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朝堂之爭


    司徒袁安府,彼時**正好,庭院內繁花正盛。那青綠的樹葉都已然被風吹得泛起一層深綠的光澤,連帶把那些山石青磚,都染上了一層光影一般的浮色。


    劉慶被帶入了內堂,穿過院子時,看到池中的新荷已如手掌般大小,鮮翠欲滴,令人眼前一亮。荷花下水中幾尾緋色金魚,清波如洗,翠葉如蓋,紅魚悠然,不僅駐足觀看,忍不住心動。想起鄧綏的秀顏,麵上一紅,快步跟上了袁安。


    袁安內堂十分整潔,桌上的紅漆盤內,擺著時新的瓜果,滿室清香。袁安關好了門,小聲道,“王爺,尚書韓棱來找我,問我對此事的看法。我見他似有義憤,便出言試探。”


    劉慶看著袁安眼睛,手指輕輕的篤篤敲著幾案,等著他的下文。


    “他道,朝中竇家黨羽甚多,若是其他人所為,竇家必有反應,如今竇憲靜而不動,想是此事,必是他的陰謀。”


    劉慶頷首道,“我也做此想。”


    “不錯,我便對他道,韓大人有此懷疑也不無道理,隻是竇家勢大,誰敢去觸這個黴素頭。”


    劉慶微微一笑,心道,“好一個老滑頭!”


    “果然,韓梭大怒道,食朝廷的俸祿,拿著國家的餉銀,難道還是為竇家人做事的嗎?若大人不管,我明日自去向太後說明。”


    “好,這一番表白,可以看出韓大人的真心為國!”劉慶點點讚許道。


    “不錯,是以老臣對他說明了原由,他才平息了怒氣。我們二人到了司空任隗府上,正好宋由的下屬何敞也在。由於他是宋由的人,我們便加了小心,卻不料此人也是剛直之人,同樣對案件疑竇重重。”


    劉慶拍了一下案幾道,“真是,你們忠於漢室之人聚首,此事可成!”


    袁安笑道,“王爺,太後已知那兇手是何人了,你可猜得出?”


    劉慶站起身,在室內走了幾步,搖搖頭道,“難道太後已知道是竇憲?”


    袁安搖頭道,“非也,竇將軍已告知太後,利候劉剛一直與都鄉候劉暢不睦,此事必是他所為。”


    “哦?真是如此嗎?”劉慶大為吃驚,心下卻不相信。


    “是與不是,他即如此奏明,太後也不得不信。”袁安撚須道。


    “那麽,矛頭不又指向了劉氏子孫?如此一來,太後莫非又要對劉氏宗族大開殺戮了嗎?”劉慶眉頭緊皺,不由擔心起來。


    袁安憂聲道,“是啊,劉剛在喪禮過後,已經迴到封地,太後便下詔派出侍禦史和青州禦史共同到齊國審理此案。可憐那劉剛成了替罪的羔羊!”他說完長歎了一聲。


    劉慶拉住了他手道,“老司徒,若是劉剛所為,也就罷了,若不是他之所為,豈不是又要白白犧牲了一個劉氏子孫!”


    袁安拍拍他手道,“王爺莫急,我們幾個計議已定,明天先由韓棱上奏太後,指出案中的疑點。我們幾個把太尉宋由拉進來,讓他也對這個案件感興趣,此人目光短淺,又無才幹,膽子又小。他是竇憲的人,若是他來出頭,太後必相信他的話,我們再把真兇講出來,那竇憲這次絕難逃脫!”


    劉慶大喜道,“司徒此計甚妙,由他們的人自己說出來的話,太後不信也得信了。”


    自劉暢死後,太後再未升朝,而對劉肇來說,這是第一次獨立處理政務,不免顯得幾分緊張。


    崇德殿內,咳痰不聞,蔡倫侍立於幼帝身邊,狀態恭謹,他自重新迴到幼帝身邊,覺得自如了許多,盡心盡力,片刻不敢稍離。


    但是劉肇卻不喜歡他跟隨,總是有意無意的躲開他,帶著黃雋到處跑,蔡倫為此狠狠地懲罰了黃雋,隻道他帶壞了皇帝,不肯好好讀書,隻是玩樂。今天特意讓黃雋呆在宮中不出來,五日一次的早朝,他不放心小皇帝一個人處理政事。


    劉肇看著一眾大臣道,“眾卿,太後這幾日病重,朕隻得自己升殿,眾卿有事可上奏與朕,能處理的,朕會著情處理,不能處理的,朕會留下,待奏請母後,再給眾卿答複。”


    袁安出班奏道,“陛下,都鄉候劉暢一案,現在已交辭曹辦理,隻是現在仍未有下落,請陛下加以督責。”


