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王後和公主


    在往外麵走的路上,看見迎麵過來四個女子,前後各一個麻衣女子手持一盞燈籠照路,中間跟著那個女子穿著十分華麗,錦蘿長袍,雲鬢高卷,頭發上插著幾根銀簪,脖子上是一串五彩玉石鑲嵌的項鏈,額頭上貼了隻蝴蝶(走近了看才知道是畫上去的),肌膚雪白如脂玉,頭發卻是黑色的,眼珠是淺褐色的,身材略胖卻凹凸有致,看樣子像個少婦,儼然一派盛唐風韻,旁邊還有一女子攙扶。


    罕寶忙拉我靠壁側身而立,看他畢恭畢敬的樣子,顯然此女子地位非同一般。


    那美婦走到我跟前突然停下來,將我從頭到腳地審視一番,然後轉向罕寶用土語問了幾句,罕寶也用土語迴答她,那婦人再看我幾眼,便繼續向前,走了幾步,又迴頭看了我一眼。


    “她是誰?”待她們走遠,我問罕寶。


    “是王後,這個女人很厲害。”罕寶答道。


    “那先前大廳裏的女子呢?”


    “依嘎公主,巴王的女兒。”


    “那麽剛才那婦人是公主的母親了,看起來很年親啊!”我有些疑惑,巴王和公主穿的是蠻裝,而這婦人卻是一身中原古裝。


    “那婦人雖是王後,卻不是依嘎的母親。”罕寶並沒繼續往下講,看來這裏麵的問題還很複雜。


    前方終於出現亮光,不是燈火的光,而是自然的日光。這種光來得太突然,讓我一下子難以置信,仿佛那光會灼傷我的身體,我們放慢腳步,讓眼睛逐漸適應。


    人真的很奇怪,無限向往努力追求的美好東西,一旦突然降臨,有時也會帶來一種恐懼,就像葉公好龍,整日給人們畫龍說龍,一天真龍突然來到他的窗前,葉公卻嚇暈了過去。


    洞外是個深深的峽穀,沿洞口左右延伸,四周是高聳入雲的絕壁,乍一看有點像地縫,但植被比地縫要好。峭壁上雜樹叢生,遮天蔽日,要不是此時正值大中午,峽穀中的光線也會很暗,但即使這樣也比洞中亮很多。


    又有一點像龍橋河,但比那裏要險峻。


    這到底是什麽地方呢?有一點可以肯定:此地就在龍橋河或天坑地縫附近,隻是難以被人發現和進入,要不然這群人早就被發現了。


    “你們究竟在這裏生活多長時間了?”我禁不住將昨晚的問題重新提了出來。


    “具體時間,不大清楚,但至少有兩千年了,不過這要問父親,或者在太廟裏麵查得到。”


    聽到罕寶的迴答,我心中最大一塊石頭落了地,我的判斷是正確的,看來這個地方與我所在的地方同步,至少在時間上。自己並沒有穿越時空隧道,也許根本就沒有什麽時空隧道,迴去還能夠見到父母和朋友,也能見到唐婉麗,不知怎地,這些天唐婉麗的身影老是在我心中揮之不去。


    “怎麽沒想到去穀外?”這是我急於想了解的。


    “噓!”罕寶用兩隻手指掩住自己的嘴,示意我輕聲,“這裏是禁止使用穀外這兩個字的,也嚴禁有任何出去的想法,以後千萬不要向任何人提,事實上也出不去。”


    “為什麽呢?”


    “這你以後就會明白了。”


    峽穀的中央是一條清澈的小溪,小溪兩旁稍微寬闊的地方種著水稻,山腳有一些坡地,草坡上有零零散散的土山羊。峽穀中還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洞穴,洞穴中時時有人出入,看見我倆,盡皆露出詫異的目光。


    這些人都較矮小,身體半透明,女的穿麻衣麻裙,男的也穿麻衣麻裙,所不同的是男的身上都有條紋狀的紋身,越老者紋身越多。成年男人身高一般在一米六三左右,成年女子身高一般在一米五五左右,像罕寶這樣已經算高個兒了,而我這一米八二的身高竟然也成了這裏的巨人,特別醒目。


    這些人怎麽這麽矮呢?身體怎麽白得這麽透明呢?是人種的原因還是營養不良?也或許是長居洞穴缺少光合作用的原因吧?不由得聯想到廣漢三星堆那稀奇古怪的青銅人像,有人說根本就是外來的人種。


    “誰是廩君?他的勢力比巴王還強大嗎?”我想起了這個重要的問題。


    “廩君是我們巴族的祖先,巴國的第一個首領。”罕寶一臉崇敬。


    “這麽說已經死了,怎麽可能派使者來呢?”我想起世界上沒有長生不老的事,一個人怎麽也不可能活到兩三千多歲。


    “廩君雖已登天,但他的靈魂依然保佑著我們。”罕寶崇敬的神情中藏了點疑惑。


    “可我確實不是廩君派來的使者,對了,我是怎麽來到你們這兒的?”解密心切,竟然把這個最根本的問題忘記了。


    “說起來真奇怪,那天有幾個女子在龍潭邊洗衣服,突然龍嘴裏吐出個花花綠綠的東西來,掉入潭裏,濺起老高的水花。女子們開始還以為是惡作劇,直到把你撈起來一看,全都嚇傻了。那龍嘴裏雖然常常有魚掉下來,但卻從未有人從上麵摔下來。那麽高的懸崖也沒人上的去。再看你這身裝束,個子身材,知不是穀中的人,便有人飛報王宮。我和父親趕到時你已被抬進議事廳,那時正昏迷不醒,大家都不知該怎麽辦。父親探了你的脈象,還在跳動,但很微弱,時有時無,後來終於還是醒了。”


    “我在石床上躺了多久?”


