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幫人怪異的行為讓紫鵑她們大是不解,不過危機暫且緩解總不會是壞事。全\本\小\說\網紫鵑等人攙扶著燕小姐以及還處在昏迷中的靜思迴到了陸仲簡的泥屋。


    楊括看見自家小姐受傷是慌張不已,可在這偏僻的小村落又不能妥善的料理,與文定二人便開始在這房中走來踱去,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夠了,你們幾個給我安靜下來,淨跟著在一旁搗亂。’紫鵑暴躁的聲音由裏屋傳來,文定他們才怯生生的穩坐下來。


    這麽些學武之人中,惟有紫鵑與北坤算是安然無恙的了,偏生如此多的傷患又皆是女子,這療傷敷葯的差事,自然獨落在她身上,將這群女人攙扶進裏屋後,紫鵑便嚴詞將男人們盡皆趕到外屋。


    眾女尼身上的傷口都不下七八處,好在峨嵋的刀傷葯也是久聞名於江湖的,紫鵑挨個的給她們塗葯。


    方才對敵之時,都如同煞神般一個比一個的不在乎,有文定等男子在場時,她們也是咬牙硬挺著,可一旦進了這間隻有女子棲身的獨室,個個又放開禁忌,嬌聲唿痛,痛的是齜牙咧嘴,那兩個年輕的女尼更是偷偷的抽啼起來。


    靜憶雖然也是痛的周身不聽使喚,可好歹是帶她們出來的師姐,看見兩位師妹如此失態,這個時候也隻好忍著疼痛,擺出師姐的架子道:‘靜懷、靜光,好了,一點小傷而已,當著二位施主的麵,你們卻如此失態,也不怕惹人笑話。’


    靜懷暗自擦拭著眼淚,幽幽的迴道:‘那確實是很疼嘛!’


    一旁正幫她擦葯的紫鵑也幫著說道:‘是呀,靜憶師太,這靜懷師太身上有幾道特別深的傷口,覺得疼痛也是情理之中。再說這裏又沒有臭男人在一旁礙眼,我們誰也不會笑話她的。’


    此番話說完,靜懷、靜光雙雙對紫鵑露出感激的神態。


    幾位師妹初次下山,便遇上如斯兇險之事,些許的兒女之態也是難免的,靜憶也不是位不通情理的師姐,喃喃的道:‘你們呀,還是做師姐之人,也不怕靜思等會醒來笑話你們。’


    靜光撇撇嘴道:‘什麽呀?她若是清醒的,早就號啕大哭了。在山上,誰不知道靜思是最愛擤鼻子的呀!’說的眾人皆輕笑了起來,霎時間室內的悲傷之氣掃去了許多。


    靜懷也適時的揭靜思的老底,‘是呀!每次一點小事就哭的淅瀝嘩啦,再稍稍逗她一下又馬上破涕為笑,真是個多愁善感的妮子。’無辜的靜思,就在昏迷中被她這兩位師姐給出賣了。


    連靜憶臉上也不自禁的掛上了春意。笑的起頸,兩名女尼更是扯動了傷口,隻見她們二人的臉上時而開懷時而擠成了一團,邊笑著邊落下了眼淚。


    靜憶馬上又擺出嚴肅的麵容,道:‘你們兩個好了,下山後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看迴山以後,我怎麽稟報師父她老人家。’


    靜懷、靜光頓時閉上了嘴巴。


    紫鵑暗想,這些看似超脫人間俗物的師太們,私下卻也有非常人性化的一麵,特別是在這般花樣的芳齡。


    料理完三名師太的傷口後,紫鵑來到一直未曾開口的燕小姐身旁,原來以為她隻是手臂間的輕傷,可誰曾想燕小姐竟是神色凝重。紫鵑憂心的問道:‘燕小姐,有何不妥嗎?’


