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酒店房間時,紮格已經洗好了澡,裹著兩條浴巾,倆眼正瞪著電視機發愣。看見我進來,興奮地迎上來,不小心裹在身上的浴巾掉下來,露出赤裸裸的下半身,大家都笑了。


    我於是把食物分給大家,才想起來應該給紮格也帶套衣服來,就吩咐大家先吃東西,我去辦點事情再迴來。好在這附近商場多,就近一家選了一堆內衣外褲,一共五套,除紮格馬上要用的外,另外四套給他們換洗。


    穿戴完畢,馬上退房,開車迴家。


    一路上紮格、納莫、龍格嘰哩哇啦說個不停,我明白了個大概:原來紮格裝作啞巴,一直跟著那三個人,換乘了好幾個“大箱子車”來到一個崇山峻嶺中的鄉鎮,那三個人才沒有再乘車,步行往山裏走,那地形地貌好像絕穀之巴所在地,以至於紮格都以為迴到了原來出穀的地方。


    因為怕被發現,隻能遠遠地跟著,走了很遠的路,來到一個山坡就看不見那兩個人了,紮格等了一陣,見前麵沒有動靜,才繼續往前走,再走一段,爬上山脊,路就斷了,麵前是萬丈深淵。


    我問紮格怎麽有錢買車票,紮格憨憨的笑了,說這輩子第一次當賊,幸好沒被發現,之所以這麽久才迴來,是因為迴來時趕錯了車,幸好留有一張印有大禮堂圖片的門票,才讓人指路輾轉反側地趕迴來。


    聽紮格說有一個跟絕穀之巴地形相似的地方,我頓時有點興奮,會不會是董老師地圖上那個地方呢,今後有機會一定和紮格去尋尋。


    紮格所描述的那三個人的相貌,其中兩個恰與我和唐婉麗在展廳遇到的那兩人接近,那麽極有可能便是這三人偷了國寶,其中兩個查勘情況,由另一人實施盜竊。


    最可能的方式是:那個小個子潛藏在博物館展廳內,而清場的時候沒被發現,等到差不多淩晨所有值班人員都困了的時候再施放迷煙,盜竊寶物,從大門內開門出來,外麵倆人接應,神不知鬼不覺地實施了盜竊計劃。


    紮格連連點頭,說正是淩晨時分看見那個小個兒背著個包裹出來,他來不及通知罕寶等就跟了去……


    盜寶的人已經確定,但是卻不知道去向。


    這三個人是什麽來曆,為什麽還會巴國土語,是不是某個土家族群體中保留了這種古老語言?重慶周圍山區居住著大量的土家族,今後注意尋訪尋訪有沒有會巴族土語的。如果是土家族,他們的祖先就是巴人,是巴人,對巴國神器就會有興趣,但是這種興趣會大到鋌而走險盜竊國家寶物的地步嗎?


    如果是他們盜竊了國寶,會怎麽處理它們?應該不會賣?那會拿它去做什麽?供起來?這麽重要的文物,目標這麽大,在哪裏供?怎麽供?


    罕寶卻提出了另一種很有意思的設想:會不會在紮格跟去的那個地方,也會有一隻隱藏的古代巴人,既然白虎之巴可以在地縫絕穀隱藏2000多年,那麽其他巴人會不會在另外的地方同樣隱藏2000多年。


    但是這個設想同樣也存在幾個破綻:其一,既然是隱藏,為什麽又出來了?一出來就幹這麽驚天動地的事情;其二,既然是隱藏,必居於深邃的洞穴之中,皮膚發色就應該跟罕寶他們一樣,怎麽他們的皮膚和發色卻和我們一樣;其三,這三件寶物顯然隻是白虎之巴的神聖信物,其他巴人需得著冒險出穀來盜竊嗎?


    這幾個疑問罕寶也覺得解釋不通,一時大家理不出來個頭緒,便決定不再想它,先給紮格收拾一下。


    在給紮格染發的時候,我和罕寶同時望向對方,相視一笑——既然我們可以化妝改造,為什麽別人不能?至於說不再隱藏就更好解釋了,我和罕寶不是都從絕穀好好的出來了嗎。還有第三個疑問也好解釋:白虎之巴曾經分裂過幾次,那麽這支隱藏的巴人會不會是跟隨二王子的那一隻呢?


    想到這裏,大家都興奮期待得不得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成了罕寶、龍格、納莫和紮格的家庭教師。當大學老師最大的好處就是,除上課外,其他時間都可以自由安排,所以隻要沒課,我就呆在家裏,除教會他們使用各種家電手機電腦用品外,還得教他們語言、曆史、科學、電影、電視等知識。


    為了使他們容易理解,我特別去電子城買了套家庭影院,運用多媒體手段進行教學。罕寶他們在地上盤腿而坐,聽得如癡如醉,這幾個“古代人”,比起在課堂上的現代大學生認真何止一百倍。


    作為福利,晚上給他們放一場電影。


    臨近寒假,上完本學期的最後一堂課,我的任務便告一段落。


    打開手機,好幾個未接來電,全是唐婉麗打過來的。我趕緊迴撥過去,傳來唐婉麗驚慌的聲音:


    “你怎麽迴事,手機一直打不通?”唐婉麗埋怨的聲音。


    “剛才上課呢,不能開機的。”我解釋道。


    “你快過來,嚇死我了!”聽到唐婉麗急促的唿吸聲。


    “你迴來了?怎麽迴事嘛?”原來唐婉麗迴重慶了,幹嗎那麽驚慌呢。


    “嚇死我了!嚇死我了!”莫非唐婉麗又在搞什麽花樣?


