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衛東穿戴好,走出宿舍。


    門口除了工人,還站著一位小個子、平頭、工裝、白麵無須的中年男人。


    寧衛東認識他。


    這是北站的副站長,姓杜,叫杜清,在北站工作十幾年了。


    見寧衛東出來,杜清點頭哈腰:“寧站長,有貨車來了。”


    “嗯。”寧衛東不明白,貨車來,為什麽要喊自己。


    不過他不能問,免的露怯。


    杜清見他不動,遲疑一下,又說:“站長,這列貨車,是從西省來的,運的全是煤炭。”


    “來就來,你們該給供給的給供給。”這點事還要匯報?


    杜清仔細觀察了下,看出寧衛東是真的不明白。


    他目光閃了閃,朝那位工人打了個手勢。


    於是工人轉身,慢慢走到一個背風處,遠離兩個人的視線。


    寧衛東皺了下眉頭,情知不對,卻不動聲色。


    杜清湊過去,壓低聲音:“寧站長,您真不知道?”


    “知道什麽?”寧衛東心裏越發感覺詭異。


    杜清笑了:“寧站長果然是局裏來的,高風亮節。”


    “寧站長,聽說你現在沒有地方住,手裏缺錢,我給您送點?”


    黑色裏,寧衛東的目光微微發亮,心中抽一口冷氣。


    他跟杜清,根本不熟悉好吧:“我為什麽要你的錢?”


    “不是我的錢,是您的。”杜清笑著說:“寧站長,跟我來。”


    寧衛東站著不動。


    杜清又衝他招手:“來呀。”


    寧衛東決定跟著去看看。


    杜清領著寧衛東,來到北站食堂後廚。


    那位工人,遠遠跟著兩人。


    一轉到食堂後麵,寧衛東冷抽一口氣:“今年咱們北站,大夏天,進這麽多碳嗎?”


    杜清笑:“可以說是咱們北站買的,不過還沒付錢,您可以先把它們收歸庫房,等秋冬朝局裏申請,購買這些煤炭。”


    “……”怎麽聽不明白呢?


    “寧站長,這麽說了吧,這些煤炭,是我檢查剛才那輛煤炭專列的時候,每輛車皮弄一點,一點一點積攢的。”


    “您別怕,每輛車皮那麽多噸,少個一星半點沒誰看出來。”


    “這些煤炭現在,就是無主煤炭,您給上級申請購買也行,自己處理也行,反正最後錢,都是進您的腰包。”


    寧衛東大吃一驚:“你這是犯罪!”


    杜清一愣:“寧站長,我是為了您呀,您現在正缺錢,這些無主煤炭正好可以解決你的燃眉之急!”


    寧衛東氣的渾身抖:“胡鬧!這種薅羊毛的事情,你怎麽能做的這麽坦然?”


    “以前的站長出事,是不是就是因為你們這幫蛀蟲!”


    “豈有此理,我正準備調查呢,你們就撞槍口上了,你被停職了!”


    他說完,怒氣匆匆的轉身就走。


    這個杜清,不能留!


    他跟雷寺仁,警察是私下找抓捕的,並沒有公開。


    就是單位,也隻是知道紀委來調查一番,並不清楚到底為什麽。


    因此他來北站,大家都以為是他的後台雷寺仁倒台,被發配出來。


    而這個杜清,明顯知道些什麽。


    否則怎麽解釋的清楚,他知道自己現在沒地方住、缺錢?


    對方肯定是調查他,然後看到自己被趕出寧家。


    寧衛東對杜清這種媚上的人,特別的熟悉,就像看到了自己個兒。


    他可以這麽對別人,但不喜歡被人這麽對待。


    杜清那邊,也傻了。


    北站前任站長出事之後,就一直沒再派任站長。


    杜清一直活動,以為自己能轉正。


    結果直接空降一個寧衛東。


    都說一朝天子一朝臣,杜清把持北站多年,把這裏弄的烏煙瘴氣。


    他害怕寧衛東找自己麻煩。


    於是杜清跑出去打聽了一圈,發現對方被紀委和警察調查過,而且碰巧知道寧衛東和他哥決裂,被攆出來了。


    這可是千金難尋的好時候。


    如果能把這任站長同流合汙了,他的副站長就還能坐穩。


    結果,不清白的寧衛東,突然一身正氣。


    這不科學!


    他一咬牙,追上去:“寧站長,你何必這麽激動呢?你處理我,總要有個理由,我剛才說什麽了嗎?”


    “……”對方竟然矢口否認了。


    寧衛東臉一拉:“那些煤炭,足夠說明問題!”


    杜清笑:“嘿嘿,寧站長,貨車一過,來來往往,總會散落點。”


    “我收集散落的煤炭,您該表揚我節約的。”


    這話就很無賴了。


    寧衛東沒想到,這輩子在北站,遇到了厚臉皮的對手。


    他金絲邊眼鏡後的目光,閃了閃,冷笑:“你說的對,我現在拿你沒辦法,但是你記住,休想用你的髒手玷汙我,我會盯著你,直到你犯錯!”


    杜清慢慢停下腳步,抄手看寧衛東走遠。


    如果在平時,寧衛東可能不會發什麽大脾氣。


    他自己還不是清白的呢。


    關鍵今天,寧衛東被攆出來了,心裏不服氣。


    寧衛國攆他,他當時的氣沒發出來,杜清撞槍口上了。


    其實一迴到屋裏,寧衛東就後悔了。


    得罪站裏的惡勢力,以後他工作怎麽展開?


    難道真的,靠領死工資過一輩子?


    寧衛東怎麽會認命呢?


    所以,還是得想想別的辦法。


    第二天一早,寧衛東起來,洗臉刷牙,去食堂吃早餐。


    他沒有看見杜清,看到了昨天那個跟著杜清的工人。


    寧衛東衝他招手:“過來。”


    那個工人過來:“寧站長。”


    “你叫什麽?”


    “王永順。”


    “哦,在這裏做什麽,工作多少年了?”


    “二十年了吧,一直搞鐵路維修,最近兩年在站裏幹點雜活。”


    “嗯,會開車嗎?”


    “會!”


    寧衛東點點頭:“嗯,公車開上,我去局裏一趟。”


    王永順嚇出一身冷汗:“站長,我就是個普通工人,副站長讓我幹活,我肯定不敢不聽呀。”


    寧衛東不耐煩:“我沒說你錯,隻是讓你開車。”


    “真的?”王永順愣了愣,他也看不出來寧衛東是不是說謊。


    反正給命令,他就得聽著。


    王永順心裏七上八下,去開站裏的公車。


    寧衛東冷冷一笑。


    昨天他就觀察了,這個王永順,是個沉默寡言的老實人,讓幹啥幹啥,聽話!


    杜清要鏟除,幹活的得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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