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醫院安靜的可怕


    安生坐在李知恩病房外的長椅上,遠處是護士台,此時正有幾名護士在值班。


    病房外走廊的燈是昏黃的,這樣也利於病人休息。


    離安生不遠處的地方,走廊的盡頭,那裏有一扇門,裏麵是一個雜物間,裏麵擺放著病人需要的東西,比如輪椅,輸液用的杆子。


    現在雜物間的門虛掩著,昏黃色的燈光下,那一扇門的後麵有這無限的遐想。


    安生盯著那扇門好久。


    病房裏的李知恩已經睡著了,之前吃飯的時候醫生也已經過來說明了她現在的身體狀況。


    不是太好,需要休息。


    這是醫生的原話,但是安生知道,李知恩是不會休息的,至少也要等到這部戲拍完。


    安生在這一刻突然有一種不自信。


    他在想自己寫的這個劇本到底是好是壞。


    他承認在這一刻他又又對自己不自信了。明明之前李知恩才說過要有自信,可是……當李知恩累到住院,他那種本來就不算太強烈的自信又再一次的動搖了。


    他現在心裏很清楚,李知恩累到住院這件事本質上跟他的關係不太大,隻不過他偏偏的又想把這件事全攔在自己的身上。


    所以他現在處於深深都自責中。


    「如果不寫這個劇本就好了。」


    可是如果不寫這個劇本,自己還會跟李知恩認識嗎,他想應該不會了吧,如果不認識的話,那自己應該還是在送著外賣然後兼職當她的小黑粉吧。


    那麽她永遠都是光鮮亮麗的,自己則是每天汗流浹背的掙著辛苦錢。


    他與她也應該不會有任何交集。


    事實上如果不是安生親身經曆,他都不會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黑粉跟偶像能像安生與李知恩這樣。


    安生搖了搖頭,他的思緒又跑偏了。他最近常常這樣,總是注意力不集中,尤其現在是在醫院裏,壓抑的環境下。


    安生非常不喜歡醫院,他討厭這裏的白色,討厭裏麵的消毒水的味道,討厭這裏每天都要經曆著的生死。


    安生曾經在醫院住了很久,那是在他出車禍的時候,那一段時間對他來說是永遠都不想迴憶起來的。


    每天盯著白色的天花板,一盯就是一天,他曾經想過一了百了,反正每天一睜眼就是白色,睡覺的時候還是白色。


    那一段時間自己是絕望的,是對生活沒有渴望的人,如行屍走肉一樣。


    不對。


    準確的說是,躺在床上的一坨爛肉。


    他那個時候連自己能不能下地走路都不知道。


    他當然也抱怨過老天的不公,可是抱怨之後呢?還不是一個人盯著白色的天花板。


    所以應該是在那個時候開始,安生變得非常討厭醫院,或者說是厭惡。


    他想應該沒有幾個人是喜歡醫院的吧。


    “……”


    “叮冬~”


    他的手機響了一聲,是一個李知恩發來的信息,詢問他在哪裏。


    安生推開病房門走了進去,病床牆上的燈已經亮了起來。


    李知恩坐在床上。


    “醒了?”


    “嗯。”


    李知恩看了一眼手機裏的短信,已經快淩晨兩點了。


    “怎麽不繼續睡了?”安生拿出椅子坐在了李知恩的床前。


    “睡不著了。”


    “醫生說你需要多休息。”


    “我已經在這裏躺了一天了,現在根本睡不著了。”


    李知恩打算昨天就出院的,但是醫生建議還需要留院觀察一天,本來李知恩不想聽一聲的,但是安生已經給導演打過電話,替她請了兩天的假。


    反正假也請了,李知恩也就索性在醫院裏待一天了。


    “睡不著也要睡,之前都沒有好好的休息,還不趁著現在多休息休息。”


    “你說的好聽,如果換做是你睡了一天,你現在晚上還能睡著嗎?”


    安生又想到了以前在醫院的時候,有一種感同身受的感覺,他拿起枕頭墊在了李知恩的身後,示意她靠住,這樣她會舒服一點。


    李知恩墊著枕頭,靠在了床頭,她沒有化妝,也不可能化妝,她的臉上比昨天相比好了那麽一點,但是整體還是有種病態白。


    “我現在是不是特別醜?”


