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淵道:“天君洞悉一切,淵確實如天君所說。但如今,淵也確實想與九天共度一生。”


    邢列缺眉眼彎彎地看著他。


    邢天君一見兒子色迷心竅的蠢樣,就覺得心急氣喘,索性不看他,隻傳音問太淵,道:“你就不擔心我兒入得是多情道?”


    太淵亦是傳聲,道:“天君容稟,我從前也曾困擾於此,我不止擔心他修的多情道,還擔心自己修的無情道。我總怕我會傷害到他。可是如今我才明白,他的多情俱用在了我的身上,而我對他,卻不似對旁人那般冷心冷情。”


    邢列缺隻能看到那兩人嘴唇微動,卻聽不到聲音,不由抓心撓肝地難受,便開口道:“爹爹,等我和太淵成了親,我們一塊兒孝敬你,到時候你不就有兩個優秀的兒子了嗎?”


    邢天君臉上立刻顯出一副“老子不稀罕”的表情,心裏卻禁不住有些意動。


    太淵笑看一眼邢列缺,也道:“正是如此,淵一直以天君為長者那般敬重。等我與九天成親後,天君便也是淵的父親。有我二人在旁盡孝,天君再無所憂。”


    邢天君差點老淚縱橫——看來兒子心裏,還是很惦記他這個爹的!還有那個樂重深,似乎對他兒子,也有那麽一絲絲的真情在,這實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要不然,他就先……先答應下來?


    邢列缺卻有些等不得,哼哼道:“爹你不答應也沒什麽,反正等我們迴了天庭,便立刻成親。到時候,兒子將爹那些紅顏知己都叫來,咱們歡歡喜喜地辦一場婚宴。”


    太淵無奈地看著他,覺得邢天君原本能答應,這下也不會同意了。


    誰知,邢天君看兒子這威脅他的臭德行,覺得他一時半會兒是不會移情的,還真想立刻同意。然而轉念一想,他還是有些不放心,便對太淵道:“我兒修的是多情道,若有一天……你兩個,若有一方別生他念,另一方可不許糾纏。”


    太淵立刻會意,便笑著應允,道:“天君放心,若有一天,九天喜歡了別人,淵便再不會將他放在心上,彼時我二人便是陌路,以後自然毫無瓜葛。而若淵有了雜念,則但憑天君處置。”


    邢天君心中大為滿意,許諾道:“既然如此,老夫便準了這事。”


    邢列缺卻是極為不滿,憤憤道:“我為什麽要喜歡別人啊?太淵就更不會去喜歡別人了。”


    邢天君懶得搭理他,堅定不移地對太淵道:“以後他的事,我便都交由你管了。你可一定要管好他。”


    ——這樣一看,還真是不錯,以後小兔崽子的事,他可不用再沒白天沒黑夜的操心了。最起碼,還有個換班的。


    邢列缺當然知道他爹的想法,更是不滿,道:“爹你是沒看到,太淵才是需要操心的那個呢。就是容你下界的那絲縫隙,也是太淵和天道相抗,才弄出來的。”


    邢天君才不理會他,對太淵道:“趁著天道尚未補好那絲縫隙,我這便迴天界了。”


    太淵正色道:“勞煩天君跑這一遭,全是淵的不是。”


    邢天君擺擺手,忽而想起邢列缺威脅他的話,笑眯眯道:“小兔崽子,你就是將滿天庭的仙女全找來,你爹我也無所謂——我們可都是和平分手。”


    嗬嗬,兔崽子還是指望著他自己別變心吧,若有那一天,不用太淵先動手,他先讓這崽子吃不了兜著走。


    說罷,邢天君的元神便消失無蹤,顯見得是迴了天界。


    邢列缺悵然若失地歎了聲氣,道:“爹怎麽說走就走了?”


    太淵握住他的手,道:“你再稍等我些時日,到時我們便迴去,每日常伴天君左右。”


    邢列缺搖頭道:“那可不行,我爹整日裏和仙女把臂遊玩,要是咱們在一旁,他不急眼才怪。”


    太淵沒再說話,他仔細地端詳著邢列缺的眉眼,他好像還從來沒有好好地看過邢列缺的模樣。


    邢列缺生得儀表堂堂,神采飛揚,端得是萬中無一的好相貌。


    邢列缺見太淵含笑看他,有些結巴,道:“你、你怎麽眼都不眨一下的?”


    太淵抬手,輕輕貼在他的臉上,道:“隻因九天實在英俊非凡。”


    邢列缺不由滿麵通紅,急忙抬手,招來一大片迷霧。


    太淵眼前忽然一黑。


    他睜開眼,就看到躺在身邊的老虎,知道這是出了邢列缺的夢境。


    那大老虎慢慢地悄悄地,將眼皮掀起了一條縫,然後他就立馬看到了太淵滿含笑意的眼睛。邢列缺飛快地抬起爪子,搭在了眼前。


    太淵不禁輕笑出聲。


    邢列缺抬起另一隻爪子,堵在太淵的臉上,道:“有什麽好笑的?”


    ——臉紅這種事,也不是他能忍住的啊。


    太淵拉下他的兩隻前爪,握在掌心裏,道:“九天,我有些話想和你說清楚。”


    邢列缺納悶道:“什麽話?”


    太淵坐起身,肅容道:“我確實不是你想的那樣,正如邢天君所說,我很多疑。其實在我心裏,在我沒有完全恢複記憶的時候,我並沒有完全相信你的話,所以直到之前,我也沒有與你在夢中以元神相會,因為連我都怕自己是不信任你的。你看,我自己尚且不知道是不是信任你。你還覺得值得在我身上浪費心神嗎?”


    邢列缺聽了這話,長鬆一口氣——他差點以為太淵是後悔了呢。他將頭枕在太淵膝上,一邊滿心愜意地感受著睡臥美人膝的舒適,一邊認真道:“當然值得。如果是別人,一定不會和我說這番話。我這麽笨,連他們在想什麽也不明白。隻有你會和我說清楚,我也隻明白你在想什麽。”


    他咂摸了一下,點頭道:“咱們果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邢列缺心想:“所以我才會喜歡太淵。隻有太淵這樣從來不和其他人多相處,有什麽說什麽的人,才能老老實實和他過日子呢。”


    ——像他爹那樣花言巧語的,保準一騙他一個準,他可不敢娶呢。太淵這樣不屑於騙人的,才是他能喜歡的。


    太淵一愣,原來邢列缺其實什麽都明白,他隻不過是……對自己非常寬容而已。他撫摸著老虎光滑的軟毛,聲音裏帶著掩不住的笑意:“我此生,得遇九天,實是天幸。”


    邢列缺的多情俱用在了太淵身上。多情到了極致,於別人來說,許就是無情。而太淵,無情到了極致,也生出了一點對邢列缺的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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