    燕小姐翻開手掌,露出那致使自己受傷的暗器,道:‘沒什麽,隻是這幫人的暗器上浸過毒物罷了。’


    燕小姐中毒了?雖然她說的是輕描淡寫,可旁人卻被嚇的不輕,紛紛掙紮起來望向她手中的暗器。這是個十字型的飛鏢,黝黑的鏢身隻在鋒刃處有懾人的白光,隻是此時白光之上卻隱有淡淡的綠色,那綠色令她們心中直發毛。


    ‘這群卑賤的小人,實在是丁點廉恥都不講,不但是車輪戰,還使出如此下流的招數,我定然和他們沒完。’紫鵑憤憤然的傾泄著自己的怨恨。


    靜憶則微紅了雙眼,帶著顫聲的自責道:‘女檀越,本來不關你的事,皆是貧尼等拖累於你,倘若你有個閃失,貧尼如何向江湖上的人交代呀?’


    燕小姐依然是從容的道:‘靜憶大師,並沒有那般嚴重,我已用內力將其壓製住,隻待尋一僻靜之地,再運功將其逼出體外即可。’


    紫鵑茫然不解的問道:‘既然能去除掉,何不就在此處驅毒呢?再拖些時辰,毒素豈不是更加深入了嗎?’


    燕小姐淡然的說道:‘雖然敵人暫且退走了,然而我們的底細也終究是暴露了,此刻敵眾我寡,我等又多少帶些傷勢,還是暫避一時為好。’


    ‘可總要將毒除盡了才好上路呀?’


    燕小姐依然固執的說道:‘不,此兇險之地不可久留,這毒暫時還不能奈何於我,待我們退到安全之地,再靜心調理吧!’


    燕小姐說動就動,剛巧靜思此時也醒轉過來,稍事處理傷口後,眾女子便會合門外守候的文定等人,逃離這詭異的村落。


    陸仲簡是極度不想離開自己這些鍾愛的花草,可終是敵不過文定他們的勸說。


    而那郝老三則是腆著臉跟在他們後麵。方才被同來的倭賊獲知他出賣了他們,這群倭賊的狠勁,郝老三可是目擊耳聞了好幾年,知道被他們逮到就必然沒有自己的活路,此刻的他隻能寄托希望於眼前這幫人,尋求安身之所。


    在陸仲簡的指引下,眾人開始倉促的逃亡,一旁的郝老三也主動提醒眾人避開倭寇駐紮的營地,一行人相互扶持著穿梭這茂盛的樹林。好在陸仲簡對這片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幽穀十分熟悉,帶領著他們由相反的方向離開。


    據陸仲簡所說,翻過一片布滿了青竹的竹山,再越過一座小山,便可以到達一個幽靜安全的避難之處。隻是他的神情沮喪,對那個避難之地似乎不怎麽向往。


    有著眾多的傷號,行速也不會快到哪去,心急如焚的郝老三不滿眾人拖拉的速度,常常一個人衝到最前方,卻又因為必需得到陸仲簡的指點,所以常常又得自動的折返迴來。


    走了有半個時辰後,他再也按捺不住急性,道:‘你們這些人怎麽能這樣慢慢吞吞的走呀!不知道那些人正要追過來了嗎?’


    紫鵑早就看這個出賣自己族人,又出賣同夥的小子不順眼了,冷笑道:‘你不是說那個叫做牧野什麽的人下令撤退嗎?急個什麽?’


    郝老三沒好氣的向這些人說道:‘牧野頭領是牧野頭領,其他人是其他人,你們不會明白他們這些人之間的區別的。’


    紫鵑一記爆栗子狠狠的敲向他,滿臉鄙視的斥責道:‘你這個走狗做上癮了不成?開口閉口頭領、頭領,別忘了,現在別人是恨不得一刀結果了你。’


    頭頂傳來的疼痛讓郝老三憶起這碼子事來,連聲求饒道:‘姑娘檄,檄呀!平日裏叫順口了,一時之間改不過來,姑娘檄呀!’


