣,每次撒謊都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的靈魂好似被這個家夥一眼就看穿了,我急忙去看他的眼睛。


    發現連君宸的眼睛深邃無邊,有一種天上星辰一樣耀眼的感覺。


    他拉住我的手,把我拉到他旁邊坐下,“如果不是有什麽變故,他不會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給你。更不會允許你,把連家分給他的家產,一起給了那個人。”


    那個人說的是鷙月吧,我一時疏忽。


    忘記了把連家那些家產分割出來,再分給鷙月一半。


    我低下頭,小聲的說:“大哥,你想多了,他……就是覺得我需要鍛煉,才讓我接手的。我……”


    我眼圈一紅,幾乎要忍不住掉出眼淚。


    其實,我整個人還沒有從悲痛中走出來。


    那些外在的平靜,全都是偽裝出來的,稍加試探就能將我極快。


    我覺得我要被連君宸的步步緊逼,逼到了死胡同裏。


    他何等聰明,我在他麵前撒的那些謊都不夠看。


    “蘇芒,抬起頭,看著我的眼睛。”他抓住我的下巴,強行和我對視,“我的弟弟我清楚,他不是那種人。他寧可自己累死,也不會叫自己的女人辛苦,更不會讓你去接手他那些無聊的公司。”


    說的,很對。


    全對!


    我感覺自己被連君宸的睿智擊垮了,心似是被插進了一把利劍,在他麵前崩潰無助之下淚水肆意的流下來。


    他看到我的眼淚,也嚇了一跳,輕輕的鬆開了我的下巴,“怎麽了?為什麽哭,是不是他出了什麽事?”


    連君宸緊張的問我,他用寬大的手掌用力的擦我的眼淚。


    我哭成了個淚人,感覺好像全世界,隻剩下連君宸能夠一眼看穿我內心的痛楚,“他不在了,大哥,他不在了。我原來不想告訴你的,我……我還是太脆弱了。”


    “什麽?什麽叫做他不在了?”連君宸的身子也是一震,他手裏的煙掉在了地上。沉吟了一會兒,他才用淡淡的眼神,看著我,“他不是鬼嗎?本來就是陰陽相隔,哪還有在不在……”


    說了一半,單手扶住了額頭,眼睛也紅了。


    我哭得像個傻子,隻有我自己清楚。


    隻要淩翊沒有迴來,我永遠都不可能走出那樣的傷痛,哪怕我白天可以坐在辦公室裏。我去跟我完全不熟悉的人打交道,去和他們了解公司的事情。


    可我內心深處,每時每刻都在痛。


    連君宸發出的聲音哽咽了,他雙手牢牢的扣住我的肩膀,“啊?他……他灰飛煙滅了嗎?為什麽不說話啊!蘇芒你他媽啞巴了?連君耀這個臭小子,他灰飛煙滅了嗎?是……是在運城發生的事情嗎?”


    我拚命的點頭,淚水模糊了眼睛。


    連君宸在我的麵前變成了一個朦朧的輪廓,我不知道他臉上沉痛的樣子是什麽模樣。我隻聽見小紅隱隱約約在叫連君宸的名字,“連先生……先生……醒醒。二夫人,先生暈過去了,怎麽辦?”


    那種失去的痛,是真的能讓人活活疼暈過去。


    何況他們是骨肉兄弟,雖然互相抬杠,可是卻親同手足。


    我用手背用力擦著泉湧一般的淚水,努力讓視線恢複清晰,跟著小紅一起扶起連君宸,“先……先扶去臥室吧,如果連先生醒來有什麽問題,再打電話給私人醫生。”


    連君宸倒下的一瞬間,連家其他的保鏢和傭人也來了。


    劉大能過來扶連君宸的時候,我主動讓開了,讓劉大能代替我的位置。將連君宸扶上了二樓的臥室,我就跟在後麵,默默地看著。


    連君宸臉上一片黑死之氣,顯然是受了刺激邪氣入體。他眉頭緊皺著,好似昏迷的時候,也想著十分悲傷的事情。


    手指頭更是緊緊的攥進了被褥,額上全都是汗液。


    等連君宸躺在床上之後,一幫子保鏢和傭人,才離開臥室。


    我走到連君宸身邊,接過小紅遞過來的毛巾放在連君宸頭上,發現他的眼皮動了一下,連忙問道:“大哥,你好點了嗎?”


    他先抓住了我的手腕,才睜開的眼睛,“今天鷙月來公司了。”


    “公司?連氏集團嗎?”我連忙追問。


    他點了一下頭,眸光有些沉痛的看著我,“他手裏有股權轉讓書,非要人事部安排一個職位,在公司裏耀武揚威了一天。”


    “鷙月可能是閑著無聊吧。”我把眼睛看向了別處,是我的疏忽,導致了鷙月跑去人家公司裏搗亂。


    也難怪連君宸會那麽快就知道,淩翊把所有的資產都授權給我。


    我又傻頭傻腦的,把連氏集團的股份也送出去給了鷙月,連忙彌補道:“我會去和鷙月商量商量,看看……看看他能不能把股權還迴來?”


