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苛素來認定一件事,就很難有轉迴餘地的時候,小蠟燭的話很具有煽染力,他自然也不能充耳不聞,今日他剛蘇醒的時刻,惹來一群人莫名的攻擊,但他並不生氣,隻是覺得它們的下場未免太過淒慘,直到此刻,他也沒有露出一絲憐憫的情緒。但每每一想到,幾十條上好的生命,竟在短短數息間盡數葬送,心中總是不忍,隱約觸碰到隻要還生存在這個世上,就有千般無奈,根本沒有半點法子可以化解。


    無奈是個很平凡的詞,許是就因它太過普通,所以才頻頻出現,時常與人產生難以解開的羈絆。


    沈苛忽然止下腳步,仰首凝視著天空,口中輕歎一口氣,說道。


    “我此刻身處窮途之境,豈不也是無奈的。”


    小蠟燭突見他停下身形,不禁暗中偷笑,道。


    “公子,你終於想通了,咋們何必去跟一群瘋子較真。”


    沈苛眉毛一掀,轉頭瞧著他,臉上的線條又似明朗化,笑道。


    “想通什麽?走吧,前麵帶路。”


    小蠟燭立時怔住,啞口無言,半響後才道。


    “公子難道還要去捋那群吃人的虎須,不是小的膽小怕事,而是就依我倆的本領,擅闖吃人幫,那就如同蜉蝣憾樹,不見聲息呀。”


    沈苛一臉高深莫測的笑道。


    “什麽擅闖,我們遠遠瞄一眼就迴來。”


    小蠟燭登時疑惑盯著沈苛,上看下瞧,似乎很不相信這種話,忽然凝視著他問道。


    “果真隻是遠遠的瞄一眼?”


    沈苛認真說道。


    “果真。”


    小蠟燭當然不敢信服此言,如果真隻是遠遠瞄上一眼,那以他對那裏地形的熟悉,自然不會讓人察覺,可讓人擔心的是,到時候他真是一味要朝裏麵橫衝直闖,真是有千兒八百條命都不夠送的。但是此時不讓他去做這件事,那後麵還不知有多少稀奇古怪的難題了,若不然此刻先依著他,屆時再見機行事,必要時,他完全可以在他毫不知覺的情況下,將其打暈,然後帶迴來。


    想到此節,小蠟燭也忽然高深莫測的笑道。


    “可不是小蠟燭怕事,隻要到時候,公子可得聽我的,若是公子答應,小的立即帶你過去。”


    沈苛哂笑道。


    “那有什麽不可,我聽你的。”


    小蠟燭忽然歎口氣,道。


    “希望公子別說話不作數,不然咋們今日可是命懸一線啦。”


    沈苛一拉他的手,說道。


    “走吧,公子說話一向算數,就跟我做人一樣,一步一個腳印,擦都擦不掉。”


    就在他們離去不久之後,那間木房的後方,緩緩走出一個人影,盯著他們已經沒入遠方的身影,忽然一笑,隨即邁著步子跟了上去,看樣子,竟是打算跟蹤沈苛二人。


    而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沈苛口中那既喜歡玩火又會練酒的老頭子。


    ...


    ...


    小壑林並不小,雖說沒有一山似中庸幫的山峰那般高聳,但一根根小山峰卻猶如樹林一般,插遍不知幾十裏。


    沈苛站在這裏,極目望去,隻覺眼中乃是一片巍峨雄偉的造化之地,根本看不見盡頭。


    此處離吃人幫的老巢僅有幾裏路,早已入了他們的管轄範圍內,小蠟燭在一個時辰就力薦,不可再多前進。


    但沈苛兩個字應付過去,沒事。


    此刻他們站在一座半山腰上,山體上雜植縱生,草長及身,若不是走近細看,還會以為隻是兩顆稍大的野樹。


    但若是再往前走,一座座山峰岩石光禿,不見半點遮掩物,走不出十步,就會讓人發現。


    吃人幫的防範之緊,儼然如此。


    但沈苛並不死心,他還要前進。


    小蠟燭說,吃人幫本是四大幫派中最警惕的地方,從來沒有一個外人能潛進去還能出來的。


    沈苛又高深莫測的笑道。


    “那是外人,咱倆又不是外人。”


    小蠟燭說,吃人幫中規矩極多,無論是外人,幫內成員,都有一致的口號,咱倆就算弄到了一身衣裳,也總會路出馬腳。


    沈苛這下倒沉默了一陣,笑道。


    “天人自由妙計,走一步是一步。”


    小蠟燭搖搖頭又說。吃人幫上下等級嚴明,同級間從不過問,而下級又不敢越雷池半步,咱倆若隻是想進去套消息,是套不到一點有用的,反而一個不慎,丟了性命。


    沈苛本猜測出小蠟燭是別幫派來的奸細,但卻不敢明確是出自哪個幫派,此刻一聽他對吃人幫內的事知曉如此之多,不禁莞爾一笑。暗忖你害怕我們露出馬腳,自己卻連馬背都給露出來了。