    “也沒有多久,大概兩三個時辰吧。”


    我知道古時一個時辰等於現在兩個小時,那就是五、六個小時了,真懸,沒有人工唿吸,又沒有經過任何搶救措施,居然活過來了,真是命大。


    “可是新的難題又出來了。”


    “什麽難題?”


    “就是怎樣處置你,這可是穀中從未遇到過的事,最後就隻有采取占卦的方式。”


    “可那卦象不是顯示兇兆嗎?”


    “是啊,我當時一看就想這可糟了,還好父親說你是廩君派來的使者,這才幸免一死。”


    “你父親為什麽會說謊呢?難道他看錯了卦象?”對此我十分不解。


    “這也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事,事實上卦象是千真萬確的,父親絕不會看錯,我看出他當時也很矛盾。”


    “你為什麽這麽關心我的生死呢?我倆之前可是素不相識啊?”


    “你以後就會明白了。”又是這句話,我感覺罕寶其實並不簡單。


    “能帶我到龍潭去看看嗎?”這可是我今後出穀的重點路線。


    “當然可以。”


    我倆在峽穀中慢慢地散步,涼風習習,空氣清新,我的心情說不出的高興,父母和朋友暫時擱一邊,好好的安排這個特殊的假期。這比到任何地方旅遊度假都要有意義得多,說不定會成為世界名人,當代最偉大的“奇跡”發現者,會周遊世界,到處演講自己的驚人發現,所有的理想都會輕而易舉的實現。


    耳中聽到水的轟鳴聲,萬丈懸崖之上,有一股水柱噴湧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墜入絕壁下的水潭之中,濺起十多米高的水花和陣陣水霧。


    峽穀中小溪的主要水源正是從這裏來的,水柱出口約兩米寬,離潭麵約50多米高。從如此高的地方跌入水中居然沒死簡直就是奇跡。懸崖四周光滑如鏡,無可攀登,而且從下到上是一個一百多度的倒扣形狀,無法著力,既是想辦法到達水口,又怎麽能夠抗擊那水的巨大衝力逆流而上,這條迴歸之路想都別想,無解!


    潭邊有三個洗衣女子看見我們過來,熱情地圍上來,跟罕寶親昵地交談,也不時偷偷地用餘光瞟我,指指點點。“蠻荒時代”的女子果然大方,喜怒完全溢於言表。不知她們說我些什麽,可惜聽不懂。


    罕寶招唿我靠攏一點,又把那幾個女子往我身邊推,一個膽大的便過來跟我比高矮,身體趁機在我身上蹭來蹭去,將腳踮起來卻隻到我的鼻子。她們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嘰嘰喳喳地開著玩笑。


    雖然聽不懂,聲音倒也悅耳,像鬧春的鳥兒。


    離開姑娘們後,我問罕寶她們都說了些什麽?罕寶笑而不語,再三懇求下,罕寶才樂嗬嗬地說道:“她們問你是不是前幾天從龍嘴裏吐出來的那個人,我告訴她們你是廩君派來的使者。她們說你好高大英俊,可不可以和你交朋友玩兒。我告訴她們你已經有了妻子,是上麵龍宮中的龍女,她們不相信,說我騙她們。我說跟你交朋友的唯一辦法是從龍嘴鑽到龍湖裏麵去請求龍女,讓她允許你可以多娶幾個妻子。”


    “她們相信了嗎?”我迫不及待地問。


    “她們自然是不相信,看來今後你的麻煩多了。”罕寶依然開著我的玩笑,我被他的情緒感染,哈哈大笑起來,愁雲一掃而空。


    “時候不早了,我們迴去吧。”罕寶好像想起了什麽事,其實天色一點都不晚,我可是一萬個不願意迴到那黑咕隆咚的地獄去,但看到罕寶滿腹心事的樣子,便不好負他的意,怏怏地隨他迴去。


    是擔心父親起疑嗎?還是他自己有什麽要緊的事辦?可是在這絕穀之內,又會有什麽要緊的事呢?在迴外宮的洞口,我們遇到了依嘎公主,日光下的依嘎少了幾分嫵媚,多了幾分妖冶,此時她手中拿著一把短劍,恨恨地在一根樹幹上刻畫,憤怒的眼神朝罕寶掃去,罕寶立即低了頭,尷尬地站在那裏。


    片刻,依嘎的眼神又朝我射來,輕蔑而帶著挑釁,像兩柄利劍要刺穿我的心髒,又像兩團火燒灼我的全身。忽然將劍插入劍鞘,“哼”了一聲,轉身進洞去了。


    罕寶呆立片刻,點燃一隻火把,也隨後進洞,卻不是走公主那個方向。心事重重的樣子,一路無話,罕寶徑直把我領入客房,說明天有空再來看我。再不多言,急衝衝地走了。我的世界又是一片漆黑。


    ——祭師的謊言,公主的眼神,王後的裝扮,罕寶的心事,看來這絕穀並非一個風平浪靜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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