    “到嘴的肥羊,你覺得他會吐出來嗎?你也太不了解鷙月了……”連君宸目光依舊帶著灼痛,可已經隻字不提淩翊的事情了。


    他凝視了我一會兒,突然低聲問我:“明天是周末,你應該不用去公司,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我……我可能要去一次火葬場,我有點私事要做。”我看著連君宸臉色蒼白的模樣,知道他胸口也鬱結這難受。


    伸手拿了紙巾,把從他眼角滑落的淚擦去。


    連君宸沒有問我去火葬場做什麽,隻是低沉了嗓音說:“我送你。”


    “好,多謝大哥了……我一會兒和司馬倩說一聲,讓她別來接我了。”我看連君宸受的打擊不小,便順著他說話。


    外麵下了瓢潑大雨,雨水落在窗外的樹上。


    發出了“沙沙”的響聲,樹葉在風雨中飄搖。


    連君宸從床上坐起來,用手捂著唇咳嗽了幾聲,從掌心處竟然是流下了殷紅的鮮血。我急忙扶他躺下,“你別嚇我。”


    “我失去他了,小七,我失去他了。我知道……連家的詛咒,是他拚了命才解決的,他為了連家做了好多事。”連君宸痛苦的將我摟在懷裏,他不斷地咳嗽,好像要將肺給咳穿了一樣。


    他的身子冰涼顫抖,好像把我當做了依靠。


    可我的內心何嚐不是千穿百孔,我被他摟著,像個木頭一樣默默的流淚。


    連君宸卻好像一隻受傷的野獸,在雨聲淅瀝中悲痛的狂吼,“不過是去了一次運城,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大哥,事情已經過了,也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自己說著這樣的話,自己都不相信。卻逼迫連君宸在床上躺下,給他強行蓋上被子。


    然後,一字一頓的說道:“大哥,你需要冷靜。”


    “我冷靜不來哦,我在你們去運城之前,我……我還要和他爭你。我都沒有留他下來,好吃的吃一頓飯。”連君宸的懊悔和悲痛,讓他全然像換了一個人樣,情緒化到了極點。


    失去了連家繼承人應有的冷漠,獨斷。


    我低聲說:“大哥,我和你有婚約在先,你對這個心存芥蒂是應該的。是我心甘情願和淩翊在一起,是我悔婚在先。”


    “你……你都記起來了……”連君宸睜大了充血的眼睛看我。


    我目光縮了一下,“我隻記起一些兒時的片段,大哥,我在運城見到了唐俊。”


    “唐俊……”連君宸愣了,有些失魂落魄的說道,“小時候,我和你訂婚的時候,他也在旁邊見證。”


    “大哥,這些事都過去了,你要是再不睡覺。明天怕是不能早起開車送我去火葬場了,我是真的有急事需要辦。”我聽他提起小時候的事情,不知道為何竟然有一種心灰意冷的感覺。


    當初的種種好似已經迴歸到了我的身邊,可我依舊沒有迴憶起那些往事。


    此時此刻,都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


    連君宸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我現在有些壓抑,睡不著。藥箱裏有安神的藥,你幫我找找。”


    我在藥箱裏找了安神的藥,倒了杯水,讓把藥吃下去。那種藥其實還挺強力的,能夠在半小時之內,強行將人的情緒鎮定下來。


    效果有點像是鎮定劑。


    連君宸吃過藥以後,好像意識隻處於半清醒狀態,他曾經淡漠的眼睛裏,那種堅毅的眼神變得脆弱。“小七,在這間房間裏陪陪我,好嗎?”


    如此不堪一擊的他,我還從未見過。


    “恩。”我應了他一聲。


    其實我也很怕一個人獨處,在運城的那幾天,要不是唐俊一直陪著我,我早都崩潰了。現在輪到了連君宸,他緩緩的閉上眼睛,手卻緊緊的握著我的手腕。


    我不安的把手腕,從他手中抽離,“大哥,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走的。”


    我順手給司馬倩發了個短信,讓她明兒休息一天,別來接我了。


    於是,就趴在連君宸的床邊睡覺,我既然答應他不會離開這間房間,那就一定要做到。在這間房間裏睡覺,居然也有幾分踏實。


    我做了一個夢,夢裏好像是出現了從前的記憶。


    有兩家人熱絡的坐在客廳裏,一個小女孩坐在木馬上,傻愣愣的玩的木馬。小男孩靦腆的在沙發上坐著,目光卻是看著那個小女孩。


    那兩家人之中的大人裏,我就隻能看到唐俊的臉。


    那時候的他,和現在一模一樣,容貌上沒有絲毫的改變。


    就聽一個大人說:“不如就訂了娃娃親好了,兩家人關係這麽熟了。就讓小七以後給我們君宸當新娘子,你看兩個小朋友玩的多好啊。”


    唐俊說道:“我小妹還這麽小,不急著定親吧?萬一以後要是有其他喜歡的人了,那這麽婚事怎麽辦?”


    於是,就有一個大人走到玩木馬的小丫頭身邊,拉起她的手,走到那個小男孩麵前,“小七,你喜歡這個哥哥嗎?”


    “喜歡……”小丫頭片子看了連君宸一眼,卻不住的迴頭看。


    她身後似乎站了一個身子半透明的男子,有些求救的看著唐俊。


    唐俊也皺了眉頭,卻不知道要怎麽插話。


    那個坐在沙發上的小男孩,臉紅了,他拉住小丫頭片子的手,鄭重其事的說道:“我會照顧她一生一世,絕不反悔。”


    哈哈……


    周圍是大人們的哄笑,相繼都說,“那幾天就由長輩作證,定下這門親事吧?”


