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往往便是出乎人們的預料,冥冥中仿佛總有雙調皮的巧手,在捉弄著世間的凡夫俗子。.qΒ5。c0m


    文定從巴蜀迴來之後,原本滿懷憧憬的趕赴思雨樓,盼望著與雨煙相聚,傾訴分別半年來的相思之苦。然而,待他敲開房門之後,隻看見紫鵑丫頭端坐其間,伊人早已不知去向。


    任憑文定四處的尋訪,多方的打聽,楞就是無人知曉她們主仆的下落,伊人的蹤影便如同是憑空消失了一般。何況以天地之大,**之廣,一個當鋪掌櫃的力量實在是有限的緊,文定隻能通過記憶中那些與雨煙相識,流連之地著手尋找。


    偏偏,知曉雨煙下落的紫鵑丫頭與清渺姑娘,一個接著一個的隨著伊人一道消失不見,讓文定隻能是徒勞往返。無計可施之下,他甚至於向楚妝樓的豔姨求告,可惜的是這位年輕豔麗的老鴇,雖然是極為同情文定的癡心,然而對於雨煙這等紅塵俠女的身世,也是不明就裏。


    唯有顧正聲那裏還能得到一絲模糊的消息,不過在聽過之後,文定便後悔了,悔不該聽聞這小子的一番勸告。他竟然勸自己死了這份心,說雨煙所屬的藝門乃是天下間少有的詭秘莫測之門派,外人對他們門派裏的內情是絲毫也不了解,其神秘之程度近乎於燕小姐所屬的玄門,差別不過隻是一為出世修行,一為入塵曆練。


    若是不曾聽聞正聲的勸告,文定心中存有的期望興許還會再大一些,聽完之後變得越發的心灰意冷,隻覺得前途渺茫,連他們這些江湖人都是這般,自己這個局外人更是無從談起了。


    文定隻能是每每於深夜時分,閑暇之餘,徘徊於二人最後一次分離時的望月亭,期待著有朝一日能在那裏等迴伊人的纖影。


    頭半年的光陰,文定還總是帶著滿懷的希望,時常安慰自己,說不定哪次一個迴頭,就會在熟悉的地方看見那讓自己割肚牽腸的佳人。然而無數次的失望過後,這份期望慢慢變成了絕望,到後來連這種奢望的念頭都不敢有了,希望愈大,失望愈大。


    扁陰似箭,鬥轉星移。


    轉眼間,三載的寒暑便已過去,文定也由那時的分鋪大掌櫃,一舉升為源生當的年輕朝奉。二十一歲的當鋪朝奉,這可是鮮少有過之事,而且還是發生在源生當這般第一等的當鋪裏,石破天驚的消息頓時震驚了整個漢口乃至荊楚的商界。


    若是細細的論起來,文定的資曆遠不如源生當的另一位大掌櫃蔣善本。當老朝奉告老還家之時,東家曾經為要定下劉老接班人一事,冥思苦想了數個晝夜,遲遲拿不定主意,不得已求問於劉老。


    劉老當時遣走了身邊所有的人,獨剩他與東家關在房裏,麵對麵的談了足有三個時辰。出來之後東家就當眾宣布,由文定繼承他師傅的朝奉之位,同時也欣喜的將文定與劉老二人的師徒關係,當著眾人之麵給挑明了。


    頓時,這消息讓在場的所有人盡皆楞住了。數年以來,文定在漢口鎮所取得的成功,眾人是有目共睹。雖然眾人也無不深信,有朝一日文定肯定會升到朝奉那個位子,可是總得要等到蔣大掌櫃隱退之後吧!


    如此突然的變故,連文定自己都有些應接不暇,茫然不知所措,然而東家的話語就在眾人的耳邊響起,不由得他們不相信。


    就像上次文定晉升大掌櫃一樣,正當許多人在心裏為蔣善本忿忿不平之時,第一個麵帶笑顏向文定祝賀的正是蔣善本其人。


    ‘柳掌櫃,哦,不不不,該稱唿你為柳朝奉才是了,嗬嗬,真可謂是年少有成,是我們當鋪行業裏百年難遇的奇才呀!’


