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小瑞焦急的尋找正聲時,一個轉糖的攤子周圍圍著一幫小孩,攤主拿著一把盛滿糖汁的大勺子,在白色的雲母石上運勺如風,筆走龍蛇,瞬間便勾出鳥兒、馬兒、螃蟹等維妙維肖的圖案來。\.qВ5。c0m/


    一個十來歲的小孩看見前麵的孩子拿走一個“魚躍龍門”的糖畫,也見獵心喜的掏出一文錢交與攤主,給完後就雙手環抱著等待。


    旁邊的小孩紛紛催促道:“轉呀,你轉呀!”


    “轉什麽?我給錢了,老板做好了我才能走呀!”那小孩對於他們的所說一點也不明白,旁邊的小孩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迴事,隻是催著他“轉呀,轉呀。”


    還是攤主明白了他的意思,解說道:“小弟弟,第一次玩轉糖吧,看見那個紅漆的方盤了嗎,沿其邊緣大小不一的格子裏,有鳥獸魚蟲及各色蔬果是不是?”


    小孩點點頭,攤主繼續道:“你先轉動盤中的竹簽,它停在哪格,我就給你做出哪格之物。”


    小孩這才明白是這麽迴事,他用手掌撥弄了一下,竹簽緩緩的轉動起來,繞著圓轉了好幾圈,最後停著的位子,上麵畫了八個點。


    周圍的小孩們起哄道:“嗬嗬,八砣,他轉了個八砣,嗬嗬。”


    那小孩望著攤主問道:“這八個點是什麽圖案呀?”


    攤主也不答話,含著笑在雲母石上勾出一砣糖遞給他,小孩拿著糖先是不說話,後又勃然而起喊道:“老板,你不公平,那人也是一文錢,我也是一文錢。為什麽他那麽多,那麽漂亮,而我隻有這麽一小砣。”


    那小孩說著便要拉扯攤主的手臂,攤主欺他是個小孩子本要甩開,哪知這小孩子人小力氣倒是不小,一時竟還沒甩開。


    攤主忙解釋道:“你轉的是什麽,我便做什麽,這是規矩呀,你看到這個沒?”說著指向攤架子上那條糖做的“五爪金龍”,個頭有小褐臂那麽長,張牙舞爪,神氣活現的造型維妙維肖。


    小孩馬上就露出向往的神情急急的點頭,攤主又指向轉盤中那個極小極小的格子說道:“你要是轉到這個格子,這條板龍就歸你了。”


    小孩明白了,突然又說道:“那個格子這麽小,這不是明擺著很難嘛!”


    旁邊的小孩們爭相說道:“這還用你說,這板龍兩三天也不一定有人能拿走。轉不轉,不轉讓開,別擋著我們。”


    那小孩急道:“慌什麽,慌什麽,我還沒玩完呢!”說著又從懷裏掏出一文錢給攤主。一撥,倒黴又是八砣,他不信邪的繼續。


    幾次下來,板龍沒拿著,倒是八砣吃了不少,中間隻拿了個糖做的桃子。孩子們也幸災樂禍的激他:“轉呀,轉呀,再轉還得是八砣。”


    那孩子不服的又拿出一文錢,攤主看他如此執著,有些不忍的勸說道:“算了,小丫,迴家去吧,你吃了不少了。”


    小孩卻強的很,說道:“不行,我今天非要轉個板龍出來。”


    那小孩子將肩上的包袱放下,卷起了衣袖,握緊雙手哈了口氣。正要下手時,忽然連著衣領帶自己都給人拎了起來,他迴頭罵道:“誰呀,敢耍你小爺,小心我啐你。”


    “道定,還真是你這小子呀,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你是不是偷跑出來的呀?”拎他衣領的正是顧正聲,而那小孩子則是柳文定那個四弟柳道定。


    正聲放下他後,柳道定說道:“三友哥,是我娘讓我去找我哥的。”


    正聲急忙問道:“是不是你們家裏出事了?”


