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聲響,那碗藥被李秀緣直接扔在了地上。


    他輾轉親.吻,扣著鳳櫻櫻的腦袋,翻身把她壓在了榻上。


    咬著鳳櫻櫻的唇瓣,好一番肆虐後,他平靜地直視她的雙眼,“藥甚苦,不及夫人來得香甜。”


    明明是平靜的語調,可配著他那張白淨秀麗的麵龐,竟是莫名的撩人。


    鳳櫻櫻喘息得厲害,偏過頭去看地上的藥碗。


    藥碗歪倒在柔軟的地毯上,褐色藥汁盡數傾灑出來。


    她蹙眉,“你的傷……那碗藥……”


    男人毫不在意,在她看不見的時候,眼底深處終於現出濃濃的深情。


    他啊,


    其實很歡喜這個女人。


    如今大仇得報,他終於能夠與她好好在一起了。


    他想著,不顧身上的傷口,隻深情地再度吻了下去。


    ……


    鰩鰩尋到太醫院時,李秀緣已經離開。


    鳳櫻櫻手裏提著剛抓好的幾包藥,瞧見鰩鰩進來,頓時笑道:“我原打算去雍華宮跟你告辭,沒想到你竟過來了。”


    鰩鰩擺擺手示意藥房中的太醫都退下,拉著鳳櫻櫻在圓桌旁坐了,正色道:“鳳姨姨,我已經聽太子哥哥說了事情的經過。你,真的打定主意,與李秀緣重新在一塊兒?雖則他救了你不錯,可他深不可測,手段殘酷,乃是個令人畏懼的男人呢。”


    她想好了,這是最後一次同鳳姨姨討論李秀緣。


    若她的鳳姨姨堅決要和李秀緣在一塊兒,她也無話可說。


    她說完,就認真地望向鳳櫻櫻。


    卻見對方挽袖,親自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姨姨?”她不懂。


    鳳櫻櫻笑容溫和,杏眼十分明亮,“我雖傻,卻也知道這些年,他是通過怎樣殘酷的手段,才登上現今的官位的。”


    “姨姨既知道,那你還……”


    “是,他是天下第一狠毒絕情之人,可他獨獨對我好,那我就得認他的好。


    “鰩鰩,這世上有各種各樣的女子,有強大尊貴如你娘親的,有強勢獨立如白姐姐的,也有堅韌精明如溫姐姐的。可是,並非每個姑娘都能做到她們那樣啊。


    “我不聰明,也不會武功,我會的,就隻是在那一方小小天地裏刺繡、做飯。我能守得住的,也隻有小和尚一個人啊!”


    鳳櫻櫻抓住鰩鰩的手,難得認真而嚴肅,“這世上,你總會遇見那麽一個人,你知曉他似紙鳶,或許隨時都會掙脫你手中的絲線,轉瞬便與你相隔天涯海角。可就算隔得很遠,就算他身邊匯聚著眾多鶯鶯燕燕,但你仍舊知道,他會迴來。我與小和尚自幼一塊兒長大,他對我的意義,是家。我對他的意義,又何嚐不是如此呢?若紙鳶有心,他大約,也想迴家吧?”


    世間浪子太多。


    然而浪子未必無心,隻是他的心,或許早已落在某個人那裏,隻等著看遍世間繁華後,再迴去重新拾起。


    鰩鰩捧著熱茶,怔住了。


    她沒有料到,單純如鳳姨姨,竟會有一天,與她說這般嚴肅的話。


    這番話看似毫無道理,可非深愛之人,不能體味。


    畢竟,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又豈是道理能夠講明白的?


    良久後,小姑娘豁然開朗地放下茶盞站起身,恭敬地朝鳳櫻櫻拱了拱手:“謝謝姨姨賜教。”


    剛剛泡在浴桶中時,那糾纏她的苦惱,她已經想明白了。


    太子哥哥,或許終免不了三宮六院。


    可隻要他的心在她那裏,她大約能夠容忍的。


    此時,小姑娘仍舊不曾明白,李秀緣與魏化雨之間,是有區別的。


    而她與鳳櫻櫻,也是有區別的。


    高貴驕傲如她,根本就無法容忍所愛之人宿在旁的女人那裏。


    自然,這些都是後話。


    此時,兩人依舊坐在藥房內,說著女人之間的私房話。


    卻不防,早有人站在窗外,把她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去而複返的李秀緣,一身竹青窄袖錦袍,漠然立在簷下。


    這些年來,他對沈妙言的憎恨,從不曾有一日放下。


    即便他與魏化雨約好了,昔日與沈妙言的恩恩怨怨一筆勾銷,可事情哪兒有那麽簡單。


    更何況……


    男人的目光透過窗槅,再度落在鰩鰩身上。


    更何況,那個女人的女兒也十分可惡,竟總想著唆使鳳櫻櫻離開他。


    垂在腿側的手,不自覺地握了握拳。


    他折身,麵無表情地離開了太醫院。


    ……


    大雪初霽。


    鎬京城外,青山連綿,天山一色,分外壯美。


    一道蜿蜒的青磚小路,輾轉通向山巔。


    青磚小路兩側,枯樹尚未萌芽,枝椏間砌霜堆雪,晶瑩剔透,秀美非常。


    一道纖細身影,手提竹籃,正緩步行走其間。


    繡花鞋輕巧溫暖,於素白裙下若隱若現。


    來人穿雲碧色小襖,領子上的一圈厚實兔毛,越發襯得她那張娃娃臉白嫩精致,便是已為人婦,眉宇間卻仍舊透著嬌憨可愛。


    而素手提著的竹籃裏,則盛滿了紙錢、香燭等物。


    謝陶不緊不慢地登上山巔,周身不覺沁出一層薄汗。


    她抬袖拭了拭額間細汗,目光落在不遠處那座孤獨的墳塚上。


    眼底多了些複雜之色,她緩步上前,在墳塚前跪坐下來。


    墳塚收拾得幹幹淨淨,並無任何枯枝雜草。


    墓碑如新,鐫刻著“顧氏欽原,國士無雙”八個鐵畫銀鉤的錯金體大字。


    這是當年欽原哥哥離世後,太上皇親筆題就的。


    謝陶注視著墓碑上的刻字,微微晃神。


    過了不久,她收迴視線,從竹籃裏取了香燭、點心、水果等物,供奉在墳塚前,又把那厚厚的一遝紙錢、金元寶等物,慢慢燒掉。


    “欽原哥哥,今年又發生了很多事呢。鰩鰩她就要出嫁了,嫁的乃是魏北的帝王,你當是見過的……”


    她聲音溫柔,“皇上待我的小晚卿,也十分寵愛,想來再過七八年,我興許就能做外祖母了呢。”


    她說著,眼圈不覺一紅。


    “隻可惜,你不能活著,看看那些鮮活可愛的小人兒,究竟是如何長大的,如何成家立業的……”


    墳塚靜默,如同巍然不動的山川。


    冬末的寒風吹來,燒盡的紙錢灰燼迎風而起,迷蒙了謝陶的雙眼。


    她抬袖揉了揉,便有淚珠子滾落麵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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