    紫鵑冷冷的望著他,威脅道:‘再讓我從你口裏聽到什麽頭領、頭領的,小心你的狗腿。’


    ‘遵命,遵命,多謝女俠饒恕,小的一定不會再犯了,一定不會了。’他卑躬屈膝的麵孔實在是讓人厭煩,北坤等人心中皆是大為不齒。


    文定則道:‘那,究竟那些人有何不同呢?’對於這些行事詭秘的倭寇,文定心中實在有太多的疑問了。


    郝老三先是忌憚的望了紫鵑一眼,見到她並未質疑文定的話,才敢娓娓說道:‘根據我數年來的親身經曆,這些倭寇大致可以分為三類。一種是和牧野一樣特別注重自身舉止,講究那些什麽武士道之類的武士;再一種,便是最先開始和你們搏殺的秋山鬼子似的,大多數和我們這些漢人雜居,也沒什麽忌諱,就是燒殺搶掠無所不為,稱之為浪人,在倭寇中人數是最多的一類;最後一種便是這位女俠…’


    他偷偷瞄著燕小姐道:‘便是死在這位女俠手下的那六名詭異武士,還有後來偷襲的也是,他們大多是在黑夜裏行動,好像不受倭寇的首領統治,一般也很少出現,隻有在買賣特別大、特別難時才出手,而且從沒失敗過。’


    紫鵑嘲笑道:‘剛才他們不是失敗於燕小姐手裏了嗎?你還要為他們標榜不成?’


    郝老三舔了舔嘴唇道:‘不敢,不敢,是小的忘記了。這位女俠神功蓋世,那幫見不得光的鼠輩當然不是對手。’


    那幫家夥在郝老三眼中,已是近乎於地府的勾魂使者,燕小姐卻能以一敵六還將他們通通解決掉了,從剛才那刻起,他便將燕小姐當作是天人般的看待。


    ‘忍者,他們是東瀛忍者。’燕小姐難得張嘴,但一開口便道出他們真正的身分。


    ‘對,對,這位女俠說的和那些倭寇說的是一個樣,就是忍者,聽說來自東瀛本土一個叫伊賀什麽的小地方。’


    忍術,東瀛忍術的理論是由我漢族傳到彼處的孫子兵法演化而來,之後再加上修練道和山中的伏擊戰技巧發展而成的,就是所謂的‘風、林、火、山’四字真言。在平安時代時,武士階級興起之後,大力吸取了山伏擊戰的兵法加以發展。到了源平時代,源義經成功的使用了山中伏擊的技巧,完成了攻擊麵戰法的理論。在南北朝時代,楠木正成發展出防禦麵的兵法,到此為止,忍術跟武術才分開成不同的係統,正式獨立出來。


    郝老三想了想繼續道:‘話說這次的情形也是十分古怪。往日裏,牧野等武士,秋山等浪人,還有那些忍者都是相互看不順眼的,碰上麵不打起來便算是慶幸了,像這般通力合作倒是極難得的事。’


    武士是各名主長期供養的部下,謹守身為武士的尊嚴;浪人則一般都是在爭鬥中失敗的一方流亡海外,淪為海盜搶匪,在絕望之下,也就放棄了原本武士的身分及尊嚴;忍者則是名主飼養的殺手,專門去完成那些隱秘、危險的使命。而三者之間更是時時有利害衝突,是故彼此間碰上了,常常是拚的你死我活。


    ‘誰比較厲害呢?’北坤也耐不住問起這異域的新鮮事。


    ‘要說厲害,我也不太清楚,隻是覺得武士很固執,無所畏懼;浪人呢,最無忌諱,什麽惡事都做的出來;忍者嘛,最讓人害怕,他們常常在你最意料不到的時候、地點出現,而且還是不死不休,為了完成任務,可以一直伴隨目標好幾年。’


    眾人身上開始有些發寒,若是有人耗費幾年的時間一直跟著自己,還想方設法的殺掉自己,別說拚鬥,就是防備也會將人的精神折磨殆盡。


    靜思沉吟了一陣後,問道:‘那,我師姐一家是怎麽遇難的?又是誰派他們來的呢?’


    郝老三幹咳了幾下,道:‘這個小的就不清楚了,請女俠們明鑒。小的隻是混在浪人堆裏,一個不起眼的小混混,哪能知道那麽許多呀?剛才說的那些,還是那些浪人們喝醉酒後,趁著酒勁說出來的。羅府之事他們沒讓我們參加,所以實在是不知呀!’