    辭曹一聽,下跪報道,“臣已盡心,太後也已下旨著侍禦史和青州禦史共同到齊國審理此案。隻是那劉剛拒不承認此事,還大哭說,他弟弟死了,不拿真正的兇手,卻來審他這個兄長,是悖天之舉!臣等日夜審問仍是無果,陛下明查,並非臣等失職。”


    劉肇剛要說話,尚書韓棱出班奏道,“陛下,辭曹這是推托之辭,但是臣有不同看法。”


    劉肇見狀心中暗喜,便出言鼓勵道,“韓卿家可直言,朕也想聽聽你的看法。”


    韓棱道,“陛下試想,劉剛被貶為利候,他想做齊王本就是不可能之事,是以他決不會做此想,更不會因為做齊王與劉暢產生矛盾。劉剛與劉暢不合之言,也是空穴來風,如果他二人有隙,為何劉暢受太後寵信之時,還與其兄關係甚密。”


    劉肇點頭讚許,“此言有理,卿家可以接著說。”


    韓棱目光閃動,“劉暢的死對誰的好處最大,或者他的存在會對誰產生威脅,這才是關鍵。是以,臣以為,不應該舍近求遠,那兇手恐怕是在朝中吧!陛下請免了劉剛的審問,可不要為朝中的奸臣所笑話。”


    竇篤聽韓棱出言不遜,也出班奏道,“劉剛與劉暢不合,盡人皆知,你不要胡說八道!”


    韓棱冷笑道,“盡人皆知,是你知還是虎賁將軍知道,還是眾臣都知道,這可是不同吧!”


    竇篤道,“就便是我兄弟知道又如何!”


    韓棱微微一笑,“那就是你們兄弟二人有意栽贓陷害,這朝中的奸臣是誰怕是昭然若揭了吧!”


    一時殿中議論之聲驟起,聲音越來越大,竇憲有些沉不住氣了,他知道這個草包弟弟又惹禍了,可是現在的局麵也必須得收拾,他想那小皇帝畏懼自己,必會向著自己說話,因此清了清嗓子出班奏道,“陛下,臣有話說。”


    劉肇見事態擴大,知道眾臣之中已有人把矛頭指向竇氏一黨,心中已有決定,於是故做恭敬之態道,“舅舅,有何話講?”


    “陛下,這班臣子,有意誣陷臣等,說臣等是奸臣,請陛下明鑒,我竇氏一族為漢家立下汗馬功勞,指責我們為奸臣者,必是大奸大惡之徒。”他聲音洪亮,怒目瞪著韓棱。


    韓棱也直視他的目光,毫無懼意。“竇大將軍,是黃門侍郎自認劉剛與劉暢不合一事,是你們竇氏兄弟自己知道,我等均無所聞,是以都鄉候劉暢一案,應該重審。”


    劉肇不等竇憲再說話,急道,“朕準奏!”


    又道,“都鄉候一案事關重大,可把劉剛押解迴京,再著太尉宋由查清真相!司徒袁安,司空任隗協理查案。母後日日為此事憂心,以致病體不愈,各位要盡職盡責,不可稍有懈怠,以寬朕心!”


    “遵旨!”眾臣答道。竇憲見和帝再不理自己,不由大怒,但是在朝堂之上,也不敢太過放肆,隻得把一口怒氣咽下,退入班中。


    他怎麽也沒有料到,韓棱會從中冒出來,將事情擴大到這種程度。


    他知道,之前由於劉剛屬於外官,司徒和司空二人,不應參與地方刑事案件,所以心有餘而力不足。


    可如今犯人進京,交由宋由審理,實際上就是把審案之權交給了三公,這個小皇帝也不簡單啊!他這樣一下旨,就明擺著讓三司共同辦案,現在他反而插不上手了。


    而宋由這個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事情的真相又不能讓他知道。


    竇憲端起酒“啯”地咽了,狠狠地把酒爵扔在地上,大叫道,“竇成!”


    竇成見他怒氣衝衝地迴來,便知道有事發生,他不敢遠離,正在門口徘徊,聽到唿喚,便小跑著進來,跪倒在地,哆嗦著道,“將軍有何吩咐?”


    “你去告訴何順他們二人,把那個韓棱給我殺了!”他吼道。


    “將軍,他們不是已經出外躲避了嘛!”竇成嚇得聲音都走了調。


    “什麽?那就派別人,不管是任何人,我隻要見到韓棱的腦袋!”竇憲的眼睛鬼火似的灼然生光。“我決會讓那些惹惱我的人,和我一起見到太陽!”


    他抽出腰間的佩劍,用力地,狠狠地,向案角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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