    清早上醒過來,才發現肩頭蓋了一件衣服,連君宸已經站在落地窗前抽煙。外頭的雨停了,見天兒的好天氣。


    昨晚上做的夢很清晰,我想這應該就是我的記憶。


    在連家才呆了這麽一會兒,居然能想起這麽多事,我發現也許冥冥之中。我隻有呆在連家,這個和唐家成為世交的家裏,才能把過去弄丟的時光一點點的撿起來。


    “醒了?”他背對著我,卻知道我醒來了。


    我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就說道:“恩,我醒了,我迴房間換衣服。一會兒麻煩大哥,送我了。”


    “唐穎小。”他突然鄭重其事的叫我。


    我身子微微一滯,就聽他又說:“從今天開始,當年長輩見證我們的婚約,無效。你是我連家承認的二夫人,死後也要葬在連家的祖墳。”


    “謝謝!大哥!”我突然聽到連君宸這麽說,心頭有一種說不出的激動。


    好像自己被淩翊的家人,承認了一樣的感覺。


    換好了衣服,連君宸開車把我送去的火葬場,他把車開到停車場。


    我自己一個人進去的,我在門衛的地方,又見到了當日幫忙給彤彤父母找了個存放骨灰盒位置的老大爺。


    老大爺正抱著收音機聽戲,見著我來了,一眼就認出我來了:“從運城迴來了啊?來祭拜的吧?小翟沒跟你一起來?”


    “他……他還要幫高先生做點事,我……我月份大了,想迴江城養胎。”我摸了摸肚子,小腹十分冰涼。


    寶寶和淩翊剛剛離去的時候一樣,胎心十分的微弱。


    我知道,他是在排斥自己用父親的生命,換來的自己的性命和自由。


    我去火葬場祭拜彤彤的父母一部分,是因為答應過彤彤,要時常帶她來幾百。另一部分是出於私心心的,我寶寶遭受了失去父親的打擊以後,把自己封閉起來了,就跟自閉症的兒童似的。


    連我這個做母親的,都拿他沒有辦法。


    隻能說,看看能不能借用小美女的力量,把他喚醒。


    門衛的老大爺笑了笑,“那我帶你去寄存的地方,之前寄存了之後沒通知你,你還不知道位置。今兒周末,人會很多。”


    我跟著老大爺一起去了火葬場專門存放骨灰盒的地方,哪裏香火旺盛,東一頭西一頭的閃耀著紅色的火光。


    我把口袋裏所有的現金掏出來,全都用來買蠟燭香火。


    還有白色的,紙做的蓮花,我也買了好多。


    老大爺把我領到彤彤父母的骨灰盒前,上麵卻沒有貼任何名字,我過去上了一炷香。才摸了一下胸前的槐木牌,低聲問道:“彤彤,你爸爸媽媽叫什麽,你還記得嗎?”


    我是想在她父母的骨灰盒的外麵,貼上名字。


    這樣也能告慰一下,死去的靈魂,讓靈魂得到安息。


    槐木牌裏麵的彤彤現在一點反應都沒有,看來是長久以來都沒有人和她說哈,徹底陷入了沉睡。之前去了運城,所以一直沒有兌現自己的承諾,說帶彤彤來這裏看自己的父母。


    我更沒有寄希望說,一次兩次帶她拜祭自己的父母,她就能醒來。


    我蹲在骨灰前把剛買的紙錢和紙蓮花,全都燒了,才拍了拍手中的紙屑站起來。槐木牌在胸口震動了兩下,好像是彤彤醒過來了。


    摸了摸槐木牌,我低聲問道:“彤彤,你是不是醒過來了。”


    “姐姐,我……”


    槐木牌裏傳出了一個稚嫩的聲音,好像是要跟我開口說話。但是表達的又很艱難,隻開口說了是三個字,就變得安靜起來。


    我站著等了一會兒,發現槐木拍還是十分安靜。


    身後傳來了連君宸的聲音,“事情辦完了?”


    “辦完了,我們迴去吧。”我轉頭跟著連君宸一起往迴走。


    連君宸問我:“你祭拜的是誰?怎麽都沒寫名字。”


    “是彤彤的父母,她……她是槐木牌裏的小鬼,有個陰陽先生說隻要經常帶她來祭拜父母。她就有可能蘇醒過來……”我沒有隱瞞連君宸來火葬場的目的,直說了我的來意。


    他卻停住了腳步,說道:“如果多多祭拜,小鬼就能醒來,那不會就帶迴家供奉。省的隔一段時間就跑一趟,效果說不定還不好。”


    聽連君宸這麽一說,我倒是覺得有幾分道理。


    之前沒有把骨灰盒帶迴去,全然是因為,我怕放在連家不方便。


    現在聽連君宸這麽建議了,倒覺得沒什麽了。


    我低聲說道:“那好,我去說一聲,看看能不能把兩個骨灰盒領迴家。希望早晚祭拜燒紙,能讓彤彤早點醒來吧。”


    我們走到了火葬場的門衛,和那個看門的老大爺一說。


    他便立刻打電話,讓人幫忙去辦手續,等了大概半個多小時。手續方麵齊全了,就能將骨灰盒領走。


    迴到了連家別墅,兩個骨灰盒被供奉在書房。


    供奉用的桌上除了有香爐,還有一應的供品,顯得十分尊敬了隆重。


    李二紅擺完這些供品,我又在香爐裏上了三炷香,對槐木牌裏的彤彤說道:“從今晚後,我每天都會帶著你過來一起祭拜你的父母,希望你能早點醒過來。”


    “我……我也想醒來,看看爸爸,媽媽……還有姐姐……還有小弟弟……”她說的很艱難,好像用盡了全部的氣力。


    說了這一句話,槐木牌裏就沒聲了。


    可是能感覺到,在槐木牌裏的彤彤,好像周身包裹了一層繭一樣。


    變成了一團白色的橢圓形的東西,那東西好像不是她身體得一部分,一絲一縷的好似絲線一樣。


    這種情況我真的是孤陋寡聞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東西。


    要是張靈川在的話,估計知道這是什麽情況。


    我拿著手機猶豫了一下,想給張靈川打電話,專家給我鑒定一下,到底是怎麽迴事。誰知道李二紅神經兮兮的拉著我的衣服,把我拽到牆角,“二夫人,我……我有個事想跟你說……”


    “你說。”我看她神經兮兮的,就讓她直說。


    誰知道李二紅就跟做了賊一樣,從圍裙口袋裏掏出了一枚鑽石戒指,大概有三四克拉吧。好大一顆鑽戒,晃得我眼暈。


    我問她:“你傍大款了?”