    柳道定拍了拍衣冠,道:“沒有,家裏都還好。就是我叔父與娘覺得我讀書不行,種田不成,讓我來投奔我哥,想辦法學門手藝。咳,他們就是瞎操心,沒辦法,我就出來了。”


    彼正聲聽明白了,笑道:“你出來,你哥也多個伴,放心,文定要是不管你,還有你三友哥呢!幸好我看見你了,不然又要多走冤枉路,你哥和我現在到漢口那邊去做事了。”


    聽到文定不在原來的地方幹活,道定有些嚇著了,道:“什麽,我哥不是去年才當的三掌櫃嗎,怎麽一下子就給人辭了?”


    正聲解釋道:“什麽呀,我們鋪子在漢口那邊開了分店,你哥現在是那邊的大掌櫃了。什麽辭了,也不想想你哥那人,他會那麽丟臉嗎?”


    道定很是認同的點點頭,自忖來的路上還怕他哥幫不了他,現在他哥是大掌櫃了,那幫他找個事還不是隨意的事。便一臉誌得意滿的樣子。


    正聲推了推他說道:“走了,走了,你哥還不知道你來了,現在隻怕是到處在尋我呢!”拉著他便要往渡口走去。


    柳道定想起了什麽,掙脫掉他,說道:“三友哥,再等我一下好嗎?”


    彼正聲不解的問道:“怎麽了,小祖宗,再不去你哥要罵了。”


    柳道定指著那個轉糖的攤子,說道:“我交了錢,還沒轉呢,等轉完了我們再去找我哥好嗎?”


    彼正聲沒好氣的望著他,心想到底還是個小孩子,有些氣餒的說道:“你多大了,還跟我學武呢,再說了手上不是已經有個糖畫了,還轉個什麽呀?”


    道定指著自己手上的桃,再指著攤子上的板龍說道:“我的這個是小桃,那個可是大板龍呀,都轉了四、五次了,這次一定能轉到的。”


    正聲擰不過他,隨著他興致勃勃的跑到攤位前。這時已經有別的孩子在那轉糖,道定一過去攔在別人前麵說道:“讓開,讓開,我錢都付了還沒轉完呢!”


    另外的小孩說道:“你倒是快點呀,這麽長的時間,大夥就看你一個人玩。”


    道定捋起袖子專注於轉盤之上,口裏念叨著:“這是最後一次了,一定得是個大板龍。”


    彼正聲見他遲遲不下手,望轉盤處瞄了瞄,突然伸手就是一扒,道:“快點,好了走了。”


    道定醞釀半天,不敢相信的就被他破壞了,迴望攤主道:“老板,不算吧!”


    攤主笑著表明立場:“轉都轉了,怎麽能不算呢?”


    道定對正聲叫道:“三友哥,我的板龍就被你破壞了。”


    彼正聲對他的話不置可否,默然的望向別處。


    柳道定的眼睛又迴到那轉盤裏,隨著竹簽轉了有**個圈,接著速度變慢了,緩緩的接近那畫有板龍的格子,眼看就要到了,可是似乎那竹簽已耗盡了最後的氣力,要停了。


    柳道定自忖,完了,又一個八砣,攤主則喜笑顏開,差點就虧本了。


    彼正聲悄悄的將手掌一擺,烈日下無故起了一陣微風,那竹簽又恢複了一絲活力,正好落在板龍那一格正上方。小孩子們興喜的跳躍起來,喊道:“板龍,板龍,真的是板龍。”畢竟板龍出現的機會很少,雖然不是自己得了,可他們也因此而雀躍不已。


    攤主心不甘情不願的將攤位上的那條板龍,交至道定手裏。明明是個八砣,哪來的怪風讓它變成了個板龍,道定這宗買賣算是白搭了,指不定還要賠上少許。


    拿著手中板龍,道定興奮的對正聲說道:“三友哥,你是怎麽做到的?”


