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陽踏出金鑾殿的大門,仍不敢太過放鬆。


    鍾離堯的賜婚,白果的慫恿……


    一件件事,堆在李慕陽心頭,像小山一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眼前的宮殿景色還是剛來拜見時,那般精妙絕倫,可李慕陽卻完全失去了欣賞的心情,他嘔著一口氣,健步如飛,完全不理白果在他耳邊的嘰嘰喳喳,埋頭往前走。


    李慕陽的步伐大且快,沒一會,皇宮的大門便近在眼前。


    他心裏揣著氣,自以為掩飾良好,其實身側難免帶上了幾分凜冽的殺伐之氣,見小廝牽著馬等在那,李慕陽大跨步過去,拽過韁繩,飛身上馬,徒留一眾被他嚇得瑟瑟發抖的守衛,頭也不迴的往自家府邸奔去。


    可白果呢,這個最該感受到李慕陽不對勁的飄卻沒有這一切是因她而起的自覺,隻樂嗬嗬的配合著李慕陽的速度,兀自飄得開心刺激。


    快馬加鞭,將軍府同樣轉眼便到。


    李慕陽僵著臉,進了門,將馬匹交給小廝,又隨手派遣一人,去告知他父母,說他有要事處理,絕不可隨意前來打擾,確保解決了所有的後顧之憂,李慕陽才抬腳往自己房間走去。


    舍棄了正經議事的書房,李慕陽直奔寢殿而去。


    安眠的地方,讓李慕陽徹底放鬆下來,憋了許久的鬱氣,洶湧而出,少年哐當一聲甩上門,力道之大,整棟屋仿佛都跟著顫了顫,白果被這動靜嚇的不輕,緩過神來,才想起來小聲嚷嚷:“你幹嘛呢,嚇死飄了。”


    少女聲音清甜動人,乍一聽的埋怨,細細品來,其實用嬌嗔形容可能更為恰當。


    尤其是白果音色裏還夾雜著幾分她不自知的親昵與依賴,總是讓李慕陽感覺,他是這世上最為特別的獨一無二之人。


    往常李慕陽喜歡聽白果這般說話,也喜歡逗她這麽說,可剛剛在金鑾殿上發生的一切,卻像是一巴掌,毫不留情的糊在李慕陽臉上,讓他無比清晰的意識到,那些兩人間所謂的好感,都隻是他一廂情願臆想出來的而已。


    原本計劃好的傾述衷腸被李慕陽徹底忘在腦後,他抬起腳,一步步往床邊挪,步伐緩慢的像是拖了千萬斤負重一般,好不容易走到床邊,李慕陽放鬆身體,重重的將自己砸在棉被裏,甕聲甕氣的冷笑著‘嗬’了一聲。


    從沒被李慕陽冷臉對待過的白果,不敢置信的揉了揉耳朵。


    確定自己沒聽錯,這字眼確實是眼前少年發出的後,白果一溜煙飄到李慕陽上方,疑惑不解的再次問道:“突然間的,你怎麽了?誰惹你了?”


    我怎麽了?


    李慕陽心裏憋著氣,索性一股腦翻身坐起,他直接無視了途中不小心略過的一小片冰涼,頭一次對白果展現不爽,他嗤笑一聲,梗著脖子硬邦邦道:“我怎麽了?!你會不知道?”


    “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我怎麽會知道。”好大一口鍋,從天而降,白果委屈吧唧的迴。


    “行,你不知道,那我來告訴你。”李慕陽咬牙切齒,一個一個問字往外蹦:“你剛剛為什麽阻攔我。”


    阻攔。


    白果略一思索,便明白李慕陽說的是何事。


    她的出發點自然是為了劇情,為了任務,可惜這些消息都不足為外人道也。


    不過好在,和李慕陽談話的是鍾離堯,當今聖上。


    皇權至上這個大道理砸下來,理由再好編不過。


    白果略一思索,便開口義正言辭道:“我當然要阻攔你啊,你忤逆聖上,命還想不想要了。”


    “嗬。”李慕陽冷笑一聲:“這條命不要也罷,如果娶不到我愛的人。”


    心灰意冷中,李慕陽音色涼的掉渣,最後那句吐露心意的話,也因為感覺可笑,被他壓的小如蚊蠅,需得仔細去聽,才能勉強辨別一二。


    李慕陽破罐子破摔的話,讓白果瞬間迴憶起,當時在戰場上,在她麵前,李慕陽被箭射穿,而她無能為力的場景,白果秒炸毛,壓根沒注意李慕陽又說了些什麽,想都沒想便衝著李慕陽吼:“總是為了無關緊要的人去送死,你能不能惜點命!”