    安生瞅了她一眼,搖頭說道:“沒有啊,挺好看的。”


    “騙人。”


    “我之前上廁所的時候看到了我現在的樣子,明明就很醜。”


    “是嗎,我沒有太大的感覺啊。”


    安生說的是實話,也許是看多了,他覺得現在的李知恩與平常沒有多大區別,除了臉色不太好之外。


    “安生啊,我覺得你以後一定是一個特別會哄女朋友高興的人。”李知恩雙手放在被子上,盯著他說道:“說漂亮話是真的有一套。”


    安生嘴角微微向上,解釋道:“我沒有說漂亮話,我說的都是實話。”


    “最好是。”


    反正李知恩是不會相信安生剛才說的話的。


    “……”


    “喂,安生我想吃東西了。”


    “吃東西?”


    這次李知恩沒有說她餓了,而是單純的說她想吃東西了,那麽她應該是不餓的,但是嘴裏就是想吃點東西。


    “想吃什麽?”


    現在是淩晨兩點,沒有什麽好吃的了,況且現在還是在醫院,雖然外賣可以送到,但是多多少少會有點不方便。


    “給我削一個蘋果吧。”


    桌子上放著一個果籃,安生不知道是誰拿來的了,反正這幾天有很多人來看望過李知恩,每個人來的時候手裏或多或少都會提一點禮物,所以太多了就記不清了。


    安生拿起一個蘋果,找到了水果刀,開始給她削蘋果。


    蘋果皮慢慢的遍長,直到削完蘋果皮都沒有斷,李知恩全程都在目睹著他削蘋果的方法,很樸實無華平平無奇的手法,但就是能做到蘋果皮不被削斷。


    安生把削好的蘋果遞給李知恩。


    “我吃一半就好了。”


    安生把蘋果分成兩半,把大一點的那半塊給了李知恩。


    蘋果的味道還不錯,酸酸甜甜的。


    病房的窗戶外吹進一股晚風,安生起身準備把窗戶關上。


    “我很好奇啊,這次醫生明明說了不讓我工作了,可你為什麽沒有阻止我繼續工作啊。”


    窗戶被安生關上,發出了一聲摩擦聲,他轉頭說道:“我阻止你了,你就不會工作了嗎?”


    李知恩是一個對事情極度認真的人,她隻要不是真的下不了床了,就不會放棄工作選擇休息的。


    安生也是知道這樣的李知恩,所以這次幹脆都沒有說。


    “所以啊,我想好了,這次你在進組的時候,我就全程跟著你,每天都給你煲你喜歡喝的湯,每天給你做你喜歡吃的東西。”.


    安生迴到了椅子上坐好:“總之,我會在片場盯著你,如果你的身體再出現狀況,那個時候即使你不想去醫院,我也會把你給抗去醫院的。”


    這算是霸道嗎?


    李知恩有點沒法判斷,但是有一點她是知道的,安生是真的在為自己好的。


    “我又不是什麽三歲小孩了,還需要你看著麽?再說了小源一直在我旁邊。”


    “你不是三歲小孩,這次怎麽就進醫院了呢?”安生反問她。


    “我這是意外,你也知道的人生有很多意外的。”她還在狡辯。


    安生:“蘋果好吃嗎?”


    “額,好吃。”


    “那為什麽還堵不上你胡扯的嘴呢。”


    “……”


    誠然,李知恩是一個可以把自己照顧好的人,但是安生不放心,他一定是要自己親自看著的。


    李知恩的蘋果已經吃完,現在彷佛整個世界都是安靜的,窗外沒有動靜,門外也是一片安靜。


    “你拍完這部戲有什麽打算嗎?”安生問道:“是休息還是繼續工作?”


    “要休息了。”


    聽到李知恩說要休息了,安生心裏一喜,但臉上沒有表現出來。


    “是啊,也該休息了。這次身體已經給你敲警鍾了,你要多注意了。”


    李知恩有認真的想過這件事,她直到這次生病住院之前還在幻想,她跟剛出道的那個時候一樣,可以拚命的工作,即使再累睡一覺之後也會變得生龍活虎。


    可是這次的教訓已經告訴她了,她已經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了,身體也沒有以前那麽好了。


    她需要好好的調理一下了。


    “……”


    “你呢,之後有什麽打算?”


    “我的話,應該會繼續寫劇本。”


    “有想好寫什麽樣的嗎?”