    彼正聲拉著他直往外走,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道:“咱們練武之人,自然有自己的方法了,對了教給你的六字訣練的怎麽樣了?”


    道定聽聞武功就來勁,興奮的說道:“三友哥,我已經可以將六字訣一次練三個來迴了,不過有件事我沒聽你的話。”


    正聲驚奇的說道:“夠可以的呀,小子,你都快趕上當年的我了,什麽話沒聽我的,說呀?”


    “就是,就是那套羅漢拳,我將裏麵的字問了我三哥,已經開始練那裏麵的招式了。”


    道定偷偷觀察正聲的神色,並沒有自己預料中那麽震驚,反而輕描淡寫的說道:“我還有以為什麽事呢,就這呀,沒什麽。”


    他的言行讓道定大惑不解,“可是你當時說,得半年才能練的呀?”


    正聲解說道:“以練氣的層數,配合羅漢拳才會事半功倍,當時我是想著你半年才能將六字訣一次運行三個周天,既然你現在已經做到了,自然也就可以開始練了。”


    原本預備挨罵的道定,聽說自己的冒舉是正確的,心中那股得意,有些飄飄然的問道:“那三友哥,我什麽時候才能像你剛才那樣,讓竹簽自動滑到我想的位子呀!”


    “你呀,人心不足蛇吞象,太急進反而沒什麽益處,練武是件一步一坎的事,縱使你有些資質也要勤奮,馬步每天還在紮沒?”


    正聲的話,又讓道定迴想起那日複一日無聊透頂的馬步,喃喃的答道:“怎敢鬆懈,每日都是照著你的吩咐紮滿一個時辰,煩死了。”


    正聲理解的笑道:“這就對了,我當年還不是這樣撐過來的。”


    小瑞氣喘籲籲的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你,你,你跑哪去了,那船都要開了,還是柳掌櫃說了半天的好話,船家才肯等等,快走,快走。”看著他身邊的道定,問道:“怎麽一會工夫,你還拐了一小孩?”


    “什麽呀,我正是為文定辦事呢,走,馬上你就知道了。”牽著道定,他加快腳步,一會就到了渡口。


    罷登上船,文定就數落道:“怎麽一眨眼,你就不見了,還去這麽久。”


    正聲將道定從後麵牽出來,說道:“我不是看到了這小子,忙給你找過來嗎?”


    道定忙上前叫道:“哥,幸虧碰上了三友哥,不然我還要冤枉白跑一趟呢!”


    看到自己的弟弟,文定第一個念頭竟與正聲一樣,驚問道:“是不是家裏出事了?”


    道定望著顧正聲一笑,將自己的來意說明,正聲則過去補上道定的船資,多兩個客人船家自然也不會有怨言,一聲號子後應聲開槳。


    聽道定更詳細的講了一遍後,文定知道了其來意,但又恐是弟弟偷跑出來的,問道:“娘有沒叫你帶什麽來?”


    道定此時方想起,將手中的板龍暫且交給正聲,從身後的包袱裏摸了半天,拿出一封書信來,說道:“娘說,怕哥哥不信,還讓三哥給寫了這封信。”


    文定將書信展開,確實是三弟的筆跡,隻是相較起年前的他更有精進,隻怕是在柳夫子那又有收獲,依稀顯得出蘇軾那股大氣、向上的筆鋒。


    “兄長:見字如麵,自兄長走後,父母、兄弟時常掛念。常思兄長在外謀生不易,倍感吾與弱弟之學業實乃兄長所賜,不容絲毫怠慢。奈何,幼弟實不願寒窗伴燭,今由母親與叔父商議,送與兄處,一盼來日成就於他途。弟載定拜上”


    文定合上家書,望著自己這個任性的弟弟,正與正聲他們擺弄著那條板龍。“哎”,他深深歎了口氣。算了,強逼他也不會有什麽結果,還好家裏還有個爭氣的三弟,隻盼著載定能實現自己兒時的願望金榜題名了。