    李二紅長得其實挺好看的,就是每天都穿的很樸素,做的又是粗活。


    她自己都沒把自己當成一美女,更別說其他人了。


    “我沒,我……我就想留在連家踏踏實實的工作。但是……但是……”她說著嘴唇就顫抖了,壓低了聲音說道:“但是連先生剛才跟我求婚,讓我明天跟他去注冊結婚。”


    噗!


    我愣了一愣,連君宸喜歡上李二紅了?


    這什麽節奏啊?


    我可什麽都沒看出來。


    我拿過鑽戒,對著天光照了一下,“你喜歡連先生嗎?”


    “談不上喜歡吧,我就是喜歡連家,想在連家幹一輩子。連先生跟我求婚的時候,還告訴我說,他喜歡的是你。說我如果能接受,他心裏有別人,就讓我當連夫人。”小紅的手明顯在顫抖,臉上充滿了不安。


    我眉頭一皺,握緊了鑽戒,拉住李二紅的手,“走,找他理論去,哪有這樣侮辱人的。”


    “我不去,我……我答應連先生了。我答應嫁給他了……”李二紅的臉醉紅了。


    我愣了一愣,“你答應了?”


    對啊!


    她要是不答應,怎麽會手裏拿著鑽戒呢?


    李二紅貪圖連君宸的錢了?


    這麽可能呢?


    李二紅以前給我的印象不是這樣的人啊!我們大家都很信任她,她要貪錢的話,機會很多,不會等到現在。


    在我們看來,李二紅就和我們的親人差不多。


    李二紅扭捏了一會兒,才說道:“連先生說,說……他已經把我當做親人了,如果我沒有喜歡的人。他絕對不允許我離開他身邊,他想跟我一輩子相依為命!我……我說實話,我也離不開你們。我就答應他了……”


    連君宸居然用了相依為命這四個字!


    他知不知道,自己娶了傭人為妻。


    這可是要轟動江城的,到時候多少女傭迴懷著一樣的夢,想著爬上高門大戶大老板的床。這以後上流社會,得亂成啥樣啊。


    可我突然明白了連君宸這個決定,連家是不可能沒有連夫人的存在的。他跟李二紅說他喜歡我,卻在我麵前主動結束我們之間的婚約。


    他這樣做,是為了淩翊嗎?


    也許……


    淩翊的死,對他的打擊很大。


    大概隻有讓自己再娶一個人,才能徹底絕了他的念頭。


    在連君宸的身邊,也許唯一的親人,隻剩下了我和小紅。


    他不娶小紅,又能娶誰呢?


    我把鑽戒還給她了,“如果你想清楚了嫁給他,那就嫁吧,明天幾點。我和你們一起去……”


    “早上八點,開門了就去領證。”李二紅居然一臉的害羞,不敢抬頭看我,“二夫人,你……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和連先生不合適啊?”


    李二紅估計是怕我對著樁婚事反對,或者有什麽其他想法。


    手指頭緊張的在圍裙上,不停的揉著。


    “我……我也覺得你應該嫁給連君宸,反正你一直照顧著,他現在也離不開你。”我是絕對沒有資格反對連君宸和李二紅在一起,他們倆在一起也許沒有愛情。


    可事情都到了這一步,難道我要讓人家連君宸一直打光棍下去麽?


    我對李二紅笑了一下,說道:“反正,隻要你高興就好。自己願意做什麽就做什麽,不要管別人說什麽。”


    翌日,連君宸和李二紅領證。


    劉大能開車,我坐在副駕駛座上陪襯。


    “老爺子對宋晴的禁閉還沒完嗎?”我看劉大能心不在焉的開車,低聲的問劉大能。


    因為我當時保護性的,將宋晴弄迴了南城。


    卻又把劉大能弄成了異地戀,我心裏挺過意不去的。


    劉大能嘴角一揚,瞧著心情挺不錯的,“哪兒能啊?學還是要上的,抄了半個月祖訓,爺爺就把她放迴江城了。以前……以前倒是在連家住,不多昨天聽見你迴來了,就搬出去了。”


    我心頭微微一顫,看來宋晴還是生我的氣啊。


    之前老爺子被我喊到江城來,看到宋晴養鬼,差點沒把宋晴打死。這小妞估計得因為這件事,恨我一輩子了。


    我沉默著沒說話了,目光呆滯的看著車窗外。


    “對了,淩翊大哥呢?怎麽沒在你身邊……又去鬼域了嗎?”劉大能大大咧咧的,隨便問一句話,都問到了我們心上的痛處。


    我講不清楚心裏的感受,低聲應了一聲:“恩。”


    “你月份大了,應該讓他陪在你身邊,這樣寶寶出生了,才會跟爸爸親的。”劉大能不知道事情的情況,字字句句能把我的心紮的千穿百孔。


    我捂住了唇,有些想吐。


    幹嘔了幾下,就下車到馬路牙子上,對著垃圾桶吐。


    早飯都被我吐幹淨了,劉大能急忙下車,拿了紙巾和礦泉水來幫我,“蘇芒,其實……其實宋晴遭際不生你的氣了。她想過來照顧你……”


    “劉大能,我……我問你一個問題。”我把肚子裏的存貨都吐了,才用紙巾擦了一下嘴角,晃晃悠悠的看著他,“你願意放棄連家的工作嗎?我看的出來,宋晴的媽媽,不喜歡你當保鏢。”


    喝了礦泉水,我才覺得好了許多。


    劉大能都呆了,“可是連先生對我有恩。”


    “可我和淩翊也都對你有恩,你不是很想娶宋晴嗎?來公司幫我,好不好?”我一字一頓的問他。


    我這種堂而皇之的挖牆腳的行為,被連君宸看在眼裏,他開門出來,“弟妹,你是要挖我的牆角啊?”