    看其模樣,好像生怕我進去似的,說不定其中有什麽陰謀,那就更得進去不成了。


    “咋們先佯裝成小的,再慢慢變成大的,你說小的不敢問大的的話,那大的問小的的話,小的總不敢隱瞞吧。”


    小蠟燭又搖搖頭說。吃人幫小的成群,動一個就會把動靜鬧大了,大的雖說不多,但本事高強,還未把他給製服,倒先被他扣押了。


    沈苛立刻瞪了他一眼,說道。


    “我是公子,我說了算,你要是怕死,就在這兒等著。”


    小蠟燭一張臉頓時憋得通紅,小聲吼道。


    “你不是說聽我的,怎麽又反悔了,假如你就這樣一腳高一腳地的闖進去,早晚是死。”


    沈苛根本不理會他,撥開身前的長草,就竄了出去,雖說不免發出一陣窸窣的聲響,但身形被其壓得極低,乍聽之下,總還認為草中隻是蛇蟲爬過。


    小蠟燭手中正待下手將其擊暈,可他跑的比兔子還快,眨眼間,已奔出幾丈外了。他實在忍不住就要破口大罵,但又怕打草驚蛇,硬生生的將快要吐出的話給咽了下去,又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不多時,沈苛已跑下山腰,正蹲在一處草叢中,眼前是一條寬逾四五丈的大道,兩邊山壁怪石嶙峋,巉岩凹凸,處處顯得森嚴淩厲,而大道的盡頭已筆直的通向前方,遠得漸漸看不清到底該有多長,雖在陽光普照下,但兩邊高聳的山岩卻將大道攏成一片陰影,一眼之下,竟覺的身上不由自主冒起寒粒,饒是以沈苛的大膽,一想到裏麵淨是敵人,步步殺機,也不禁的頓生膽怯。


    正在沈苛躊躇不前的時候,小蠟燭終於趕到了,他一把抓住沈苛的肩膀,口中小聲喝道。


    “公子你真不要命了,再進去,可真的危險了。”


    沈苛伸手將他拉了下來,靠著他的耳邊說道。


    “小蠟燭,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點風險是要冒的,咋們小心些總不會出錯,你相信我。”


    說著,他手中一用力,就帶著小蠟燭縱了出去,一站在空曠的大道山,兩人均覺一股涼風吹過,忍不住的打了個寒顫,沈苛目光環顧一望,兩旁高聳的山岩之上石頭怪異,似是一張平坦的石壁上,被人打得坑坑窪窪,一塊塊危岩就猶如惡鬼一般,正在拚命的掙紮,就要破壁而出。沈苛深深吸上一口氣,然後鬆開他的手,踏著沉穩的步子便向前走去。


    小蠟燭眼見他又先行離去,暗暗啐罵一聲,急忙跟上。


    到了此刻,真是隻能見機行事了。


    大道雖寬,但也不過幾丈,沈苛卻恍若走在一片空曠地帶,早已將自己曝身在光天化日之下。


    可兩旁毫無遮掩之物,就是藏也藏不住,如果露出偷摸的跡象,更容易讓人產生懷疑,索性不如大大方方的,反而能鬆懈敵人的警惕,至少不會不分青紅皂白的對他們下手。


    小蠟燭看見沈苛的模樣,便領會其意,身下緊跟著他的步伐,露出一臉平靜的麵容,無半點慌亂的表情,似乎他們不是外人,正是幫中外出而歸的高層一般。


    時間一點一點流去,兩人同肩而行,時而不著痕跡的向四周望上一眼,時而又搖搖頭的無聲歎息著,就是有人看見,也不敢輕易動手,生怕惹上不得了的人物。


    但兩人的運氣竟然極好,都行了半個時辰,也沒遇上一個人影,直到前方遠處,忽然露出一束光亮,兩人方才暗暗一驚,知道終於走完了這條暗沉的路。


    看來前方的光亮處,便吃人幫的進出口。


    沈苛輕輕放慢步子,移到旁邊的山岩下,手中一打手勢,小蠟燭便跟著躡步過去,緊貼石壁,注視著前方。


    前方離此處大約十丈,從此處望去,似乎正是一片廣闊之地,陽光能照到每一個角落。而這條路由於兩旁山峰頗為傾斜,兩峰一攏,就放佛形成了一條陰暗的通道一般。


    此刻在大道盡頭的兩旁,正立著兩個人,天際上假陽十年如一日,正掛當中,所以兩個人的影子就似被自己踩在腳下一般,不露出多的痕跡。


    沈苛知道自己的本領有限,就算悄悄的潛伏過去,也不見得能偷襲成功,若是能將他們引進來,那倒不失為一條良策。


    但如何又能讓其乖乖的走進來了?


    他沉思,如果我是對方,遇見什麽情況會做出如此舉動。


    一個放哨的人,最專業的一點就是,隻要發現異常便會通報上方。但一個放哨的人,也絕不敢平白無故的將事情鬧大,如果稍有點風吹草動,就弄得如臨大敵,那這哨子放的實在太業餘了。


    沈苛思索了半響,暗忖隻要前麵的兩個人稍微笨一點,此計一定成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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