    ※※※


    漢口人聲鼎沸的景象讓初次來此的小道定為之詫異。一出碼頭他便是目瞪口呆的,一副不知身在何處的呆樣,不過他畢竟是年幼,小孩子喜歡熱鬧的性情很快就顯現了出來,不斷的問著這問著那,興奮的手舞足蹈的。


    文定與小瑞經過兩天的舟車勞頓,早已是精疲力盡,隻有正聲還保持著充沛的體力陪他瘋來瘋去的。


    二人時而奔跑,甩下文定他們好遠;時而又佇足觀看,落下他們一大段。


    什麽酒肆、茶館、鋪麵,道定都感到新奇。賣這的,賣那的都能引發他的興趣,正聲則是一一為他解答,這是書店,那是棋舍,那邊是鐵匠鋪。道定對那懸掛著各式刀劍的兵器鋪,有了濃厚的興趣,任正聲怎麽催促也不肯移動腳步。


    萬般無奈,顧正聲隻好指著後麵的文定低聲對他說道:“你哥在後麵呢,讓他瞧見了,你可沒好果子吃。”


    道定隻好不舍的挪動雙腳,可是那一步三迴頭的樣子更容易露出心聲。正聲架著他的小肩膀,低下頭悄悄說道:“這裏賣的都不是什麽好家夥,下次我給你帶柄好劍”


    “真的,大人可不許騙小孩子的喲。”聽到有好東西,這小子連一貫堅持自己已是大人的原則也拋掉了。


    正聲敲了他的額頭一下,道:“小子,什麽時候見到你正聲哥答應了你的事沒做到的。就喜歡用你的小人之心,來度我君子之腹。”


    二人一路說說笑笑的,一直走迴到源生當的新店,這時文定他們早已先行進去了。看到裏麵人來人往進進出出的,道定有些生澀,不敢冒然進去,正聲一把搭著他肩膀,說道:“你怕什麽呀,這裏你哥可是全權負責的。”


    搭著他直往裏麵走,碰上夥計們和正聲打招唿,他便指著道定向人介紹道:“這是文定的弟弟。”


    顯然小瑞已經將文定當上大掌櫃的喜事和他們宣布了,經他介紹,夥計們都是眼前一亮,仔細的打量道定,熱情的稱讚道:“原來是大掌櫃的弟弟呀,我說怎麽麵相這麽好呢!”


    初時道定還有些羞澀,後來被人稱讚了兩次,便打從心裏感覺到一股榮耀,自忖要知道是這樣,早就該出來隨大哥見見世麵了,沒想到大哥在外麵竟是如此的風光。


    要說這也是他運氣好,趕上好時候,要早幾個月在去年文定還在廟山的時候去的話,還指不定要遭什麽冷眼呢!


    經過了一圈,終於到了文定的屋門口,柳道定現在的心裏是信心十足。原本路上還擔心文定沒辦法幫他,現在看到眾夥計的態度,他是疑慮全消,心想實在不知道還可以在這幹嗎?我哥都全權負責了那還有什麽不可以的。


    帶著愉悅的心情,他一進來就興奮的對文定讚道:“哥,你可真是我哥,想當初在柳夫子那,你是書館裏最出類拔萃的學生,離開書館的時候連柳夫子那倔老頭,也是不自禁的為你惋惜。可這才幾年呀,你又是一番了不起的作為,嗬嗬。”


    看著自己這個不長進的弟弟,文定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原本想著算了,他的路任隨他選,弟弟長大了,自己這個當哥的也不能管的太多。


    可聽到他肆無忌憚的言語,文定又耐不住心火,上去就是一巴掌,罵道:“你給我閉嘴,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那柳夫子不但是你的先生,也曾是我先生,就是如今也還是你三哥的先生,更是我們柳氏最有德望的長輩,豈容你來如此的汙蔑。”


