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書院。


    在小皇孫迴宮的第七天,宮中送來一道過繼小皇孫的聖旨。


    ——這時間很巧妙,它正正好和小皇孫所能遇到它的時間都錯開了。


    聖旨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陳安親自送來的,陳安笑嗬嗬行禮,道:“殿下,陛下說就不用再宣讀聖旨了。”


    不用宣讀聖旨,就不用行三跪九叩的大禮。


    陳安本以為太子殿下會情真意切地說上兩句感激之語,沒想到太子隻點頭笑笑,說了一句“知道了。”就沒有再多說話的意思了。


    陳安心裏想了想這裏頭狗屁倒灶的一堆事,知道太子是不想說話了,也沒有再不識趣地多說什麽,隻一如既往地笑嗬嗬著說:“陛下還讓老奴帶了幾箱子衣物來,這些衣物俱是陛下費心而成的。陛下說,殿下見了肯定會喜歡的。天色不早,老奴還得迴去複命。殿下,老奴這便告退了。”


    太淵笑道:“公公替我向父皇帶好。清泉,去送送陳公公。”


    左清泉應諾。


    左清泉慢慢地陪著陳安走了一段路,等與一同來的宦官拉開一段距離,他才道:“多年不見師傅,師傅還是那麽硬朗。”


    “不硬朗不行啊。”陳安笑道,“咱家可不放心別人伺候陛下——都是一群毛手毛腳的兔崽子。”


    左清泉的娃娃臉上露出一個笑影,他道:“殿下這些日子,一直記掛著小皇孫,連話都少了很多。”


    ——殿下可不是故意對陛下來使有所怠慢的。


    陳安心領神會,笑道:“還請殿下放心。小皇孫天真可愛,將殿下這裏的趣事一一說予陛下,將陛下逗得開心不已。唉,自殿下離宮這幾年,咱家還是第一次看到陛下這麽開懷呢。”


    他當然不會去皇帝耳邊說太子的不是,天家這些家務事,可不是他能攙和得起的。


    左清泉一聽,便知道皇帝已經知道了山上的一切。不過,他也沒因此擔心什麽——陛下為九州四海之主,自然要事事清楚才好。


    這話還是他聽殿下說的。


    殿下說,一個君主,若不能對自己管轄的九州四海了如指掌,那他就不配為君。


    這話,他當然不會和陳安說。


    當下,左清泉隻憂心道:“殿下也時常惱恨自己,不能在陛下身邊盡孝。可有什麽辦法呢,殿下也不想這份責任落在他的肩上啊。”


    陳安在皇帝身邊,多少知道一些九天書院的“事情”,安慰他道:“你也莫要太過憂心,天降大任於斯人也,殿下福澤深厚,日後的錦繡之路隻會越來越寬敞。”


    左清泉笑道:“師傅還是那麽會說話。”


    送走陳安,左清泉先去看了皇帝賞賜來的衣物。


    ——這還是這幾年,皇帝頭一次在平常的日子裏,就興致勃勃的賜下東西。


    ——自從離開宮中,有幾個年頭不見皇帝如此了呢?


    左清泉搖搖頭,陛下的心思,豈是他能猜測的。


    他仔細看箱子中的物品。


    有幾箱是衣物。另外一半,是一些素白的瓷器。上麵沒有一點花紋,卻大方得體。白瓷在陽光下,如白玉一般瑩潤剔透。


    左清泉歎道:“果真都是清修的東西能用的好東西。”


    他打算拿一件衣服,先予太淵看看,突然想起一事,連忙找來青靈。


    青靈皺眉問他:“你急什麽呢?”


    左清泉比劃著,問道:“你會……就是那個,給衣物驗毒嗎?”


    青靈道:“可以知道。你發覺哪裏有毒了?是不是青雲那崽子,弄了什麽□□來,煉製毒丹玩了?”


    左清泉低聲道:“你小聲些。就是這些,你給看看。”


    青靈皺眉,看著這些明顯是禦賜的東西,以眼神詢問左清泉。


    左清泉湊到她耳邊,小聲道:“殿下這都出宮幾年了,宮裏突然賜下衣物,實在蹊蹺。我擔心,是哪個新寵舊愛吹了枕邊風,在裏麵弄了花招。”


    青靈一聽,立刻化出精元之水,組成一層透明的薄膜似的東西,慢慢讓它挨個透過這些衣物。片刻後,她收迴了精元之水,搖頭道:“沒事。”


    左清泉摸摸衣物,發覺一點沒濕。納悶地看著東西,道:“難道,是陛下想起在宮中早先時候,經常給殿下衣物的時光了?”


    不管如何,這可是皇帝賜下來的。


    左清泉挑了一件最好的衣服,捧去給太淵過目。


    這衣袍,雖然是棉布,卻如夏日裏的雲朵一般的柔軟。


    左清泉還從沒見過這種堪稱精雕細琢的棉布。這比綢緞還柔軟的棉布衣袍,素淨得沒有一點繡紋,卻有一種獨特的如霧氣煙蘿般的美。他笑道:“殿下穿上它,必定衣帶當風,有仙家風範。”


    太淵抬眼掃了一眼,笑道:“父皇果然貼心。”


    左清泉見殿下沒什麽表情,便道:“清泉去把它們好好地放起來。”


    太淵點頭。


    左清泉捧著衣服出來,心裏歎氣,不怨殿下如此,皇帝這心意,來得未免也太遲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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