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宋珺十分用心,但是此時劉肇的心裏卻沒有一絲想要她侍寢的念頭,他親了親宋珺還在忙著的小手,坐了起來。踏著夜色,向鄭眾的長秋寺走去。


    皇宮內的各個宮室冷月疏影,還在涼涼地在原地守望著,一任風吹雨打,年輪更迭,不肯透露一點一滴的心事。禦花園裏暮色深深,風透過深衣緩緩吹來,讓人冷得不住打著顫,絲絲寒意掠過心頭。劉肇不肯坐轎,接過蔡倫遞過來的鬥篷,披在身上,慢慢地在宮中靜寂的巷道中踱著腳步。


    蔡倫問道:“陛下,天涼了,可否坐轎?”


    “不必了,朕心裏煩,想走一走。常侍,朕一直不升你的官,你心中是否有怨?”


    蔡倫忠厚的笑了,“皇上,老臣能在陛下身邊就是福氣了。隻要陛下開心,老臣就滿足了。過兩天老臣還會給陛下一個驚喜呢!”


    劉肇停下腳步,迴頭看了看臉上已長出皺紋的蔡倫,“什麽驚喜?”


    “都說了是驚喜了,皇上要是現在知道了,就不會驚喜了。”蔡倫笑著答道。


    “哼,你這幾天有時候鬼鬼祟祟的,不在朕的身邊侍候,就是為了這個驚喜?”劉肇對蔡倫有著深厚的情誼,就如同對父親一樣,是以半開玩笑的問道。


    “嗬嗬,老臣這點事還瞞不了陛下的。陛下小的時候就瞞不了,這大了就更瞞不了了。”


    劉肇被他逗笑了,“朕記得小時候,朕犯了錯,受了母後的責罰,跪在大殿裏一個時辰。卻沒有感到膝蓋疼痛,原來是常侍在朕每條褲中的膝蓋部分都縫了一塊軟墊。後來我好奇就將褲子剪破,才發現了這個秘密。嗬嗬,那時朕也是淘氣,常常被為罰跪,卻沒有受到多少苦,想來就是常侍之功。”


    “嗬嗬。陛下那時小。太後苛責太嚴,老臣看著心疼,就想了這個辦法。雖說笨一些。也能管用。”蔡倫憨厚的笑著。


    劉肇抬頭看了看,已經滿天的星鬥,指著北鬥七星道:“那是北鬥星吧,看起來真的很大。想來必是離我們很遠吧!”


    “是啊,陛下。星星在遙遠的天際,夠不到,摸不著的。古時紂王建了摘星樓,卻摘不到星星。可見離我們之遠。”


    “朕覺得現在這個迷,就如星星一般,怎麽也摸不著頭腦。唉。也不知道大長秋調查得怎麽樣了?小娥和夭折的皇子已入了棺,朕卻覺得愧對他們!”劉肇憂鬱的說。


    “皇上。你好久未去看你的皇兄劉慶了吧,說起那件事,老臣心中一直有愧,當年就是老臣聽了太後的話,陷害了劉慶的母親,宋貴人!要說有愧,老臣心中的愧疚更深。在這宮中,哪裏會有什麽真情實意,即便是母子都各懷心事,何況說妃嬪。妃子們的得寵與否,關係著家族的興衰榮辱。自是無所不用其極,什麽手段都會用上的。臣雖當年被利用,想想也在情理之中,那爭奪之中的勝者才會成就今天的皇上啊!”


    劉肇心中一緊,眼淚順著麵頰流了下來,拍了拍蔡倫的手,“朕想她們還是十四五歲的女子,初經人事,怎麽會有如此的想法,聽來讓人心寒啊!”


    蔡倫點頭,“陛下,不要想得太多,也許並不是他們所為!”


    “那麽還有誰?這宮中除了他們就隻有太後,難道我要懷疑自己的母後?誰是利益的擁有者,誰就是兇手!”劉肇咬著牙,恨恨地說。“我不能容忍這樣的女人呆在朕的後宮,我怕有一天,死在她手裏的是朕!”


    他一步步的走到今天,權利,天下,一切都在他的手中,就連一直控製著他的太後都被他摒棄於權利之外,他可算是成功了。可是,他又陷入了宮中的另一種爭奪之中,而這種奪,更加切實的傷害了他,刺痛了他!


    鄭眾與幾位太醫正在秉燭夜談,賈太醫粗重的透了一口氣,說道:“大長秋,這事已定準了,我們幾個都是這個想法。”


    鄭眾看著九曲蓮枝形狀的燈盞,眼睛閃著綠幽幽的光,“事關體大,你等可有把握?若有個一差二錯,不用說你等,就是我鄭眾頭上的腦袋也不保!”


    賈太醫目光霍地一跳,垂下眼瞼沉思了一會,咬牙說道:“大長秋,我們可以肯定,若有差錯,拿我們全家的性命做保!”


    鄭眾從容的喝了一口茶水,兩隻細長蒼白的手指交錯握著,略一點頭,說道:“既然如此,我鄭眾便與你們擔著這個幹係,向皇上奏報此事!”