    遇上最怕的大哥發了火,一貫頑劣的柳道定也不敢違逆,低下頭慌忙認錯道:“是弟弟的錯,惹的哥哥不高興了。”


    “天地君親師”一貫便是文定所最敬畏的,雖然柳夫子那自己拜別已有五載了,但每年過年時還要特地去拜望,豈能容得自己的弟弟如此不敬。


    看著他賠了半天不是,文定心裏才有所好轉,言語間還是些不善的問道:“這次來,你想幹點什麽?還不滿十二歲,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哪家店鋪、哪個老板會要你這種夥計!”


    道定為表明自己並不是哥哥口中說的那樣一無是處,急忙的望屋裏打眼尋找,瞅著一個文定裝東西的大木箱,就跑過去一隻手很輕鬆的將其給舉起來,走到哥哥麵前說道:“哥,你看我不是還有些力氣嗎?”


    文定倒真是吃了一驚,光是那個大木箱子便有些份量,此時那木箱裏裝滿了自己的書卷,恐怕自己也不能搬動它。而道定不但可以舉起它,竟還可以旋轉。暗自驚道這幾年自己不在家,他都有了這麽大的力氣了。


    “你給我趕緊放迴原位。”看他完好的放迴去了,文定揪著的心才放下來,繼續訓道:“這外麵做事豈隻是空有一把力氣就行了,其中還有很多學問的。”


    這箱子還真有些份量,道定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漬,走到他哥近前,說道:“不是還有哥嗎,不行我就在你這做,由你看著我,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文定一聽這小子把算盤打到自己身上了,刻不容緩的打消他的念頭道:“打住,我們這剛開張,還不缺人。就算請人那也得是東家說了算,再說就是東家讓我做主我也要避避嫌疑,不會請你。”


    文定說一不二的性格,弟弟自然是清楚的,道定原本誌得意滿的心,頓時讓他哥給澆滅了。耷拉著腦袋,唉聲歎氣的說道:“若實在不行,叔父臨走時還讓我去找他以前一同做事的叔叔們,讓我也去學他老人家那門手藝。”


    “好了,好了,你就先在這給我待著,我會替你想辦法的。”文定不願弟弟去麻煩那好些年沒走動的叔伯們。就算找到了,人家也指不定能幫補上什麽忙,反而給人家添麻煩。


    這時正聲正走進來,問道:“老遠就聽到你們兩兄弟在爭論,都爭些什麽,也給我說說。”


    當聽聞道定解說是謀差事的事,他滿不在乎的說道:“咳,還以為是什麽嚴重的事呢,這事包在我身上了,不出半個月的時間,包準給道定找個差事。”


    道定迫不及待的謝道:“謝謝,謝謝正聲哥。”


    文定則不敢苟同的問道:“真的假的呀?你別又像抓賊那事,之前答應的滿滿的,結果還是別人給抓迴來的。”


    老底被揭,正聲臉上有些掛不住,拉著道定就往外走,口裏還說道:“走,我帶你出去轉轉去,跟著你哥待呆久了,人都要變木的。”背後還傳來文定的笑聲。


    ※※※


    經過一日的奔波此時已是將近未時,街麵上有的買賣已經收了,有的買賣卻還沒開始。


    對所有事都感到新奇的道定,指著一家還沒開始營業的店鋪問道:“正聲哥,這家酒樓怎麽這麽奇怪呀,現在都什麽時辰了,還沒有一個客人,隻怕是快要關門了。”


    彼正聲順著他的手指望過去。倒,“怡紅院”的招牌正掛在他指的地方,不知道該如何向他解釋這酒樓所處的特殊行業,是晚上才開始做買賣的。冥思苦想了一陣後,支支吾吾的說道:“那酒樓是隻招唿夜晚的客人的。”