    “家裏都藏了些什麽東西啊?嚇死我了!”又一句“嚇死我了”。我猛然想起給了她一把家裏的鑰匙,可能是被罕寶他們嚇到了。


    “怎麽迴事啊?你慢慢說嘛。”我安撫她道。


    “你過來我再說。”卻不願意在電話裏說。


    “你在哪裏嘛?”都不告訴我地方,怎麽過去?


    “我在宿舍樓前黃桷樹下,你快點。”唐婉麗命令的口吻。


    我緊忙趕過去,遠遠望見唐婉麗兩手搓來搓去,腳邊放著個拉杆箱,驚慌失色的樣子。


    “老公,我走之後你都幹了些啥子嘛?”唐婉麗責備的聲音。


    “沒幹啥子嘛?一直守身如玉的。”知道了唐婉麗驚慌失措的原因,我先安心下來。


    “還沒幹啥子,家裏藏幾個怪物也不告訴我一聲。”唐婉麗兩隻粉拳不停地捶打我。


    “哪有什麽怪物了,都是我的朋友。”我捏住她的雙手,笑道。


    “還朋友呢,怎麽都長得跟個鬼似的?”唐婉麗大概是被他們的花臉嚇到了。


    “他們是我媽媽老家的親戚,得了一種奇怪的病才變成這個樣子的,到重慶來檢查治療,媽媽叫我多關照一下,臨時住在家裏。”我解釋道。


    “家裏住了人,你該告訴我一聲啊,也好有個心理準備。”唐婉麗繼續埋怨,女孩子就是這樣——得勢不饒人。


    “對不起,我忘了你有鑰匙。”趕緊道歉。


    “最嚇人的是,有個怪物見我進來,竟然癡癡地望著我,完了還抓住我手,喊什麽你呀你呀的,嚇死我了!”原來是罕寶把她當麗雅了,果不出我所料。


    “聽說他剛失戀,把女孩都看成他女朋友。”我怎麽撒起謊來一套一套的。


    “那你打算讓他們一直住在家裏嗎?”唐婉麗追問道。


    “已經去醫院檢查了,等結果出來後就搬出去。”我繼續圓謊。


    “那你不怕轉染啊,你不怕我還怕呢!”


    “這病要親密接觸才傳染的。”我告訴她,卻疏忽了一個細節。


    “完了完了,他剛才抓我手了,怎麽辦啊?”唐婉麗又著急起來,使勁搓手。


    “沒關係的,又沒破皮,迴去洗洗就好了。”我安慰她。


    “他們在,我不迴去了,除非讓他們走。”唐婉麗撒起潑來。


    “那怎麽成,媽媽叫我關照他們的。”我立即表明立場。


    “那他們不走我走。”說完就要拿拉杆箱。


    “他們不走,你也不走。”我趕緊拉住她:“這樣吧,我們在附近酒店開個房間暫時住住,等他們走了再搬迴去好嗎?”


    “真是,帶團天天住旅館,迴家了還要住旅館。”唐婉麗又撇嘴了。


    “住旅館好啊,免得你收拾整理忙來忙去的,沒有時間恩愛。”我揶揄她。


    “那你要早點打發他們走啊,我怕迴去一屋子的病毒。”這個唐婉麗,怎麽這麽矯情了。


    “是的是的,我盡早安排。”話雖這麽說,心裏卻有些犯難。


    陪唐婉麗到學校附近的商務旅館登記了一個情調單間,安慰了她一陣子,說好晚上再來陪她,匆匆地趕迴宿舍,發現罕寶還在屋裏發呆,龍格、納莫、紮格三人束手無策。


    我也不知道怎樣安慰罕寶,一個人去廚房安排夥食,跟唐婉麗同居之後,也學會了幾道菜,隻是沒有她做得可口,但應付這幾個粗人已綽綽有餘了。


    飯是罕寶他們在家裏用電飯煲做好了的,我簡單炒了幾個菜,大家圍在桌子邊悶悶地吃,罕寶卻不吃飯,喃喃自語:“怎麽那麽像?怎麽那麽像?”


    我早知道唐婉麗的出現會對罕寶造成影響,但沒估計到有這麽嚴重。


    “皮君,你說人真的有靈魂嗎?”倒是罕寶先開口了,隻是又把我變成了“皮君”。


    “可能有吧?”我想起了廩君的魂魄,這一點其實我也將信將疑。


    “那麗雅的靈魂是不是轉到了她身上?”罕寶仍然癡迷狀。


    “麗雅的靈魂沒有在她身上,隻不過她們長得太像了。”我努力解釋。


    “你放心,今後不會再發生剛才的那種事了。”罕寶的眼神漸漸明亮起來。


    “沒關係的,我不會介意的。”我趕緊幫他解壓。


    “你告訴了她麗雅的事嗎?”罕寶又問。


    “我沒有告訴她我們之間的事,也沒有告訴她麗雅是誰,她一個局外人,理解不了。”這確是一個棘手的問題,早晚要麵對,但我覺得揭開這個謎底的時機未到。


    安撫好罕寶,又趕緊來到酒店安撫唐婉麗。


    唐婉麗已經平複下來,靠在大床上,用我送給她的蘋果電腦下載電影看。我本意是給她學習用的,她卻把它變成了電影院和遊戲機,最近在追一部電視劇叫《甄嬛傳》來著,有時候看得感傷了,還從遙遠的境外發微信來發表感想,有時候對劇裏的男人有意見,就打電話來把我罵幾句,說我怎麽不常給她打電話,而我要是電話打勤了點,正趕上她忙著,又說煩死了,還要不要人工作啊。


    女人就是這樣,讓人痛並快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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