    安生也仔細的考慮了這個問題,雖然現在「我的大叔」還沒有拍完,但是他如果想要繼續的走下去,就必須的要接著寫。


    至於,寫什麽類型的劇本的話,還需要好好研究一下。


    “沒有,想要嚐試一下不一樣風格的劇本。”


    “那女主角還是我嗎?”


    “你要想演也可以。”


    “切,不情不願,我不稀罕。”


    李知恩口不應心的說道:“你給我我還不想演呢。”


    安生也是無奈的笑了笑:“知恩啊,你要記住了劇本永遠是挑人的而不是人挑劇本的。”


    “即使一個劇本再好,不適合你,也不能強求,那樣就算是拍出來對你來說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意義。”


    道理李知恩都懂,她也明白安生的良苦用心,於是說道:“那你不讓我演,準備給誰演?”


    “這個我怎麽知道,況且我連劇本都沒有寫。”


    “那你劇本都沒有寫,為什麽就知道我不合適?”


    這個問題問得好,安生頓時不知道該怎麽接她的話了,隻能撓了撓頭說:“我也沒說你不合適啊。”


    “……”


    李知恩的病房裏有兩張床,中間用一道簾子隔住,安生就睡在另一張床上。


    此時李知恩睜著眼盯著天花板,屋內沒有開燈,但是外麵走廊裏昏黃的燈光,讓李知恩還是能看清楚天花板的顏色。


    她睡不著,或者說她已經睡得夠久了,現在完全沒有困意。


    明天要出院如果現在不睡的話,她害怕明天早上她又會變得無精打采。


    所以她現在努力的想要自己睡著,可是越努力越睡不著,這次就連剛才僅剩的一絲困意都沒了。


    扭頭看著窗外,她躺下的這個角度不好,看不見外麵的星星,就連月亮也沒有。


    人在睡不著的時候會想很多事,現在她的腦子裏想著無數的事。


    越想越亂,越想越睡不著。


    從而導致現在的她精力旺盛,想出去跑一圈。


    就在這時,安生翻了一個身子,病床發出了一種年久失修的‘慘叫聲’


    “安生。”


    李知恩叫了他一下。


    “怎麽了?”


    “你還沒有睡?”


    安生睜開眼,扭頭看著兩張床中間隔著的簾子說道:“你不是也沒睡。”


    “我睡不著。”


    “你有試過數羊嗎?”安生解釋了一下:“就是那種一隻羊,兩隻羊……”


    “但是我覺得數羊不適合你,你比較適合數錢,你想想你有多少錢,數一數也許你就睡著了。”


    安生現在看不見李知恩的樣子,不然絕對能看見李知恩的白眼。


    李知恩好像生氣了,不說話了。


    安生想了想開口說道:“你知道我以前失眠的時候是怎麽做的嗎?”


    “怎麽做?”


    安生把手機拿了遲來,找到了一段音頻。


    “聽聽鋼琴曲,很快就會睡著了。”


    “什麽鋼琴曲?”


    安生播放了手機裏的鋼琴曲,然後把手機放到了他們中間的床頭櫃子上。


    手機裏傳出來鋼琴的聲音,開始還好,但是到後麵簡直就是雜亂無章,像是在亂彈的一樣。


    “這是什麽曲子啊。”


    安生笑了笑,“怎麽樣,還行吧?”


    “什麽啊,簡直就是在亂彈啊。”


    李知恩很懷疑,這是不是安生隨手彈的。


    “你不要在意彈的怎麽樣,你仔細聽,看看是不是有一種安心的感覺。”


    李知恩不說話了,安靜的聽著這段雜亂無章的鋼琴曲,這首曲子像是有什麽魔力一樣,聽著聽著,李知恩久違的困意就湧了上來。


    慢慢的,慢慢的睡著了。


    安生拉開了隔在中間的簾子,側過身子看著李知恩,她此刻已經睡著了,睡得很乖巧。


    手機裏還在播放著鋼琴曲,安生也慢慢的閉上眼睛。


    在這個淩晨,兩個人聽著不算鋼琴曲的曲子,睡著了。


    “……”


    時間如同一架快馬加鞭的馬車一樣,彈指之間就已經越過冬天的寒冷,來到了春天。


    今天。


    安生與李知恩約好,要去看櫻花。


    就是去年李知恩沒有去看的那片櫻花海。


    安生還是背著他的那個雙肩包,站在成均館學校門口等著李知恩。


    此時是午後,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周末的學校,比上課時候,少了一些人,但多了很多對情侶。


    他們牽手,擁抱,耳語。


    這彷佛就是青春的樣子吧。


    李知恩來的時候,安生正坐在學校旁邊的便利店裏發呆,直到李知恩走進來,安生才察覺到她的到來。


    “你來了。”


    “你在發什麽呆?”