    古代等級森嚴,而且醫療貧乏,李慕陽是少年將軍不假,可若他總是這般覺悟,不把身體當迴事,幾條命都不夠他折騰。


    白果光想著李慕陽毫無生氣躺在那,毫無知覺的模樣,心髒便像是被人攥在手裏,一抽一抽的擰著疼,吼道最後,白果自己都沒意識到,她已經帶上了哭音。


    白果沒發覺,可不代表李慕陽也是如此。


    看不見白果,讓李慕陽養成了通過她聲音細微的變化去感觸她情緒的本領。


    乍一聽見少女的哽咽,李慕陽先是一懵,而後一股難以言狀的感受裹挾著不知名的情緒瞬間席卷了李慕陽整個身體。


    少年嗓子像是被人生生塞進了一大團棉花,牢牢卡在那,上不來下不去,他被噎的無比難受,可偏偏對此無能為力,隻得生生受著。


    情緒是會相互傳染的,尤其是在兩個相互在乎的人之間。


    白果吼完了,意識到不對勁,她往臉上一抹,濕漉漉的,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在哭。


    淚水順著臉頰流淌,慢慢匯聚到一起,終於承受不住重力,滴答一聲落到地上,開出一小朵花。


    淚閥一旦被打開,矜持,忍耐全成了過眼雲煙,白果說不上來自己為什麽會哭,但淚水就是不聽使喚,止不住的流個不停。


    透明的身體反正李慕陽也看不見,這麽想著,白果索性不遮掩了,任由眼淚噠噠噠的淌個不停。


    白果沉在自己情緒裏,哭的放肆,也就沒發現與她透明的身體不同,淚水在觸及地麵時,竟暈染開來,浸出一小片陰影。


    李慕陽認真側耳傾聽,未聞任何與哭泣相關的動靜,可那片濕漉漉,麵積還在不斷擴大的地麵的確真實存在於他眼前。


    李慕陽能感覺到內心依舊滿溢著複雜到難以言喻的感情,可與此相反,他的神思竟奇異的清明起來。


    桀驁不馴,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盯著那塊水漬,深深的歎了口氣,認命了。


    他不再隱忍,坦然的歎息道:“我很惜命,可你比命要重要啊。”


    第42章 3.18


    “我很惜命,可你比命重要啊。”


    近乎表白的宣告,飄散在空氣裏,音量不大,但存在感極強,每個字都猶如雷鼓,實打實的在白果耳邊炸開,引起她一陣接一陣顫栗。


    他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顯而易見的事實,可慌亂下,白果硬是在心裏叨咕了好幾遍,才像催眠一樣,勉強勸服了自己。


    白果在做心理建設,沒空出聲。


    而李慕陽在說完那句話後,像是被憑空抽光了所有力氣一般,也開始保持緘默。


    空氣突然安靜。


    最後還是白果率先反應過來,她咬咬牙,並不是很有底氣的辯駁:“你別試圖轉移話題,箭是你冒冒失衝上去擋的,聖旨也是你硬著頭皮非要拒絕的,和我有什麽關係!”


    有什麽關係?


    李慕陽張張嘴,沒說出話來。


    感情裏,有些事是他心甘情願去做的,不論後果如何,他都甘之如始。


    哪怕隻有一丁點會給白果帶來負擔的可能,他都不想嚐試。


    見李慕陽沉默不語,白果隻當他被自己問住了,刻意忽略掉心頭的那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白果趁勝追擊,自顧自蓋棺定論:“不說話果然是心虛了吧。”


    牽扯到原則問題,李慕陽想都沒想便反駁道:“沒有。”


    “沒有?”白果挑挑眉,半逼迫半激將道:“那你倒是說啊。”


    本就算不上秘密,白果又這般刨根問底,李慕陽索性破罐子破摔,將自己的心徹底刨開,在白果麵前□□裸的坦白:“那個人叫莫成,是我最信任的手下。”


    “為了救他,我連命都不要,聽起來我是個好將領?”李慕陽極短促的嗤笑了一聲,自嘲道:“事實上,我可沒那麽高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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