    這等恭維之言,文定聽來非但不覺得欣喜,反而是忐忑不安,趕忙迴禮道:‘蔣掌櫃,您說笑了,在您麵前我永遠是後生晚輩,當不得您如此稱唿,您還是叫我文定便行了。’


    麵對蔣善本的祝賀,文定實在是有些汗顏,自從他邁進源生當的大門,大掌櫃便一直對他照顧有加,而文定卻一直不曾覓得機會報答於他。就在前幾年,當文定升到與他一字平肩之時,麵上便有些過意不去,每每與蔣善本相遇,所執的依然是晚輩之禮。


    這次聽從東家的召喚,放下漢口分鋪的買賣,迴鋪子裏待命,文定便料想是為了宣布下一任朝奉之事,他早在一月之前便從劉老那裏聽聞到,他老人家有辭別東家,迴家納福的打算。而文定暗自以為師傅空下的位子,惟有蔣大掌櫃方能頂替,不論從資曆、才識以及各個方麵,兩間鋪子之中,上上下下幾十口人,沒有再比他更為合適的了。


    臨來的路上,文定還在為蔣善本即將來臨的晉升而慶幸,做了十年的大掌櫃,終於熬到了這個位子。當然文定也為師傅的離去而深感惋惜,不過這畢竟是他老人家的選擇,操勞了大半生,該有的,應有的榮譽都得到了,也是時候享享清福了。


    如今可好,反倒文定要高出他一個頭了,日後共事之時,叫文定如何自處呢!


    ‘這可不行。’蔣善本笑道:‘若是叫外人聽了去,還以為我們鋪子裏沒了規矩,上下不分,那樣可是對鋪子的聲譽有所影響呀!’


    ‘善本所言,正是說到了點子上。’鋪子內這種祥和的氣氛,讓東家很是欣慰,向蔣大掌櫃讚賞的點點頭,說道:‘若是場麵上的那些生意人,見到鋪子裏沒了規矩,多少都會對我們鋪子的印象打幾分折扣。所以嘛!在人前,不論是善本又或是鋪子裏的任何人,都得如善本所言,秉持著應有的規矩,當然咯,私下隻要文定不介意,便無需如此拘禮。嗬嗬,我想文定也是願意大家與他親近一些,是吧,文定?’


    ‘東家,您說笑了,大夥如何稱唿,文定都不會在意。隻是希望大夥日後一心一德,共為鋪子裏的買賣而盡心竭力,讓文定好不負東家所托,也就是抬舉文定了。’


    文定說的乃是自己的肺腑之言,可是聽在別人耳裏,則變成了惺惺作態。有這種偏激想法的不乏其人,與文定有過幾次過節的順子便是其中之一,站在眾人背後,暗暗向身旁吐了口唾沫。


    晉升的大喜事,自然免不了要慶祝一番,先是在江夏鎮大肆的鬧騰了一宿。等到文定帶著小瑞迴到漢口之後,收到此消息的新鋪夥計們,一個個是興奮不已,不消片刻工夫便湊足了份子,非要為文定擺上一桌,又是一番動靜。


    文定原本不打算太過張揚,可實在是盛情難卻,畢竟他們中最遲的,也是與他在一起共事三四年的老夥計了,小瑞與周貴等人,更是從廟山老鋪一路隨他來到漢口打拚。如果駁了眾人的麵子,不但是情分上說不過去,日後共起事來,也難免會有所生分。隻好早些時辰打烊,與眾夥計一道去了內街的酒樓,又嬉鬧了一宿。


    隻是臨到了結帳之時,文定又搶先一步將酒錢給付了,而讓周貴將各人湊起來的份子錢,一一退還給了他們。這些夥計出門討生活都不易,心意他領了,就沒必要再讓他們破費。


    這內街倒是漢口一處新的去處,說起內街,不妨將漢口幾條街道的來曆細說細說。初時漢口開渠之時,最先形成的便是河街,名曰河街,是因為人們乃是沿著小河築圩、修堤、填土、打基,建起一座座的吊腳樓,這依河而建的漢口第一條街道,也就隨之唿為河街。而當時漢口百姓口中的小河,便是漢江。


    河街之後,漢口便聚集了越來越多來自四麵八方的人,人們視防水填土的實際能力,逐年擴張,接著便有了正街。文定他們新鋪所在的位子便是正街,乃是漢口鎮頂頂熱鬧的地段。


    然而這些年下來,人們已經不再滿足於眼前狹小的地域,又先後填土擴鎮,一步步向北麵或向東麵,背離江水的縱深地帶延伸,便有了如今的內街、夾街、裏巷。


    前幾年,文定初來漢口之時,那一帶還不過隻是剛剛填充起來的泥地,一片荒蕪,連棵樹木都沒有。然而這幾年下來,一棟棟民居、一間間商鋪拔地而起,內街、夾街等街道也漸漸形成規模,雖然還遠遠趕不上正街的車水馬龍,熙來攘往,倒也成了極佳的去處。