    安生看了看周圍,說道:“這是我上大學時候兼職的便利店,現在看見還是有許多感觸的。”


    “是嗎,那個時候是不是有很多漂亮的小姑娘來買東西啊。”


    安生沒有什麽印象了,似乎是有很多女生,他也不記得了。


    “也許是吧。”


    “真不要臉。”


    “哈哈哈。”


    “……”


    兩個人走到了學校後麵的那條小路,也是那條櫻花路。


    剛走到路口的時候,就能看見一片粉色,李知恩已經迫不及待的跑了起來。


    安生看著她的樣子像是一個小孩子,無奈的笑了笑跟在了她的後麵。


    “你跑慢一點。”


    李知恩轉過身說道:“你走快一點啊。”


    “急什麽啊,反正櫻花樹就在這裏,又跑不了,慢慢的欣賞就行了。”


    安生追上了李知恩說:“你跑的太快了。”


    李知恩聽從安生的建議,把腳步慢了下來。


    櫻花慢慢的飄落,李知恩伸出手接住,安生拿出相機給她拍著照。


    粉色的櫻花海中,安生與李知恩穿梭在這裏,一邊拍照,一邊玩鬧。


    累了就坐在長椅上休息。


    “好久沒有這麽放鬆了。”


    李知恩坐下來說道。


    安生把雙肩包裏保溫杯拿了出來遞給了李知恩。這幾天聽了李智恩說她吃的比較油膩,所以今天特地給她煮了薏米紅豆水。


    李知恩喝了一口,咂咂嘴,薏米水不太好喝,她有點不想喝。


    “我覺得你還是喝一點吧,這個薏米水對你比較好。”


    安生是不會騙她的,李知恩知道,所以繼續喝了幾口。


    午後的愜意時光裏,有櫻花,微風,別提有多舒服了。


    “安生啊,我們認識多久了。”


    安生想了想:“快兩年了。”


    “時間過得是真快安。”安生感覺他們兩的第一次見麵還是在昨天那樣。


    “是啊,過的好快啊。”李知恩有些感慨說道:“你知道我喜歡吃什麽吧。”


    “當然了,不光是你喜歡吃什麽,就連你的生活方式現在我都是了然於心的。”


    李知恩並不奇怪安生知道這些,因為李知恩也挺了解安生的。


    “那我們認識這麽久了,你有沒有什麽想對我說的。”


    “有啊。”


    “想說什麽?”


    “謝謝你啊,如果沒有你我現在也許還在送外賣……”


    安生說了很多感謝李知恩的話,可這些都不是她想聽的。


    “除了謝謝就沒有什麽想說的了嗎?”


    “你想聽什麽?”


    李知恩臉色立馬垮了下來:“沒什麽。”


    說完她站了起來,繼續走了。


    安生也跟在她的後麵。


    “喂,知恩。”


    “幹嘛?”


    “晚上我請你吃飯。”


    “哦。”


    “到時候我想對你說點話。”


    李知恩迴頭看她,“想說什麽?”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故作神秘。”李知恩說完轉迴了頭,就在她轉迴頭的一瞬間,臉上的笑容就浮現出來,這種笑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好看。


    她在繼續都走著,安生也在身後跟著。


    “……”


    樹上的櫻花緩緩下落,風把櫻花吹起。


    安生微笑著跟在李知恩的後麵,突然他與一個身影擦肩而過。


    沒走兩步,他停了下來。


    一股熟悉的感覺縈繞在心間。


    他不敢相信,迴頭望去。


    恰巧那道身影也在迴頭看他。


    兩個人的目光在這一刻撞了一個滿懷。即使她戴著口罩,安生也還是認出了她。


    風吹起了林允兒的長發,吹亂了安生的心。


    風吹花動,到底是風動還是花動啊。


    好像都不是。


    應該是安生的心動了。


    時至今日她還是安生永遠無法用言語描述的心動。


    李知恩迴頭看見安生不動了,朝著他大喊。


    “喂,安生快點啊。”


    “……”


    “……”


    「本卷完!」


    ------題外話------


    這一卷就這樣結束了,期待下一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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