    ‘你已經說的夠多了。’一個聲音由林間響起,還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就見郝老三的身體隨著一道灰影閃過便應聲而倒,霎時間,那道身影又隱入林間不見蹤跡。


    這時方才醒悟的眾人慌忙抽出兵刃,警戒著四方的異動,燕小姐卻歎息道:‘已經走了。’想不到這種傳聞中的忍術確實有獨到之處,也是自己大意了,讓他們跟隨左右也渾然不知。


    紫鵑俯下身,伸手在郝老三鼻間微微探試後,沮喪的一擺頭,道:‘已經沒氣了。’雖然此人十足是個數典忘祖的小人,可就這麽輕易的死去,還是不免讓人有些感懷。


    他的死,更多的是給人帶來震撼,文定等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氣,就在這電光火石間,還是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就這麽輕易的被人狙殺了一人,這些影子似的忍者也未免太過不可思議了吧!


    ‘這便是所謂隱身術,隻是些障眼法罷了。大家不必憂心,隻要往後多加警惕,別再大意被他們趁虛而入,就不會有事了。’在眾人皆被忍者離奇的忍術所震住時,燕小姐的鎮定頓時給他們注入強大的信心,隻要有燕小姐在,他們這些旁門左道就難以得逞。


    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眾人向竹林深處走去。雖然燕小姐的話讓他們重拾信心,可方才懾人的經曆還是在眾人的心中打下了印記,但凡絲毫的風吹草動都會引起他們的警覺。


    偏偏這又是一片蔥鬱的竹林,各式的翠竹枝繁葉茂,各呈豐姿而又同明相照,它們或相依相扶,翠接雲天;或互抱成叢,如綠竹墜地;或交錯,形成翠玉般的迷宮;或密集路邊,交織成翠玉。穿過曲折幽徑,進入竹蔭深處,更見綠煙靄靄、清氣浮啊,清風徐來,隻見群竹忽然婆娑起舞,搖曳萬裏。


    若在往日,必是眾人休閑避暑的上佳之處,隻是眼前密集的老竹新篁拱列,已成遮天蔽日之勢,在為眾人帶來了涼爽的同時,也帶來了隱患,數步之內,目光必被翠竹所阻。有了方才郝老三的教訓,所有人皆變的臨深履薄,紛紛憂心那神出鬼沒的忍者究竟會在何時何地現身,或是在入夜之後,或是下一刻;或是在山頭之上,或是在下個拐角處。


    這更似一種心力的比拚,而糟糕的就是一切的主動皆是由對方掌控,文定等人隻能是被動的承受。一段風景宜人的山路卻成了眾人心中的魔障,真是步步兇險,步步驚心,隻想著盡快走完這一程。


    可時間往往也是喜歡與人作對,當身處快樂之事時,時間便如白駒過隙般;而當痛苦哀傷之事降臨時,又如同鵝行鴨步,每時每刻都拚盡全力糾纏著,讓人難以擺脫。


    不知因何緣由,那些忍者始終未曾再次露麵。天色卻已漸入黃昏,而文定等人依然處身於這汪洋般的竹林內。


    偌大的林子,真不知何時方能見到盡頭,當文定向陸仲簡問起時,他也不能迴答此疑問,思索了片刻後,隻是倍感疲憊的說道:‘這竹林在我有生以來,也隻不過穿過一、兩次而已,最近的那次,也用了足有兩日那麽久。’


    眾人聞言,頓時感到一股乏力迎麵襲來,如此前行才不過半日,已讓所有人是心力交瘁,還要一日有餘方能穿越此竹林,早知如此,還不如讓他們掉頭與倭賊拚個你死我活。


    燕小姐也感到身上被強摁下的毒素有些不聽使喚了,檀口輕啟道:‘天色已晚,還是暫且找處隱蔽的所在歇息一晚,待明日休整一番後,再尋那避難之所吧!’


    靜憶道:‘女檀越所言甚是,隻是這林中除了青竹便還是青竹,何處才是妥當的歇身之地呢?’