    特別是,對那些陸續趕來漢口謀生活的人來說,繁華的正街雖然在各個方麵都要來的優越一些,可一應費用亦是不菲。當然,那些雄心勃勃的大商家不會計較這些,隻要迴報豐厚,前期的投入對他們來說是無所謂的。而對於那些靠手藝吃飯的工匠們,又或是本錢不夠雄厚的小商人而言,偏遠一些的內街、夾街也是個不壞的選擇。


    這幾年來,附近州府很是時興一句口頭禪…下漢口,從九州各地湧入的商販、工匠,將漢口這個荒蕪的灘頭打造成興旺鼎盛的城鎮。而漢口鎮區別於神州大地其他城鎮的各種特別之處中,重要的一點便是其居民之中是九分商賈一分民。


    真正不靠各類買賣營生來養家糊口的百姓,隻占漢口鎮人數的十分之一,可想而知,漢口的買賣是如何的興旺。


    這幾年在漢口你來我往,馬不停蹄的應酬、交際下來,也讓文定明白了許多之前難以理會的道理。


    做生意,楞就是一門大學問,並不是說你有錢我有貨,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那麽清楚明了。不論是貨物有多好,無論對方是如何迫切需要,總要是買賣雙方經過明裏暗裏反反覆覆的討價還價,方才能談得成。而談生意的場所也不外乎酒桌上、茶案旁,甚至於畫樓、桂堂之中。


    今日你請罷我,來日我再迴請於你,你來我往的,每日在館子裏見到的都是些熟麵孔。去的久了,文定也就能漸漸融入其中,沒有初來時那種生澀的神行語態,從他們的閑談之中也能學習領會到許多的人情世故。


    便像是畫樓、桂堂之類的,名雖叫的文雅,其實不過便是勾欄之所的又一雅稱罷了,若是五年以前的文定,斷然不想與它有所牽扯的,然而經曆了楚妝樓以後的文定,雖然不至於是抵死不入,可心中總還是有所抗拒。然而如今的文定,涉足於此煙花之地已是司空見慣之事,老鴇茶房每每看見他,親熱的就像是看到親人一般,老遠就開始招唿起。


    文定除了堅持不留宿之外,喝酒、聽曲,說些場麵上應酬的玩笑,如今都變得從容應對,習以為常。


    或許迴過頭去,以四年前的文定看待今時的自己,自己都有些辨認不出來。有些人管這叫成熟,可也有些人會管這叫世故。


    當上了鋪子裏的新一任朝奉後,文定依然是在漢口新鋪這邊坐鎮,蔣善本則還是留守廟山總鋪。地域的優劣,很是決定買賣的收益,近幾年來,地處漢口鬧事的新鋪,進項是一年比一年好,早就將趨於穩定的老店給比了下去。


    東家也將自己買賣的重心,由廟山鎮搬到了此處,一年之中反倒有七八個月要待在漢口。這也難怪,商人嘛!總歸是為一個利字所驅動,既然九州大地縱有千裏之遙,亦有人不辭辛苦而來,那坐擁諸多便利的章傳福,又為何要跟那大把的銀子過不去呢!


    以蔣善本的能力而論,廟山總店那不算繁重的買賣,根本是不在話下,是以東家也就放心大膽的全權放手於他,自己一心撲向這邊的買賣,不但可以開創新的財源,還可以從旁點撥文定,一舉兩得。


    這幾年下來,章傳福也不單單隻是經營當鋪買賣,在與燕老板等一幹老友的鼓動下,不但零零碎碎的與他們一同做了些倒手的買賣,還正經八百的開設了一處客棧。


    當然咯,多財善賈,以他家底雄厚的章某人而言,自是不屑於開設那一般二般的小客棧。這新起的‘源生客棧’是前棧後倉,專門為那些來往的大商戶提供倉庫以寄存,那些不便於隨身攜帶,又不便於存放在碼頭上的貴重物品,正好寄存在他這裏。


    而這源生客棧的作用還遠不止於此,那些商人們將東西寄存在此地,人自然也不會住往他處,而客棧前麵富麗的大茶樓,剛好又為他們提供了談買賣的絕佳場所,這一舉數得為他們提供了便利,自然也就贏得了眾商家的認同,不長的時間裏,源生客棧、源生倉庫便在競爭激烈的漢口闖出一片天地來。


    還有一個方麵,也是讓章傳福興起建這大客棧的原因之一。自從這源生客棧建起之後,自己宴請他人,談買賣的交際花費可就大大的降低了,除了那些花街柳巷,免不了的場麵應酬外,餘下的這客棧裏就可以給他包圓了。別看隻是客棧,可他聘請的廚子康師傅,就是與醉仙樓的紀師傅比起來,也不遑多讓,很多本地的商人還專程過來一嚐這康師傅的精湛廚藝。