    “可夜晚的人不是比白天的人少多了嗎,那不是賺不到什麽錢嗎?”道定有一股子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勁。


    無奈正聲隻有繼續編下去,道:“這是漢口嘛,白天別人都要做事賺錢,晚上大家都空閑下來了,便可以來這種專門做夜生意的酒家。”道定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正聲暗自道:文定呀,別怪我,我也是不得已才亂編的。


    這時迎麵走來一人,叫道:“正聲兄,正聲兄。”待走近一看,竟是多日不見的吳門才子謝時臣。


    正聲迎上前去說道:“時臣兄,這多日未見一向可好。”


    謝時臣說道:“尚好,尚好,今日我可是特意來請你和文定的。”


    彼正聲聽聞他請客就想起,那夜在思雨樓幾人甚是狼狽,不過禍因終究是自己,反倒是後來連累他被燕顏一腳給踹昏了,也不好怪責於他。隻是記憶猶新,有些後怕的小心問道:“時臣兄,該不會又是那思雨樓吧?”


    謝時臣笑道:“哪呀,今日名義上是我作東,但實際上我也隻是跑跑腿,代人請你和文定去醉仙樓吃酒,你們可一定要去呀!”


    正聲掩不住好奇的問道:“那究竟是誰作東呀,總要為些什麽才會請我們的吧,可別是席無好席,宴無好宴吧!”


    謝時臣急忙辯解道:“咳,是那清渺姑娘的一個姐姐請你們兩人,清渺姑娘與我也作陪,說是慶祝文定晉升,一個姑娘家不好出麵,就以我的名義請你們,怎麽樣,賞不賞我這張老臉?”


    正聲有些被弄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問道:“我們從碼頭迴來還沒兩個時辰,你們怎麽知道文定晉升為大掌櫃的事呀?”


    “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是午時左右她們就知道了,讓我午後趕過來一定請你們過去,誒。”他指著道定問道:“這小嗬你們鋪子的新夥計嗎?這麽小。”


    正聲介紹道:“這是文定的弟,來找文定的,我們正好在半路碰上了。道定,快叫時臣哥哥。”


    站在一旁好久的道定,知道這是自己兄長的朋友,忙拱手稱道:“時臣哥哥,小弟柳道定這廂有禮了。”


    謝時臣仔細打量道定,還真與文定有幾分相似,含笑道:“嗯,倒是和文定有些相似,既是文定的弟弟,等下一同去吧,想必她們也是想見見的。正聲兄,遇見你,我就不再去尋文定了,你幫著帶個話一定要給我個麵子,酉時一同而去呀!”


    “好了,好了,我們還差人家一份人情,怎敢推搪,酉時一定到。”拜別了謝時臣,正聲便帶著道定趕迴去,將雨煙邀請他們的消息告訴文定。


    ※※※


    這時鋪子也到了打烊的時候,那醉仙樓之約也快到了,而劉老卻沒迴來,文定將鋪子裏的眾人本要為他舉行的慶功宴推遲到明晚,再三囑咐周貴他們幾個要小心。還把廟山鎮本店眾人飲酒被抓的事與他們陳明,要他們緊記教訓,不要重蹈覆轍。


    見他半天也不曾出來,等在門外的正聲與道定已有些急不可耐。正聲指使道定道:“快,進去叫你哥快點,怎麽好讓別人在酒樓等著。”


    道定“好”的一聲就竄了進去。


    道定剛離開,正聲的耳邊就出現一個他此刻最不想聽到的聲音,“正聲哥,人家找了你好久了。”


    他認命的轉迴頭一看,正是燕顏,心裏想著這次躲了這麽多天,也不知道小顏氣消了沒有。試探性的問聲好:“是小顏呀,哎!我這些日子都在忙那件縱火案,沒時間找你。”


    燕顏心裏也是懸的,當時打了文定後自己也有些後怕,憂心他告訴正聲哥,所以一直不敢親自找上門來。今日實在是耐不住了,心想哪怕碰見文定讓他給打迴去,也好過這樣躲著、藏著。


    她看到正聲絲毫不提那件事,大概是忘記了那事,心裏樂得跟什麽似的,哪還會在乎思雨樓那件小事。


    燕顏剛才遠遠的看著他站在門口,一副預備出遊的樣子,便問道:“正聲哥,你這是要出去,還是在等人呀?”