    ‘這倒是不難找,以前我便曾在附近的一間山神廟歇息過一夜,離此不過半裏之遙,隻是那破廟太過簡陋,又無人打理,以致常年失修,不知諸位是否會嫌棄?’


    楊括隨即歡快的道:‘那確實是太好了,出門在外,能有片瓦遮頂便算是不錯了,還請陸居士您引我等前去。’


    好在有陸仲簡為他們指引了去處,不然眾人今夜便隻能露宿野外了,雖然破廟也並不一定比樹林強到何處去,可有了那遮頭的一片瓦頂,總是能讓人安心許多,更何況此時他們還處在被人追殺的窘迫困地,不消再行辯說,那間山神廟便成了眾人的一致選擇。


    在陸仲簡的指引下,文定等又急行了一會,總算見到其口中的破廟了。看來陸大爹確實不是個愛說笑之人,說是座破廟,便的的確確是座破落不堪的小廟宇。整間廟宇都是就地取材,用青竹搭建而成,不過看來年代已是無從考證,那原本青翠的綠竹早已褪色,變的有些蒼白無力,廟門上高懸的匾額則幹脆掉落到台階之上。步入廟門裏麵,更是破磚敗瓦,殘缺不全,一副破落的麵貌,就連供台上的神牌都倒了下來。


    眾人心中雖早有準備,可誰也未曾預料到會是眼前這般光景,連廟頂都破裂了一個大洞,落下一小半的頂棚。


    四名女尼進來之後,先是一宣佛號:‘阿彌陀佛。’這落敗的廟宇讓四位出家人動了惻隱之心,忙將手中寶劍放置於一旁,便挽起袖子收拾起來。


    楊管事也急忙清掃出一處幹淨的所在給自家小姐歇息,燕小姐有傷在身也不再多說,剛坐實,便閉上眼運氣調息。


    這眾人裏麵還算完好的,便是紫鵑與北坤二人了,紫鵑見她們一個個都不曾清閑,便說道:‘你們暫且稍等,我去摘點野果,找些可食用的東西來。’說著便邁出了廟門。


    身後的北坤也趕忙對文定他們說道:‘嗯,那個我去幫忙。’便追了出去。


    峨嵋女尼到底是佛門弟子,對於清潔廟宇這般差事是駕輕就熟,不消一會工夫,便見這山神廟除去多餘礙眼的雜物,顯出一派整潔的模樣。


    閑來無事,文定便開始打量這間山神廟。雖然經曆時間的流逝已是落魄不堪,難以辨別它之前的原貌,不過經過了四位峨嵋女尼扯除蜘蛛網,掃除塵土,還灑上了清水後,依稀還能見到丁點它往日的痕跡。


    不想原來這牆壁之上還有幾筆模糊的壁畫,不是一般的彩漆,隻是些印記較深的浮雕,也不是文定時常見的那種技藝精湛的浮雕,隻是匆匆的數筆。畫中有一人手舉著棒子之類的武器,麵前有一頭野獸在與人對峙,仿佛是刻著某人在捕獵的情景。


    隻是這匆匆的幾筆卻讓文定對這間廟宇來了興致。他由浮雕轉而望向那已被女尼扶正的神牌,神牌上不是佛也不是仙,卻是一隻張牙舞爪的猛獸,走上前去仔細看,是一頭威武的猛虎。


    文定不由得奇怪的向陸仲簡問道:‘陸老伯,你們這一帶膜拜的山神是老虎嗎?’


    ‘那怎麽會呢?’陸仲簡忿忿的說道:‘我們這深處山林之中,常年都有老虎出沒,也不知在那些畜生口下傷了多少性命。若是村民見著了老虎,馬上就會通知各家各戶看好老人小孩,還要組織人手追捕,哪裏還會去朝拜它呢?’


    文定指著那塊神牌不解的道:‘可這山神牌位上畫著的不是一頭猛虎嗎?’


    陸仲簡走到近前,方才將神牌看了個清楚明白,尷尬的說道:‘哦,嘿嘿,前次我來的時候,並沒注意那麽許多,隻是既沒見著佛像又沒見著諸位神仙的,所以便以為是山神土地廟了,原來不是的呀!’


