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不見底的深淵邊緣,忽而又出現了一個人。


    他正是那剛剛離開的身著鬥篷的人。


    隻見他小心翼翼,近乎虔誠地趴在地上,輕輕地一層層撥開一片地方的落雪。


    還是鮮紅的血跡,終於露了出來。


    ——這是太淵的血跡。


    他湊近血,將之吸進嘴中。而後如飲瓊漿玉液般,閉目迴味了半晌精進的修為。


    ——好久沒有吃到這麽純粹的靈氣了,這世上,妖多修士少,整日裏吸取那些腥雜的妖力,他早就厭煩了。


    ——隻有修士靈力,才是他願意吸取的。


    他看了看在銀裝素裹中,顯得漫無邊際的峽穀,有些可惜地搖搖頭,終是放棄了將這天險補上的打算。


    他可不能直接得罪天道,這道峽穀,就是那傻子得罪天道的下場。


    那九霄紫雷何其厲害。


    若是他,可沒有把握能扛得過去。


    他這次來邊關,不過是為了親自查看蔣興易布下的局,究竟能不能成功。結果,這萬無一失的計劃,竟被太淵給打亂了。索性他嚐到了這萬中無一的靈力,也算不枉此行了。


    他抬頭看了看不知有多高的天穹,心中可惜——隻因有這天道,他便不能直接插手邊關之事。


    借蔣興易的手,實在是迫於無奈,那奸臣在他活著時便百般弄巧,如今竟還想利用舊日的主人。實在是活得不耐煩了些。


    熟不知,他自己才是被利用的貨色。若沒有他這樣禍國殃民的奸賊,他還真不知曉,這世道要如何亂起來呢。


    鬥篷人似有若無地搖了搖頭——若不是那太淵,這天下便能大亂,世上便會妖魔叢生,他便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妖力來修煉了。


    可惜。


    不過,能有一個蔣興易,就能有第二個。他不過是多等些時日,他還等得起。


    太淵倚在榻上,翻閱著《九州妖異圖誌》。


    他的身體裏有一種靈力枯竭的難受。


    若他早知需要付出這樣的代價,不知道還會不會去那邊關。


    索性,體內幹涸的生機正在一點一點複蘇。


    太淵剛剛安撫住了,頭一次在他麵前暴跳如雷的邢列缺——邢列缺自然是在因為他靈力枯竭的事情生氣。他有些疲倦地放下了書。


    趴在房間另一頭的邢列缺,立刻扭頭看了他一眼,又轉迴臉去,對著牆道:“難受就躺下,也不知哪裏來的那麽多閑心去操。”


    太淵將書放在枕邊,安靜地躺下。


    邢列缺忍了半晌,終於忍不住轉迴頭,看到太淵乖乖躺好,才滿意道:“這就對了,凡事可別逞強,比你厲害的人多了去了。有什麽大事,讓那些人去操心就行了。”


    太淵笑道:“是邢天君說的?”


    邢列缺搓了搓爪子,哼唧道:“是我爹囑咐我的。那又怎麽樣,我現在說給你聽,就是我說的了。”


    太淵忍笑道:“很有道理。可是在凡間,我應該就是那個最厲害的人吧。有些事,我不去管,還有誰能去管呢?”


    邢列缺利落地轉頭看牆,冷哼道:“我說不過你。但是人間的事,自然應該他們自己去管。你去管,就是多管閑事,再說也沒人知道,也沒人說你好。你圖什麽呢?”


    太淵見他這下被逗得有些真惱,便低聲歎道:“我也知道這次是我莽撞了。九天,這事再無下次。人間總會有自己的英雄豪傑,那些事也不是我能全都管起來的。這次不過是完成一樁未了的心願,以後你便讓我管,我也不會去管了。”


    邢列缺繼續看著牆,道:“重點不在這裏。”


    太淵看著他,眼神柔和,道:“是,我不該不告你身體的情況。可我是怕你擔心啊。”


    邢列缺這才扭頭看他,道:“我擔心是我的事,你說不說就是你的事了。反正你什麽也不願意告訴我,我才懶得管你呢。”


    太淵道:“俗話說置之死地而後生,我因此而修為精進,也是因禍得福。九天就不要再氣惱了吧。”


    邢列缺低頭,枕在兩隻虎爪上,沒有搭理他。


    太淵便又溫聲道:“我如今冷得很,九天,你上來幫我暖暖可好?”


    邢列缺眯著眼睛,好好思量了半晌,方才慢騰騰爬到床上,挨著他躺好。


    太淵知道,這樁事在邢列缺這裏,算是徹底翻過去了。他心裏不由長出口氣——邢列缺再不鬆動,他可真是不知該怎麽去哄他了。


    過了一會兒,燕映書端著一碗靈氣充裕的滋補湯藥,輕輕地進來。


    太淵看邢列缺似乎睡著了,便在他身上畫了一個隔音的符咒,自己起身,坐到桌邊。


    燕映書小聲道:“我還以為你也睡著了呢。”


    太淵道:“那吸取妖氣的‘人’,我已經見到了。隻是那時我傷重,他趁機逃了。”


    燕映書問道:“那書上也找不到他的名字?”


    太淵道:“找不到。”


    燕映書道:“是誰?”


    太淵道:“樂蘖。”


    燕映書頓了一頓,才道:“先帝?”


    太淵點頭道:“正是他。不僅如此,連百目反叛的事,背後都有他的影子。”


    燕映書笑道:“我就想,那蔣興易為何會生出這樣複雜的辦法,去向皇帝報仇——他還不如直接進宮給皇帝一刀來得痛快。原來是樂蘖在背後挑唆他。想必,他是為了讓天下大亂,如此妖魔自然叢生,他便能有數之不盡的妖氣去修煉了。”


    太淵道:“他想必是用了什麽特別的隱匿手段。而我如今被天道所阻,也看不到他的蹤跡。不知映書可有辦法?”


    於天道來說,不管是人是妖,凡是逆天修行的,都是和它作對的。其中尤讓太淵最為討厭,所以太淵想看清樂蘖所在的地方,它偏不讓其稱心。


    燕映書道:“我在殿下身邊,安穩了這許多年。如今也該是我報答殿下的時候了。這事我一定能辦到。”


    太淵笑道:“先生淵博儒雅,能留在淵的身邊,當是我之大幸才對。”在他幼年,於宮中格格不入的時候,正是有了這燕映書的點撥,才能順利以成年魂魄幼年身體的別扭樣子,融入了進去。說起來,燕映書可算是他的一句之師了。


    燕映書搖頭道:“不。殿下,在我生前,尚且沒有人能出手相助,何況死後我隻算是一個孤魂野鬼。殿下之恩,不是我該忘記的。”他頓了頓,又說,“有一事,我隱瞞了殿下。如今是我告訴殿下的時候了。”


    太淵溫聲道:“映書不說,我絕不會問。人總都會有自己的秘密。”


    燕映書道:“我知道,我不說,殿下也不會輕易去看別人的命運。但正因如此,我才該說出來。”


    他那張依舊如生前一樣俊美的臉上,是一雙滄桑無比的眸子——他隻在這一刻顯露出了這種曆經世事的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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