    “恩。”我不可置否。


    連君宸摸了摸我的頭,“丫頭長大了,知道要培養自己的心腹了。大能,你不是一直想成功嗎?以後就跟著蘇芒好了,這樣宋晴嫁人的時候也會風光些。”


    劉大能再是忠心耿耿,也架不住我們兩個人這樣勸他,隻好答應了。


    挖完了連君宸的牆角,我又迴到車上。


    這一下劉大能開的很慢,車子緩緩的在民政局門口停下了。


    結果,連君宸都下車了,李二紅死活不下車,“不要,連先生我害怕。我不去了,我不結婚了,我就一農村來的……我配不上你……”


    李二紅死死的抓著安全帶,她就是不肯下車。


    連君宸淡漠的臉上閃過了一層陰霾,他淡淡的掃了一眼李二紅,“二紅,你既然答應我了,就必須嫁給我。我可以不碰你,但是連太太你必須做。我身邊已經沒有別的親人了,我不會放你走的……”


    說的太霸道了,哪有這樣限製人身自由的?


    我想去幫李二紅,誰知道,李二紅咕噥的說道:“我不會離開連家的,連家工資高,大家人都好,我不走。可是我現在反悔了,我不要當連太太,你娶了我,會被江城其他人當做笑話的。”


    “哼,誰敢把我當做笑話?李二紅,我告訴你,你今兒出來也得出來,不出來也得出來。連太太你必須要當,我不想娶其他女人,也不想讓別的女人進連家的房子。明白嗎?”連君宸語氣裏沒一絲情緒。


    可是態度卻很強硬,強行把李二紅從車裏抱車來。


    我都看傻了,李二紅身上還穿著他平時愛穿的卡通短袖,還有緊身彈力褲。全身的衣服加起來,估計還沒有一百塊。


    手指頭上,卻帶著一顆大鑽戒。


    連君宸摟著李二紅進民政局,所有人把目光都看過來了,他問李二紅,“為什麽不穿我給你買的衣服?”


    “我穿不習慣露腿的,您能給我買條褲子穿嗎?”


    聽到李二紅無辜的聲音,我是這麽久以來,第一次有了想笑的衝動。


    劉大能看著我,有些呆住了,“蘇芒,這是你會連家以來,第一次笑。我發現……我發現你已經很久沒有笑了。”


    “是嗎?”我驚訝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側臉。


    難道我已經成了個怨婦一樣的人?


    連君宸和李二紅領完證,江城的各大媒體,全都炸了鍋。


    各種頭版頭條,都是連君宸摟著穿卡通短袖的李二紅進去民政局辦證的照片。雖然照片清晰度很低,可是還是引起了軒然大波。


    當事人,連君宸就跟沒事一樣,還把李二紅當傭人使喚,“二紅,給我拿個雞蛋來。”


    周一早晨,大家都起個大早要去上班。


    李二紅新婚第二天,就吭哧吭哧起了個大早做早餐。


    我拉住李二紅,問道:“你不是連夫人麽,怎麽還做早餐呢?”


    李二紅愣了愣,才說道:“連先生給我漲工資了,漲了不少呢,我當然還要給大家做飯。嘿嘿,等月底的時候,可以往家裏寄點……”


    我勒個大去,連君宸這個家夥有沒有好好認真對待婚姻啊。


    “嘀咕什麽?”連君宸放下手中的金融類報紙,隨手扔在一邊,瞟了李二紅一眼,“雞蛋拿來了,就坐下來一起吃飯吧。”


    我突然發現,李二紅在家裏的地位,還跟以前一樣。


    一點改變都沒有!


    完全不像是早上的新聞那樣,說什麽麻雀變鳳凰之類的。


    難道連君宸這丫是個人渣,和李二紅隻是形婚?


    我心頭一動,等李二紅坐下來以後,捅了捅他,“昨晚上睡的好嗎?”


    “有點不好……連先生……連先生,他睡覺不踏實。總是喊著連二先生的名字,應該是想他吧。”李二紅臉上一陣潮紅。


    睡在一起了?


    生米煮成熟飯了?


    這樣的問題不可不好深問,人家李二紅都沒意見,我就更沒資格瞎說八道了。


    連君宸眼中沒有任何情愫,語氣淡淡的說道:“二紅,以後喊我君宸。”


    “好的,君宸、”李二紅口氣還沒轉過來,還是傭人對待雇主的那種態度。


    吃完了飯,我特意把新挖的牆角劉大能帶上了車。


    司馬倩在前麵開車,和我說道:“一會兒股市開盤,可能會比較忙一些,老板娘,你在家吃飯了嗎?我給你帶了一點……”


    “吃過了。”我隨口迴答。


    劉大能說他沒吃,拿了司馬倩帶的三明治啃起來。


    我讓司馬倩先讓劉大能下放下去,讓他做個管培生什麽的,以後再看能力慢慢的往上提拔。


    我一個人在公司,總要有個心腹什麽的。


    開晨會的時候,我在聽財務作報告,會議室門口突然就竄過了一個穿紅衣的小男孩。臉上帶著詭異的笑,眼睛發紅的看進會議室,我猛然站起來。


    大家眼睛齊刷刷的看著我,我立刻掏出北鬥玄魚我在掌心裏,好重的煞氣。


    難道公司有鬼?


