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胡亂猜想也不濟事,秦景便把須臾真君的事扔在腦後,轉而和夏涼好好遊覽起擎雲古城來。擎雲古城雖與楚國一樣,在如今的真法界已然沒落,但往日的雄奇崢嶸,依然在這片土地上留下許多痕跡,令人可依稀窺見當年風采。


    擎雲古城位於楚國以南,素有“七歲小兒能妙手調佳肴,百歲老漢仍刁嘴辯百味”之名,所以擎雲古城至今仍是許多修士與凡俗中人尋訪美味必來的地方。擎雲古城街麵上,處處客旗招展,這家旗屏上描著“一鍋老湯千載傳承”,那家旗招上繪著“湯好麵也好店小尤其好”。


    饒是夏涼消息靈通,見到滿街招展的客旗也犯難,家家都是有名的老店,好些店豈止是千載傳承,萬載的都有。能傳萬年的老店,味道可想而知,若是不美味,不懂得傳承與創新,怎麽可能傳承到現在:“聽人說,生在擎雲,長在擎雲的人最日常的作息是,早上起來東街早市,中午出門南街過午,到晚上可西市碼頭吃魚,可北街城門外烤串。春天裏要吃上溪的桃花魚,初夏得嚐酥炸花圓子,盛夏得吃荷葉紫竹冰,到秋日滿山果子哪樣都得嚐,冬天要湖上冬釣,拿竹刀子片鮮魚蘸蔥醬汁。”


    “那我們就去南街過午啊,還用想,正好快中午了。”秦景雖然是在這一片出身長大的,可她對美食……也許是前世在現代吃慣美味,後來到古代也沒耽誤吃喝,故沒什麽對美味的癡狂與熾熱。當然,美味還是愛的,不過嘴刁一點而已。


    “那要去吃會興樓。會興樓桃花魚做得最好。”正好初春,桃花魚剛出水麵,最肥得不行的時候,鮮得能讓人把舌頭咬下去。夏涼強烈建議去會興樓,不等秦景表示她不怎麽愛吃魚,便把秦景拖往會興樓。


    等人坐到會興樓,秦景也就不挑了。會興樓又不是隻會做魚。點好菜。會興樓小二講,吃魚的人多,菜會上得慢一點。樓子裏這樣的時候都會有說書的,小二建議她們打開臨大堂的兩扇高窗聽聽說書:“今日講的是《天師傳》哩。”


    “是須臾真君的《散財天師傳》?”夏涼滿眼興奮,無比慶幸選擇來這裏吃桃花魚。


    小二一點頭,秦景默默的有點羞恥感。哪怕是她什麽也不清楚的前世,總覺得與她無關。可是“艾瑪,滿世界都是我的傳說,天天聽著真讓人不好意思”,遂臉紅。不等秦景說要不要聽。夏涼就叫小二把開得非常大的雕花窗打開,瞬間那一句“天師與清纓真君月下攜手同遊,是時鬆風陣陣。琴韻悠揚,你道那撫琴人是誰……”


    說書人在這裏停一下。賣個關子,其實下邊的聽客大多都知道,不過總有幾個沒聽過的,比如秦景,她就很撓心撓肺:“是誰呀。”


    “問得好,那撫琴人真是雲暉真君,卻說雲暉真君與天師之間,那也是舊情繾綣不能忘。雖說天師已另有所愛,但雲暉真君卻是念念難忘,日日上心頭,豈肯就此看著滿心所愛另投別抱……”


    秦景一路聽下來,隻有一個感覺——小素同學豔福不淺,這後宮開得,滿世界都是稀罕她的人,走到這裏也是鮮花夾道,走到那裏也是琴曲相迎。偏偏就是這麽豔福不淺,幾乎人人都愛她的張玄素,下場那麽淒涼。


    “怎麽不說她死多慘,隻講她生前多風光。”


    夏涼:“那不是須臾真君飛升太快麽,須臾真君一開始就說《散財天師傳》會是悲情結局,結果剛寫到她與清纓真君結成眷屬便飛升,好大一個坑呢。”


    飛升遁真是個好遁法。


    “我師祖坑品極好,定會填滿的。”秦景如是答道。


    “啊,是啊,真君若是迴來,《天師傳》必也能有個結局了,這可真是好事。你不知道,自須臾真君飛升後,多少年了都沒人把愛恨情仇寫得那般蕩氣迴腸刻骨銘心。且須臾真君素來以女子為主角來寫,從不像旁人似的,盡收所有美人,須臾真君的話本結局都是一生最愛隻一人的。”夏涼捧著臉蛋,癡癡地想起她初看《天師傳》的歲月,何等向往一路破千難萬險,終成就一段傳奇,並收獲一生所愛。


    嗯,那就是種馬流和非種馬流的區別,我師祖節操滿滿呀,我師祖女粉絲肯定不少。


    《天師傳》說完一個章迴,她們桌上便陸續開始上菜,先是上其他菜,最後上的才是桃花魚。那桃花魚片得極薄,片片帶著桃花瓣一樣的粉色,看著像是生魚片,實則魚是生的,厚重的石頭盤子卻是烤得滾燙後塗抹了豬油的。魚片薄薄往滾盤滾油裏輕輕一擱,瞬間便燙得輕卷起,再薄薄淋上撒了一點點鹽的,檸檬般味酸而富果香的調味果汁,一點酸一點鹹,把魚片的滑嫩與與甘甜襯托到極致。


