瀨戶裏彈了彈煙灰,迴憶著對幸田夏樹的印象,“長相很普通,有點羅圈腿,胸有點小……我意思是,這可能與童年白血病導致激素分泌異常的失衡有關,所以後來發育不良,你怎麽看?”


    神尾楓一陣默然,有點泄氣道:“我是想問你,剛剛幸田夏樹抹眼淚哭的稀裏糊塗的時候,你有沒有發現什麽異常?你不是布魯舍爾博士嗎,就沒通過什麽微表情、小動作察覺異常?”


    “腦袋有坑吧,你該不會懷疑那姑娘假哭吧?假哭能哭的差點背過氣去?那我心服口服,這比映畫大學那幫表演生還專業。你別疑神疑鬼的了,難道你看出什麽來了?怎麽沒當場揭穿她?”


    “我也沒看出來。”神尾楓搖了搖頭,趁著瀨戶禮發作以前又趕緊補充道,“就是感覺哪裏怪怪的,說不上來的不舒服。”


    瀨戶禮看了眼手機短信,摁滅七星煙的煙屁股後,拿出車鑰匙,“得了吧你,你這是典型的以貌取人,覺得人家長得不好看,所以有偏見,連帶著看人家哭也不舒服。別胡思亂想了,師傅喊咱們迴去開會呢,有事迴去再說。”


    ——·——


    “根據福利院的領養記錄顯示,當年幸田文夫婦確實是頭一次來到福利院,說是經朋友介紹來的。他們一眼就相中了幸田夏樹,隨後辦理了領養手續,隻可惜沒過幾年,那孩子就得了白血病。”


    奧寺在刑事課一係的獨立會議室裏匯報自己調查到的結果,繼續道:“通過對福利院老院長,以及當年幾名職工的詢問,外加走訪了兩位與幸田夏樹差不多同齡的被領養兒童家庭,基本可以確定,不存在所謂的某一方的私生子的可能。”


    奧寺說完,輪到日野聰匯報情況了,“北村警部,今上午保險公司協會那邊給我迴了電話,說是山本七惠生前並未購買任何一份商業保險,也沒有任何一份保單的受益人顯示是幸田文。


    東京幾家大保險公司都在協會裏了,如果說有遺漏,也隻能是小保險公司了。但那樣的話理賠金額估計也不會多,幸田文犯不上鋌而走險。”


    “阪田町那邊的地圖有線索了嗎?平成16年的時候,那邊什麽樣兒?”北村有起問道。


    “那一片除了主幹道,就是工地了,我轉了幾家單位,找到的地圖都太過籠統,沒有具體到某一片區域的,還不如當年警署交上來的案卷裏,手繪的那份失蹤現場地圖呢。”


    “走訪結果怎麽樣了,平成16年的時候,阪田路上都有哪些人經常通過?”


    瀨戶禮掀開筆記本看了眼,“主要是工地的工人,還有些跟山本七惠一樣,走大路迴家的住戶,附近大學也會有學生到那邊乘電車,那時候銀座站是大型車站,不少線路都要在那邊轉車……”


    頓了頓,他又道:“隻不過當年那個時間,已經快午夜了,阪田路早都沒人了,所以目擊證人至今也未找到。”


    北村有起食指敲敲桌子,皺眉道:“這麽說,這樁案子還是沒有頭緒。你們說說看,兇手謀殺山本七惠的動機是什麽?是激情殺人還是預謀殺人?”


    激情犯罪,顧名思義,即是兇手的犯罪是處於一時的激憤情緒而實施了犯罪行為,兇手原本並沒有要殺人的意思,而是在被害人的刺激下失去理智,在非主觀意識的情緒下將他人殺死。


    預謀殺人,即早有預謀、準備的殺人,其中包含反社會情感的犯罪、挫折狀態的犯罪、消極心境的犯罪、無差別的犯罪等。


    幾人麵麵相覷,瀨戶禮舉手發言道:“從骸骨發掘現場來看,死者身上的鈔票、項鏈、戒指都在,可以排除是謀財害命。兇手既然不是為了錢,那麽要麽是泄憤,要麽是見色起意。但從骸骨受到的傷害來看,死者生前並未遭受太多折磨,我認為可以排除仇殺,將犯罪動機轉移到姓侵害上來。”


    神尾楓質疑道:“說不定兇手有別的什麽癖好呢?又或者這是個連環殺手,什麽都不圖,就是想沙人滿足自己的變態欲望,不行嗎?”