    “怎麽了,蘇總?”有人問我。


    我眯了一下眼睛,“剛才有個孩子跑過去。”


    “是安副總家的孩子吧?孩子學校周末著火了,弄得沒地方上學,所以安總把孩子先帶到公司裏來。需要和安總交代一聲嗎?”那個員工問我。


    我恍然坐下來,是……


    是個人啊。


    我是不是最近悲傷過度,神經太緊張敏感了,所以才會覺得是個鬼?


    安副總是我們公司的單親媽媽,名叫安寧。


    我來公司時間短,隻見過一麵,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一頭利落的短發。一身的名牌貨,卻都很中性,沒想到會把孩子帶到公司裏來。


    不過,孩子一個人留在家裏,也實在不安全。


    帶到公司裏上班的話,隻要孩子不影響其他員工工作,倒是可以暫時解了安寧沒地方放孩子的燃眉之急。


    “不用,這種小事,不用驚動安總。”我坐到椅子上去,喝了一口杯子裏的水,腦子裏還想著那個孩子臉上詭異的笑容。


    司馬倩看我臉色有些差,就問我:“需不要需要提前散會?”


    “不用,讓財務繼續作報告吧,我想盡快了解公司的財務狀況。”我剛來公司,雖然很多都不懂。


    可是財務報表,我是聽得懂的。


    過兩周,公司就要投標一塊地皮,如果不認真聽的話,很容易在決策上產生失誤。我可不想剛來公司,就把事情辦砸。


    財務看了一眼報表,雙手撐在桌上,臉上的表情嚴肅了起來,“蘇總,我還是覺得有必要通知安總,讓她把孩子看好。前幾天公司加班,那孩子差點把一個女員工推下樓了。”


    一聽這個,我迴頭看司馬倩,司馬倩衝我點了一下頭,“有這迴事,不過隻是因為孩子比較頑皮。”


    “不是頑皮!他被總副總帶來公司,已經一個星期了。”另一個部門經理說,“很多人加班的時候,都被這孩子推過。我上次腦袋差點磕在桌角上了。”


    這人說完,又有好多人反應。


    安總的這個孩子實在調皮的讓人頭疼,不僅往他們咖啡和盒飯裏加料。還經常在暗地裏推他們,而且這還總是神出鬼沒的,冷不防就在角落盯著大家。


    我有些蒙圈了,“不是說這周末,學校才著火的嗎?”


    “不是的,公司最近比較忙。安總在孩子放學,總是會把孩子接到公司來。”財務向我解釋道。


    這麽個熊孩子,我倒是想會會他。


    我還記得在南城過年的時候,月靈金瞳貓對付那些熊孩子的手段。隻可惜月靈金瞳貓在我中蠱的時候,就不知所蹤了。


    要是它在,倒是可以幫忙對付一下那個熊孩子。


    我默默把財務的話聽完,嘴角揚起一絲笑意,“好了,不過是一個孩子至於嗎?你們連總現在迴連氏集團上班,這裏我來管理,大家跟著我好好工作就好了。等有時間了,我和安總好好談談。”


    鷙月披著連君耀的皮囊,在連氏裏頭上班。我也隻能硬著頭皮,把鷙月的去處告訴淩翊的這些員工,反正在外人眼裏鷙月才是連君耀。


    員工們提出的這件事,說大也不大,不過是個熊孩子鬧事。


    可說小也不小,安副總家的熊孩子,差點就弄出人命了。


    我說完話,底下那些員工也不敢繼續說安總家這個倒黴孩子的事情,連連稱是。財務又繼續做報告,報告了結束了,又商討了幾個進行中的項目,還有幾個新項目,才結束的晨會。


    淩翊這個公司屬於大的集團,下麵的子公司做的比較多的是娛樂產業。


    ktv、遊樂場、動漫園這樣的高利潤場所,而且也有很多其他地方的投資。每一個項目都十分的精準犀利,就是掉進錢眼裏的一樣賺錢。


    全都是穩賺不賠的項目,隻要我不是弱智,公司就能一直開下去。


    下午,我坐在辦公室裏,看電腦上的郵件,眼睛都看的發酸發澀了。突然,就接到一個人事部的郵件。


    我手頭這個郵件沒看完,隻是好奇,我剛到公司怎麽就有人事上的變動。


    點看郵件一看,司馬倩在我身後冷冷的說了一句,“挺記仇啊,這個安副總沒想到這記仇,老板娘,你要按人事說的去做嗎?”


    郵件裏,是那個財務專員的挪用公款的證據。


    其實那一部分公款已經被她偷偷還迴來了,隻是在製度上,不管還沒還都是要開除處分的。倘若沒有還迴來,還需要報警,追討款項。


    我看了一會兒郵件,問她:“如果是淩翊,他會怎麽做?”


    “老板不管這種事!”司馬倩淡淡的說。


    我雙手的手指插在一起,看著電腦,“那我可以不管嗎?”


    “不行。”司馬倩冷冰的說道,“老板在英國的時候,也落魄過,更曾經被人踩在腳底下過。他是一步一步自己爬起來的,他的強大不是任何一個人可以模仿的。”


    “阿倩,你跟我講講他在英國的事情嘛,我就想聽這個。”我拉著司馬倩冰涼的玉手,想哄她給我講淩翊以前的事情。


    順便可以休息休息,不要再看這些郵件。


    我發現做什麽董事、ceo,是世界上最無聊的工作,就是不停的對著電腦。隻有遇到項目了,才能出去一趟,實地考察一番。


    司馬倩鐵麵無私,“不行,工作時間不聊這個……”


    以前我們關係不好,可是現在已經很親近了,我一下摟住她的腰,可憐巴巴的看著她。她低頭的時候,臉微微一紅,“迴家了我可以跟你講,老板娘,這是以前老板做過的位置。他找到你之前,至少一星期會來一次。”


    “真的嗎?”我抓起桌上的魔方,“他玩過的?”