    不愛吃魚的秦景到底服了,這樣的魚,一氣吃上十盤也不費什麽嘿。


    夏涼很有先見之明地點了兩盤,兩人雖然吃得意猶未盡,不過桌上還有許多其他菜,也有不遜魚片的滋味。吃過午飯,秦景便與夏涼商量,不如去最近的遺跡晃一圈。


    “那去看擎雲城外登天梯看馭靈聖人遺跡吧,聽說那裏很有趣,非得馭劍或駕法器飛上去不可。登天梯若要爬可麻煩得很,山中陣法頗多,說就是為避免凡人闖入。”夏涼說話間迴頭看一眼,拖著秦景走出一段後才悄悄湊向她,“阿景,出會興樓後,我就覺得有人在跟著我們。”


    秦景完全沒感覺到:“真的,誰會跟著我們,跟著我們幹什麽?”


    “不知道啊,要不我們想辦法把人給逮住好好問問。”


    “行,看我的。”秦景取出一枚隱身符,這符錄難畫得很,秦景也就兩枚,正因為難畫,市上從無流通,用來出其不意逮個追蹤的人再合適不過。


    和夏涼快走幾步,到一個巷子那轉彎,一轉彎秦景便以靈力化了隱身符,然後便和夏涼一塊站在巷子邊的樹下等著那追蹤她們倆的人撞上來。沒等多久,就有一身著夾棉袍子的中年人走過來,左看右看沒看到人,中年人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為何不見人,難道……”


    中年人話沒說完,就立刻轉身走人,秦景和夏涼相視一眼,馭劍在空中跟著。陷身符可以持續好幾個時辰,她們有的是時間可以跟這人慢慢耗。那人在人群中走得極為隱蔽,如果不是秦景在中年人身上打了一個用以追蹤的靈力印記,隻怕都容易看錯眼。


    中年人最後走入一處不起眼的民居,四周有不少凡俗中人聚居於此,中年人居處並不顯眼。正是因為處處不顯眼,處處刻意融入周圍環境,反而教人懷疑,凡俗中人,追蹤她們做什麽,明顯看起來是修士,明顯看著不是凡俗中人能惹得起的。


    “不對,有靈力波動,那不是凡俗中人。”秦景感覺到那人氣息比她強大不少,可見修為比她高,為避免被察覺,秦景叫止戈去聽牆根。


    結果聽來的消息叫秦景疑惑半天,那中年人不是別人,正是照日真君。然而秦景記得元昊真君說過,照日真君就是那天扮作小師叔意圖非禮她的,照日真君的下場是被關進玄門禁地,這輩子別想出來。那麽,這輩子別想出禁地的人,為什麽會出現在擎雲古城,為什麽會追蹤她,莫非他還賊心不死!


    秦景輕抖一下身體,那天讓她深覺得不舒服,甚至有點惡心的記憶又浮上心頭,她帶上夏涼立刻轉身離開這小院,但沒有走太遠。她沒有解除隱身符,而是趁著隱身,從懷中取出傳音玉符來:“師父,照日真君不是應該在玄門禁地麽,為什麽他會出現在擎雲古城,我不過剛到,就被他追蹤了。師父,你說他不會是還想……還想……”


    雖然秦景說不下去,但元昊真君不可能聽不出來:“你先找個地方避一避,為師這就叫你小師叔立刻前往擎雲古城。為師去禁地查一查,若照日真君當真已不在禁地,為師定會查明此事,你莫憂心。”


    “是,師父。”


    秦景還是不明白,照日真君到底跟她是什麽仇,居然強行推她不成,又再次跟蹤她,如此居心不良,惡意滿滿,莫非她真欠著他什麽?又或者說,照日真君其實早就知道她是張玄素轉世,所謂的“強奪天賦”隻是掩飾,真正的意圖是想從她這裏取走另外的東西?


    可是如果是奔張玄素來,她身上從前委實沒有什麽張玄素的遺物,如今倒是有,不過卻都是些尋常可見的,並沒有值得拚著與玄門與無應山為敵也要得到的東西,又或者……裁道尺?但那東西,她也隻聽元昊真君描述過,張玄素的遺物早就被翻了個地朝天,裏邊壓根沒有裁道尺,她還拖冰河仙尊翻過一遍呢,為的就是避免這東西招禍。


    媽呀,我都這麽避免招禍了,為什麽還會有亂子降落到我頭上,還是說大道已經決定開始“使她經受種種痛苦,使她身心俱疲,使她不能幸福圓滿,使她形銷骨立,使她貧弱加身,使她所行皆無所成,使她時時刻刻都不能如意。以上種種則會使她時時警覺,使她性格漸漸成熟堅毅,使她擁有最初不具備的心性和閱曆,使她最終成她人所不能成的大道”1的魔咒。


    1引用自第六十六章入魔。(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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