    今日燕行舟燕老板便約了一票朋友過來捧場,而文定、章傳福與劉老也紛紛作陪。東家是因為要顧及到這邊生意,所以文定迴來沒多久,他也就過來了。


    而劉老呢!原本辭別了東家之後,他就可以全然不管這鋪子裏的一應事務,賦閑在家逍遙自在。隻是他還不敢放心讓文定全權處理這朝奉的大小事務,也跟了過來,再帶文定熟悉一段日子,權且當作是教徒弟了。


    ‘老章呀!你這算盤打的可真是精呀!往日人說你長了顆八麵瑩澈心,我還不大在意,這迴真就算是領教到了。’方才坐下來,燕老板便開始揶揄起章傳福來。


    章傳福反譏道:‘是什麽又讓我們燕大老板發出如此感慨呀!行舟兄別是又再惦記我們荷包裏那點少的可憐的散碎銀子吧!’


    同座之人無不輕笑起來。


    燕行舟不急不緩的道:‘看看、看看,你這客棧開的,不開則已,一開則斷了三家的財路。又是貨倉,又是客棧,又是酒樓的,你可是雄心不小呀!’


    ‘誒,行舟兄,何來斷人財路一說。’章傳福辯白道:‘這偌大的漢口,客棧不下十數間,酒樓少說也得數十間,至於大大小小的貨倉嘛更是不下百間。就是如此,往往還有人抱怨擁擠的很,這麽大的場麵,誰家也不敢說能獨自整個的吃下。老弟我隻是開了間小小的客棧,小小的酒樓,再加上間小小的貨倉而已,放在哪個行當裏都是微不足道的。再說了…’


    章傳福歇了口氣,繼續道:‘無論哪個行當,若是隻此一家,別無他號,這市麵也不會熱鬧起來,各地的商賈也不會慕名前來。老弟我這麽一參合進來,將市麵攪紅火了,豈不是對大家都有利嗎?’


    如今的漢口,不愁客源,不愁買賣,略顯不足的就是地域狹小,年年都在不停的填河造鎮,可總就是趕不上商家們發展的腳步。


    ‘是呀!’燕行舟也不是那麽好糊弄的,笑道:‘章老弟的這三間買賣,放在哪個行當裏都不算頂大的,可是能將這三個聯在一起的,滿這漢口鎮的去訪訪,除了你這一家之外,就再別無分號了吧!’


    這也是讓章傳福頗為自得的,正是這個出奇製勝的點子,讓客棧打開張之後生意就源源不斷,大有蓋過那些舊客棧的勢頭。


    ‘不僅是如此。’一位姓蘇的老板說道:‘竟然還讓章老板請到了這麽一位出色的大師傅,連醉仙樓的馮老板都開始抱怨,說是章老板搶了他不少的生意,嗬嗬。’


    章傳福辯解道:‘哪裏,哪裏,小馮那人就是愛說幾句玩笑,他那醉仙樓的生意,何時曾減弱了一分半分。我請的這位康廚師,廚藝嘛倒還過的去,可是與小馮他那紀浮雲大師傅比起來,還是顯得稚嫩許多。’


    說起這小康師傅,年歲不大,也就是二十七八歲的光景,倒還與醉仙樓的紀師傅頗有些淵源。當日章傳福盤下這座客棧,後麵又加蓋了倉庫,這些都沒什麽為難之處,隻要出錢便行。就是這廚子不好找,總不能去別家相熟的酒樓挖過來吧!這聘請廚師的差事,最後還是交付給了文定。


    文定雖說是當鋪裏的人,與這客棧沒多大幹係,可畢竟是東家用熟了的夥計,使起來也比新人來得順手,所以這源生客棧從籌備到開張,許多事章傳福都是讓文定來操持。


    東家既然將差事委給了他,文定自然也得是想轍,想來想去,也惟有向自己的那位紀世叔求援。


    可巧了,當文定求到紀師傅門上時,正好有個師侄也從他處而來,拜托紀師傅給謀個落腳的酒樓,做廚子糊口,兩好合一好,便將這個小康師傅介紹給了文定。細說起來,文定與小康師傅也算得上是世交,傳授康師傅手藝的那位廚子,不但是紀浮雲的同門師弟,也是文定父親的師弟,有文定在那看著,紀浮雲也算是放心了。


    這康師傅是個祖籍孝感的廚子,平時也不大與人搭話,也不大上街,沒事就喜歡在廚下待著,做出來的菜色簡直使人垂涎欲滴。雖然在火候上還不及紀師傅那麽純熟,可人就是喜新厭舊的,漢口的商人們吃慣了紀廚子做出來的菜色,就會不自覺的想換換口味。如今這店裏的生意,有一半都是被康師傅的手藝給吸引來的,東家對他也是十分的滿意。


    眾人笑話過後,章傳福又禁不住的問道:‘對了,沈老板呢!最近老沒看見他,你們知道他這一向又再忙活些什麽呀?’