    “他和你一樣,不喜歡看郵件,是我讀給他聽的。聽我說郵件的時候,喜歡玩魔方。”司馬倩很自覺的把顯示屏抓過去。


    將財務還有今天,開會幾個告那個熊孩子狀的員工犯錯的證據,以及人事方麵需要做的調動都和我說的。有幾個是開除,有幾個是下放到基層,送到遊藝城去當店長。


    好好的總公司高管,下放去當店長。


    那就跟開除沒兩樣了,人家不辭職才怪。


    “讓他們帶薪休假,阿倩,我想先看看那倒黴孩子,會在公司裏幹嘛。”我從前握手術刀的手指頭,在魔方上靈活的旋轉。


    想著淩翊之間曾經觸摸過的地方,觸摸著魔方好似能找到他曾經的氣息,我這種低智商的人。


    尋著尋著,居然將魔方重組完整了。


    司馬倩沒有去做正式的郵件迴複,一旦迴複了,那就等於處分了這幾個員工。她隻是親自下去人事,逐一交代,先讓這些人帶薪休假。


    沒人在旁邊看著我看郵件,我就可以自己個兒玩一會手機。


    突然,這個房間裏的溫度就下降下去了,好像打著空調一樣。慢慢的耳邊就傳來了悉悉率率,輕手輕腳的腳步聲。


    我心頭一凜,察覺到異常,雙目卻還盯著手機屏幕,整個人不動聲色的。這一層是總裁辦,樓下員工要通報了總裁辦外麵的前台,才能進來。


    門口多了一張孩子的臉,他沒有別的孩子臉上的天真和活潑。


    反倒是印堂發黑,一身的煞氣。


    小臉煞白煞白,黑眼圈很重,但是確定是活人無疑。


    他隻露出一顆頭探進來,對著我冷冷的笑著。


    “進來玩嗎?”我從抽屜裏拿出了一顆花生糖,扔過去。


    那孩子瞧著也就是十一二歲,身子的竄動的速度卻快的驚人,如同蜥蜴一樣的接住我手中的糖果,“姐姐,你陪我玩好不好?”


    “你想玩什麽?”我笑著問他。


    他愣了愣,然後從我桌上起一支筆,“我們就玩筆仙的遊戲,看看誰能請來神仙,給我們講故事。”


    筆仙請來的哪兒是什麽神仙啊,全都是孤魂野鬼。


    沒想到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他還懂這些。


    我這輩子沒玩過筆仙,隻在電視上看過,於是就說道:“我沒玩過筆仙,小朋友,你能給我做個示範嗎?”


    “可以呀,給我一張白紙!”那個孩子已經不像是個人了,身子一跳,就跟青蛙一樣的跳到了桌麵上。


    他嘴角裏隱約流了口水,充血的眼睛邪異非常。


    可他身上沒有屍氣,像是個正常孩子,隻是行為比較古怪而已。


    我從抽屜裏抽出一張印有集團名字的便簽稿,送到孩子的麵前,“給你白紙,你可以要帶我玩啊。”


    我觀察著這個孩子,他很瘦,雖然不是枯瘦如柴。


    可是紅色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並不合身,好像是要大上兩三號。瘦的皮包骨頭一樣的身軀,縮在了寬大的都可以當袍子的衣服裏。


    小腿細的都趕上火柴棍了,臉色也有些白中帶青。


    安總這麽在意自己的孩子,怎麽會給自己孩子買不合身的衣服呢?而且孩子有嚴重的營養不良,感覺平時吃飯也沒有吃好。


    我拿起座機,叫人送了十份外賣上來。


    打算讓這個孩子吃點,讓其他總裁辦的人,也跟著受利。


    小孩在我打電話的這個功夫,已經陰笑著在紙上畫完了。他字寫的不是很好,比劃非常的幼稚,歪歪扭扭的像個剛啟蒙孩子的筆跡。


    上麵有yes,no、東南西北、以及二十六個字母,數字0—9。


    基本上涵蓋了全部的,我們所能問的全部問題,答案能夠迴答的一些重要元素。


    他伸出手來,要我和他一起放在白紙上。


    我毫不猶豫的就把手伸到了他冰涼的手上,才發現小東西身上陰氣非常重。一般活人身上有這麽重的陰氣,早就死的硬硬的了。


    我不動聲色,“我想知道我的姓氏,可以問嗎?”


    “可以哦,不過如果在請走筆仙之前,提前鬆手,妖怪會吃了你!姐姐千萬……不能提前鬆手呀!”小孩詭異的衝我笑了一下,小手和我共同握住那支筆。


    我點了一下頭:“我保證不提前鬆手,謝謝你的關心。”


    他身上有很強的陰煞之氣,就聽他一字一頓陰沉的說道:“筆仙筆仙,周圍所有能來的筆仙都過來,過來……陪我和這個姐姐玩……”


    我以為這個孩子他隻是隨便說說而已,話音落下之際,房間裏的溫度又下降了好幾度。就在我們的腦袋正上方一股陰風襲來,一滴冰涼的液體從頭上滴落下來,將我肩頭上的衣料滴出深色的水花。