    正聲看到她不提自己擔心的那件事,便也暗自放下心來,喜笑顏開的說道:“小顏呀,我正要和文定他們出去赴約。”


    燕顏一聽到又是和那柳文定出去玩,心底的那股猜疑就又上來了,小聲的質問道:“又是和柳文定,是不是又是什麽楚什麽樓,思什麽樓的呀?哼。”


    正聲忙捂著她的嘴,省得她啪啦啪啦的說個不停,自己則忙解釋道:“姑奶奶,我哪還敢呀,今晚是文定的朋友相邀,我隻是跟著去作陪的。”


    在確切的說明是在醉仙樓後,燕顏才安靜下來。不幸的是正聲好死不死的說明請客之人後,她知道有雨煙,就吵著鬧著非要同去,正聲擰不過她,隻好答應了她,不過燕顏也下了保證,這次絕不鬧事。


    正聲又想起了什麽,對她說道:“對了,我還正有事找你,幫我拜托你家那老頭子呢!”低頭附在她耳邊絮絮叨叨的說了一番。


    燕顏先是不答應,態度堅決的說道:“不行,那小孩子狡猾的很,我不喜歡他,再說了他又是那人的弟弟。”


    正聲則說道:“你上次去人家家裏,不是和他相處的很好嗎?還送人東西吃,難道還是因為上次思雨樓那件事?”


    燕顏就是怕舊事重提,慌忙說道:“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好了,我都答應人家了,你要是不幫忙,我隻好去迴絕別人了。哎!真是掃興。”正聲一副唉聲歎氣的樣子。


    燕顏著實不忍,再說原本對文定就有些愧疚,隻好答應道:“好吧,好吧,我去和老頭子說一聲,其實文定他自己和老頭子關係就不錯,要是開了口,老頭子哪會不答應。”


    正聲心中得意道不怕你不答應,又神態親匿的說道:“他那人不是死腦筋嗎?要是鋪子裏有事,他自然不會扭捏。他私人的事就顧慮這,忌諱那的,不然哪怕是在鋪子裏安排個差事,又有什麽呢?我可等你的迴訊喔!”


    燕顏全然不當一迴事,輕描淡寫說道:“咳,這點小事其實都犯不著跟他老人家說,你改日將他引來,我直接交給燕富就是了。”


    正聲一聽是十拿九穩的了,也就安心下來,與她扯東拉西。


    文定他們出來,迎麵看到燕顏也在,文定神情有些尷尬。燕顏也迴避著他的眼神,還是道定看見這個“糕點姐姐”,跑過去叫道:“糕點姐姐,是你呀!”


    燕顏想到這個小賊做的事就氣的牙癢癢,當著人麵又不好發作,還要耐著性子說道:“小弟弟,真是你呀,剛才正聲哥跟我說,我還有些不信。”


    正聲一肚子委屈的說道:“她不放心我,非要賴著跟過去,文定,等下隻有你幫著向那幾位解釋解釋了。”


    燕顏不依的對他說道:“什麽呀,什麽我賴著呀,還不是因為你們以前有不良記錄,如何讓人家放心。”


    道定一臉茫然的問道:“姐姐,正聲哥有不良記錄還說的過去,可我哥哥怎麽也會有呢,我長這麽大連說謊也沒見他說過。”


    正聲急忙對她說道:“哪有的事,都是你胡亂猜想的。”


    為免燕顏再說出什麽出格的話來,正聲拉著她的小手就邁開步子走向醉仙樓,文定和道定則跟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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