    原來如此,文定又問道:‘那陸老伯,請問這猛黃位,尊的又是哪路神仙呢?’


    ‘那我就不清楚了。要說這廟也不知道是何人於何年修的,我也是在昨日才發現此處的。’


    楊括從陸仲簡的話中聽出了端倪,問道:‘昨日?陸居士,您昨日便曾來到此處不成?’


    不小心被他抓住了嘴漏,陸仲簡無奈的解說道:‘是呀!被他們關了那麽久,我硬是給關怕了,當然不會立即往家跑了,怎麽樣也得等個幾日,等到風平浪靜方可安心迴去。這幾日我都在林子裏麵打轉,昨日正好發現此處,便歇息了一陣。’


    有家不能迴的滋味確實是非常的難受,看來這些日子,倒真是讓這個倔老頭很是吃了一番苦頭,可要人命的是,就在他放下心迴家當日,便又發生了一連串匪夷所思的劫難。


    看著他驚魂未定的老臉,楊括頗有些同情的道:‘陸居士不必太過感傷,這一切終有捱過去的一日,到時風平浪靜,您不是又能與那些花草為伴了嗎?’


    提到花草,也正好說到了陸仲簡的心坎裏,他唏噓道:‘最可憐的就是我那些個寶貝了,這麽多天不見,好不容易迴來了,早上卻隻是匆匆的看了一眼,還來不及施肥澆水便又離開了,也不知道何日方能迴來,真是想煞我也。’


    這陸老頭不記掛著自己的屋子,不牽掛著自己的村子,卻獨獨對那些花草難以割舍,實在是不負他花瘋子之名,他臉上那份惋惜之情,倒也確實讓在場之人動容。楊括免不了安慰一番,又讚許陸仲簡的花養的深得其精髓,聊起自己往日在各地所見的名貴花種,這關於花草的話題,正是陸老頭平生摯愛,聊起來自然也是特別的起勁。


    啊塵已除,靜憶、靜思等峨嵋女尼也不再言語,靜靜的安坐在破廟的角落,也如同燕小姐般調息打坐。這時隻有文定的目光還遊曆在小廟四處,依然在猜測著這座小廟的來曆。


    不多時,紫鵑與北坤二人便前後不一的迴來了。雖然是在逃難,不過今日的晚飯倒是比昨夜要來的豐富。北坤終於如願的獵到了一隻雄健的白唇鹿,當他將其碩大的身軀扛進廟裏時,文定等都是驚奇不已。


    而那四名女尼則是雙手一合,沉聲宣著佛號:‘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靜憶更是說道:‘施主不該隻為個人的口欲,而枉殺一條生靈。’


    朱北坤平素便最煩這些和尚尼姑了,這也罪過那也是罪過,仿佛除了燒香拜佛,人生就隻剩下青菜豆腐為伴了,這種空虛無趣的日子自己過也就罷了,還巴不得天下人都效法其行,成天就是走家串戶,騙的那些老人小孩癡不癡呆不呆的。


    若是對平日那些僧尼,北坤便少不了一陣奚落,可眼前的這群尼姑,算的上天下間最橫的一群了,他還得謙卑小心的道:‘還請諸位師太見諒,這倉促之間,實在是難尋果腹之物,在下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心頭卻想著,這幫禿驢方才殺了那麽多人都不在話下,為了一隻白唇鹿需要如此嗎?


    楊括也過來解圍道:‘是呀,諸位大師,這山野之地,能以為食之物實在是不多,還請諸位大師不要見怪。’


    紫鵑卻捧著滿懷的野果遞給靜思,滿臉不屑的道:‘各位師太,別理這些臭男人,一個比一個的愛講歪理,說白了,就是貪嘴不想吃素罷了。我摘了好多果子,我們吃我們的,不要理睬他們,讓他們自己去鬧騰吧!’


    接下來用晚餐時,便明顯分成了兩邊,一邊是女子們啃著手裏的野果,一邊則是一幫大男人圍著一整隻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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