    抬頭一看,是一張灰色的人臉。


    那兩胖的要命,好似就是一塊肉製成的,五官全被脂肪擠壓到了一起。


    張開嘴,嘴裏全都是黑色的牙齒,還有部分牙齒脫落的牙床。


    嘴角流出的是透明中帶著灰色的液體,也就是說落在我肩頭的是鬼魂的口水。


    除了這隻留著口水的胖鬼,還有其他各種各樣的魂魄,在房間的天花板下冷冰呆滯的漂浮著。


    這孩子好生的厲害,隨便說幾句話,就招來了這麽多的厲鬼。


    我心中一凜,顯然對這個孩子產生了些許的忌憚,可是請筆仙一旦開始了,就不能輕易的結束。否則,就會被請來的筆仙附身,成為它們的替死鬼。


    當初我們宿舍的人玩碟仙,就弄來了厲害玩意。


    筆仙雖然要弱於碟仙,但一樣很危險。


    除非我現在就做好準備,和這些請來的厲鬼戰鬥,否則是堅決不能鬆開手中的這隻油性筆。


    小孩的眼睛變成了漆黑一片,沒有瞳仁,他笑著問我:“姐姐,你怎麽不提問題。”


    “我這就提問。”我進了公司以後,坐在這件辦公司裏。


    可我沒有忘記我的命格,我這輩子都逃不了吃陰間飯這條路子。就算我足不出戶,命運也會自動將這些形形色色的鬼怪,引到我的麵前。


    我避無可避,隻能麵對,深吸一口氣,低聲問道:“筆仙啊筆仙,你那麽神通廣大,知道我姓什麽嗎?”


    手中的筆在這時候,真的輕輕的開始移動了。


    小孩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怪,好像有什麽陰謀一樣。


    我抬頭看到那些鬼魂,它們都在低頭看著,隻有兩隻透明的魂魄伸出了手來。在神不知鬼不覺的和我們一起握住那隻油性筆,筆尖在紙頁上慢慢的遊走,畫出了一條詭異的線條組成的軌跡。


    我看到筆尖正在往字母s的地方走去,嘴角揚起了一絲了冷笑。


    筆仙也不過如此麽?


    也隻是知道我養父母給我的姓氏,可是親生父母的名字和姓氏,他們還是沒有辦法計算出來。


    正想到這裏,手中的油性筆一滯,迴頭轉想了字母t。


    怎麽?


    還有鬼能知道我的身世,明白我骨子裏流的血液是唐家的血嗎?


    我看著這支筆,它有兩隻不同的鬼在操縱著在兩邊的字母上來迴的搖擺不定,最後把整張白紙都戳破了。


    兩隻鬼,一隻黑臉,一隻白臉。


    此時此刻,相互冷冷看著,我還以為他們會當場在這裏掐架下來。


    黑臉的冷冰的薄唇上下觸碰了一下,蹦出了一個字,“滾。”


    那隻白臉的七竅中崩出血液來,手一哆嗦就鬆開了那隻筆,退到了一邊去。我的手在那隻半透明的但是有些黑的手裏麵,輕輕挪動,在一個一個的字母上麵圈動。


    t、a、n、g!


    唐!


    我的真實身份居然被這個筆仙算出來了,我看向那個筆仙。它眸光陰冷,如同黑夜裏的沁著寒光的一隻匕首一樣。


    忽然,它好像發現我在看它。


    警惕的低頭,我立刻把目光轉向了那個出現詭異變化的孩子,假裝看不見這隻黑臉的鬼,“小弟弟,現在輪到你問問題了吧?”


    “我……我想知道今天晚上不能不能看電視,媽媽會不會讓我打遊戲。”孩子畢竟還是孩子,他問的問題難免有些稚嫩。


    從天花板下又飄下一個灰衣的女鬼,和這隻黑臉的鬼共同執筆。


    這兩隻鬼配合的極好,筆尖在紙上兜了一個圓圈,輕輕的就在“no”上麵圈了一下。弄得這個孩子滿臉的沮喪,他抱怨了一句,“最討厭做功課了。”


    現在是不是輪到我問了?


    我要問什麽問題麽?


    那個幽都的神秘女人已經死了,沒人能對唐家造成威脅了。


    我是不是可以試著走捷徑問一下,唐家人的下落,這樣我也許就能讓淩翊重新迴到我們大家的身邊。


    沒有了淩翊,我、連君宸、司馬倩、張靈川……


    所有人,我們大家內心都無比的痛苦。


    我正在猶豫,我不知道這些筆仙靠不靠譜,他們隻是普通的厲鬼,真的能知道這樣的秘密嗎?


    就連司馬倩,還有鷙月都沒有更好的辦法。


    冷不防,那個孩子突然就問我:“姐姐……難道你就不想問一問,姐姐你的丈夫……在哪裏嗎?”


    “你什麽意思!”我心裏一慌,差點就把手裏的筆扔掉了。


    這時候,才覺得這個孩子的手冰涼無比,冷的就好像是一塊冰坨子一樣。我震驚了片刻,立刻恢複了平靜,笑著說道:“我的丈夫在連氏集團上班,這個不需要問。”


    “那不是你的丈夫,不是嗎?那隻是一個搶了你丈夫皮囊的惡鬼,你真的不想知道你真正的丈夫在哪嗎?”小孩依舊是那種詭異的對著我笑,他嘴角的弧度讓人心底感覺到莫名的恐懼,和一種前所未有的惡寒。


    我哆嗦了唇角:“你到底是誰?”


    “我是媽媽的兒子。”他認真的看著我,鬼魅一樣的眼睛就像黑洞一樣吸引著我不斷地追逐下去。


    我發現我陷進了一個孩子的目光裏,連忙拔出來。


    我清楚擺在眼前的很可能是一個陷阱,我順著他的話講,很可能就跳進了一個大坑裏。可是那個時候是對淩翊的思念戰勝了所謂的理智,我咽了一口口水,有些孤注一擲的低聲的問:“筆仙啊筆仙,你如此神妙,那我想問你,你知道淩翊在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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