    瀨戶禮被噎住,說不出話來。


    日野聰說道:“從現有調查來看,山本七惠平時性格隨和,跟同事、鄰裏之間並未結過仇怨,也沒聽說有什麽仇家,應該不是仇殺。就算懷疑是姓侵害,憑現在的技術,也沒法對一堆骨頭做姓侵害檢查啊……”


    北村警部問神尾楓,“遺物上有提取到指紋嗎?”


    神尾楓搖了搖頭,“要是有指紋,發現骸骨的當天就爆料了,也不至於調查到現在。”


    日野聰有些氣餒道:“照這麽看,這案子完全就是死案,過去十幾年,犯罪動機不明、證物沒有、目擊證人沒有,屍檢更不可能,完全白忙活了……”


    奧寺有些不悅,“怎麽,你是想臨陣退縮了?案子遇到點挫折不是很正常,咱們想辦法克服就是了,而且這樁案子對師傅的意義你不是不知道,怎麽能說這種喪氣話!”


    日野聰搖搖頭,“不是我退縮,是這樁案子什麽證據都沒有,怎麽查?就算現在兇手自己跳出來承認罪行,咱們沒有證據也定不了罪,送檢察廳那邊也會把案子完完整整退迴來。”


    瀨戶禮插話道:“不論如何,我們要給家屬一個交代,不是嗎?我們是警察,警察的職責就是抓住兇手,連我們都放棄了,老百姓還能相信誰?而且我答應過那姑娘,會抓住殺害她母親的兇手,我不想言而無信。”


    一直沒有吭聲的神尾楓開口了,“這樁案子,當年僅是當做一樁失蹤案處理,所以調查可能不到位,我們可以將以前遺漏過的點調查一下。


    幸田文和幸田夏樹暫時放放,他們父女倆已經被查的底朝天、六七遍了,再試著查查山本芳名,雖說一套房子值不了多少錢,風險成本跟犯罪收益差距太大,但也不是全無概率。


    另外,再查查平成16年的未破案件,看有沒有受害人是女性、獨自走夜路,條件跟山本七惠差不多的。當年幸田文經常接妻子下班,除了外人眼裏的恩愛之外,恐怕還有安全的考慮,也許殺死山本七惠的,是一個不貪圖錢財的連環犯。”


    他懷疑這可能是一個喜歡在夜晚尾隨被害人的,具有刺客型人格的連環沙人犯。


    說完,神尾楓看向瀨戶禮,詢問道:“你是喝過洋墨水的博士,不是自詡布魯舍爾嗎,你對真兇有什麽看法?”


    “根據骸骨檢查結果來看,兇手應是名男性,身高在一米八~一米九之間……年齡不太好確定,二十到五十歲都有可能,當年應該在阪田路附近工作或者居住,不過我更傾向於工作。此外,山本七惠經常被丈夫親自接迴家,問問當時附近工地的人,他們應該認識夫妻倆,說不定會有幫助。


    但是排查起來難度極大,尤其是工地工人,流動性極大,且這麽多年過去,花名冊還有沒有都不知道。不是我故意說喪氣話,確實是這樁案子……沒現場、沒血跡、沒兇器、沒指紋、沒dna,我們除了擁有死者的骸骨,幾乎一無所有。”


    奧寺不想放棄,他懇求道:“真的沒有別的了?”


    他看看瀨戶禮,看看日野聰,又看著神尾楓,明知道這樁案子是幾乎不可能破的,但仍希冀著會出現神來之筆。


    瀨戶禮說道:“現在線索少得可憐,側寫也是要建立在大量實證基礎上的。就算我現在告訴你,罪犯體態強壯高大,符合條件的也太多了;


    我說罪犯可能小時候有過尿床、縱火和虐待動物的行為,這對破案有幫助嗎?我說罪犯性格懦弱且狹隘,這也是瞎猜的,根本沒用。


    我們現在,一無所知,一無所有!”


    奧寺終於垂下頭不再說話,會議室裏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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