    一位周姓老板反問道:‘哪個沈老板呀?’


    這***裏頭個個都是老板,光隻是通個姓氏,還真不大好認出人來。


    ‘就是豐恆鹽行的沈老板嘛!與我們燕老板一向也是親密的很呀!這客棧開張那會還經常來光顧,怎麽最近一段日子總是沒瞧見他?別是章某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對,讓他埋怨了不成?’


    ‘咳,章老弟說的是老沉呀!’燕老板恍然大悟,接著又頗有些感慨的道:‘他如今可是無暇來此與我等消遣咯。’


    ‘如何?難不成他老兄隻顧著忙大買賣,都無暇與我們這些老朋友會上一會了?’


    ‘哪裏呀!’蘇老板為章傳福解釋道:‘章老板還不知道吧!沈老板近些日子遇上麻煩了,正為銀子的事忙的焦頭爛額呢!’


    豐恆鹽行的沈老板,在文定隨東家第二次踏上漢口當日就曾遇見過。那次還是在醉仙樓,他們幾位富甲一方的大老板給東家接風洗塵,還正巧碰上紀世叔,與浙江來的丁三刀丁廚子比試廚藝。


    之後的幾年裏,文定也曾在各種場合遇見過沈老板幾迴,在文定的印象裏,沈老板是那種花錢如流水般的闊綽商人,一個晚上為粉頭購置的首飾都不下幾百兩,就像那些不是他自己的錢似的,他如何還會為錢犯愁?


    這件事顯然也讓東家大惑不解,有些不太相信的道:‘不至於吧!老沉是家大業大,一年的鹽款下來,可抵得上我們十幾年的,怎麽會反倒為銀子犯起愁呢?’


    燕行舟惋惜道:‘可不就是因為家大業大,才有眼前這等困境嗎?若不是往日裏他大手大腳慣了,以他賺下的銀子,縱然是全家老小躺著吃喝,幾輩子也決計是花不完的。’


    文定奇怪的問道:‘那,那沈家不是還有每年的買賣進項嘛?’


    這幾年鹽商的闊綽,讓文定是大開了一番眼界,可不論他們怎麽花,這一年到頭還是進的多,出的少。


    ‘這,文定你就是有所不知了。’燕老板娓娓說道:‘若是在前幾年,不論如何,老沉也從來沒為錢犯過愁。然而,近幾年的生意是大不如前了,可那一大攤子跟他混飯吃的夥計,還要照舊支領工錢,這上上下下的打點又不能短少分毫,再加上他自己的揮霍無度,可不就變成如今這番田地了嗎?’


    ‘老沉的生意大不如前了?這是怎的說起?旁的買賣也就罷了,他那鹽行的買賣能壞到哪裏去?’


    百姓們少點吃,少點穿的,對付對付也就過去了,可若是菜飯裏少了鹽,不但是渾身乏力,還會得上大脖子病,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賣鹽的買賣,自然不會差到哪去,可是老沉的豐恆鹽行可就是江河日下了。’


    ‘這都要怪那些山西老摳!’蘇老板突然憤慨的道:‘不是他們進來胡攪,沈老板哪裏會弄的這般狼狽。’


    近幾年,漢口鎮湧入了大量來自九州各地的商人,其中來自三晉之地的商人尤為居多。


    三晉人喜歡吃麵,一日三餐都短少不得,什麽剔尖、擦麵、撥麵、貓兒朵、河撈、拉麵、刀削麵、撥魚、揪片、熗鍋麵、醮麵片、拷栳栳、轉麵、翡翠麵、蛋黃麵、澆肉麵、打鹵麵、三和麵、鴛鴦麵等等等等,若細說起來,真是可以讓人目瞪口呆。


    三晉的商人將生意做往了神州各地,也將三晉這些種類繁多的麵食帶到了各地。


    不知是因為南北飲食習慣的差異,又或是那些山西工匠、商人們平日裏的用度較為節儉,讓習慣了出手闊綽的商賈們產生了誤解,仿佛三晉商人便皆是帶有小氣的習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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