    “你們已有了結果了?”這時,門忽然吱呀呀的打開了,劉肇帶著一身的寒氣,出現在門口。


    “皇上!”幾個人互望了一眼,都起身跪拜,“臣等見過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罷了,平身吧!”劉肇解了鬥篷,交給蔡倫,坐在主位上,喝了一口鄭眾奉上的茶水,皺眉道:“你這茶,就是茶葉沫子,朕明兒賞你一些好茶,這茶聽說是好東西,清香幹洌,明目清肝,朕十分喜歡,已下令大麵積的種植,想來今後能品茶,便不止是我皇宮之中,或者是貴族大臣們的專利了。小民百姓也能享了這個口頭福。”


    鄭眾笑道:“皇上能賜臣好茶自是不錯,隻是我這粗劣的舌頭,怕是也喝不出那茶的好來呢!”一句話說得眾人都笑了起來。


    劉肇忽然正色道:“我才在門口,聽到你們似乎已有了結果,朕想聽聽,是怎麽迴事?也不要怕,如果查證是實,不管是誰,朕一定不饒。”


    賈太醫從劉肇瑣碎的話中窺探揣摩聖意,生怕生出半點差錯,聽劉肇的話中已給了明確之意,便一咬牙,奏道:“臣等懷疑。此事是宋貴人所為無疑。”


    劉肇聽了一驚,他才從宋貴人處出來,似乎宋貴人的小手正在為自己按摩頭部,卻突然聽到這樣一個消息,驚得臉色蒼白。燈火忽的一抖,賈太醫的聲音聽來如同鬼魅,一字一句都如釘子一般刺入了劉肇的心裏。


    “臣等先檢查了娘娘的藥方。都是正常的保胎之物。並無損傷。又盤查了宮中各人,聽說宋貴人之前一天曾來探望李美人,並帶了食物來。於是便讓他們將所帶之物進行檢查。多虧有一個奴才將當時李美人未吃完的糕點偷藏一塊。於是便拿出來檢測,我等十分吃驚,那糕點竟是由薏仁水濃熬而成,不知熬了幾次。雖美味可口,卻是易落胎之物。還有另外兩塊裏麵也發現了馬齒莧和甲魚的味道。這些都是落胎之物,而且濃度之高,匪夷所思。臣等又聽說當日,幾位妃子來時。隻宋貴人特別備辦了食物,臣等在當日的物品中又發現了桂圓。這些東西每一樣雖無毒,卻每樣都於胎兒無益。想來如果當時無果。她還會繼續送食物來,這食品甘美可口。李美人十分喜歡,如果再食,也是難逃一命。”


    鄭眾又接口道,“太醫們還檢查了宮中之物,發現隻有在暖爐內有麝香的氣味,又聽說當日,也隻有宋貴人靠近了暖爐,說炭味太重於李美人無益,麝香對滑胎更是重味,皇上,若是果如我們的猜測,宋貴人處心積慮,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劉肇突然大笑起來,“好,好一個宋貴人,好一個淑德的宋貴人,朕還一味覺著她好,說話處處占著個理字,卻不料,心如蛇蠍,心如蛇蠍啊!”他氣得真哆嗦,臉如金紙,眼中突的射出一道恐怖的光芒。“鄭眾,去把那個賤人帶到這來,朕要親自問問她,她還有心嗎?還是個人嗎?”


    鄭眾見他氣得厲害,生怕他有個萬一,忙衝著蔡倫使眼色。蔡倫見了勸道:“皇上,當心著身子,既是輕賤之人,犯不著為她如此,聖體要緊啊!”


    “你去,快去,還等什麽!”劉肇將案幾上的茶杯摔到地上,眼見得氣得瘋了。太醫們互相看了一眼,見他氣得臉上通紅,知道氣大,也怕一直閉過氣去。


    鄭眾忙出了殿,今手下的孫璫帶了幾個小黃門,又調了禁軍前往梨花閣。


    劉肇在殿中來迴的走,這一來,反而讓他的臉色好了些,“朕真是瞎了眼,這宮裏都是些什麽人,朕才寵幸了她們,就開始你爭我奪,勾心鬥角,朕恨不得搬到宮外去,再不見這些狼心狗肺之徒。”


    他突然想起還有一個人是未參與其事的,不由長歎一聲,璃兒,隻有你才是最好的。


    不一會,宋珺來到了殿中,她穿得極是單薄,顯是未曾穿戴好,頭發零亂,全身發著抖,跪到了劉肇的麵前。


    劉肇狠狠的盯著宋珺,“你,是你做的,對嗎?那些食物都是你帶給李美人的,你還有什麽可說?”


    宋珺身子暖了過來,反而冷靜了下來,她將頭發攏了攏,嫵媚的眼睛笑意盈然,“皇上息怒,是臣妾做的不假,臣妾認罪。”


    “你!”見她竟然直接認了罪,大出劉肇竟料之外,竟不知如何答對。隻得道:“朕對你如何?”


    “皇上對珺兒寵愛有加,可是你的寵愛卻不及對陰貴人!”宋珺苦笑著,語聲變得哽咽。


    “你還有臉和陰貴人比,你連畜牲都不如!”劉肇氣得又在殿中急走。


    “是,臣妾連畜牲都不如,臣妾喪心病狂,可是又怎麽樣呢?我這樣做都是因為我深愛著皇上,希望得到皇上的一次垂憐,一次寵愛,難道這有錯嗎?臣妾的錯就是不該進了這宮廷,成了眾多妃嬪中的一個,成了你劉肇的女人!”


    “啪!”劉肇一個巴掌打了上去,宋珺撲倒在地上,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她苦笑著,“皇上,你打得好,打得好!”


    “來人,拖出去,明天一早,賜毒酒!”劉肇暴怒地咆哮一聲,由於用力過猛,劇烈的咳嗽了起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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