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尾楓不知道是在喃喃自語還是在跟瀨戶禮交流,聲音不太大,好在桌上有錄音筆記錄,等撰寫驗屍報告的時候可以重複播放。


    “此外,鎖骨這一刀,除了刺得比較深之外,還可以發現刺入位置與死者鎖骨並不是平行的。根據女性的身高推斷,兇手應該是高於死者或者呈站立姿勢刺入的。


    不過我個人傾向前一種觀點,因為如果是站立姿勢刺入,雙腿會不自覺彎曲,肩膀略塌陷,出刀的力度會更大,鎖骨應該會斷掉。據此推斷,兇手身高應在一米八到一米九之間,應該是位男性。”


    瀨戶禮眼睛一眨不眨的聽著,看著對方繪聲繪色描述著兇手的特征,吞了口唾沫。


    當看到神尾楓的目光轉移到自己身上時,他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手裏的相機險沒掉下去。


    “看我幹嘛,拍照啊?”神尾楓指了指位置。


    隨後,他又觀察起死者的頭骨。


    頭骨小而精致,在彌散光的照射下呈慘淡的灰白色,但不難猜出死者生前應該是個漂亮女人。


    “可惜時間太久遠,不知道死者有沒有遭受過姓侵,不過我推斷這種可能性極大。遇到漂亮的女人,沒搶走對方身上的鈔票、戒指、項鏈,不是謀色就是報複,不過一般來講,男性針對女性的報複,大都會包含姓侵這個字眼。”


    神尾楓嘟囔了一句,隨後就把頭骨單獨摘了下來,捧在手裏掂了掂,跟個籃球一樣左右翻轉著端詳。


    瀨戶禮一陣頭皮發麻,心想你小子食不食油餅啊,幹嘛把人家腦殼摘下來觀察,老老實實放在解剖台上不好嗎?


    搞這麽瘮人!


    神尾楓湊近,幾乎就是快要跟頭骨接吻的距離,他拿放大鏡觀察裏麵的牙齒,不太清楚,就把下顎骨用力掰了掰,放大鏡看得才清楚了些。


    “死者的第三顆恆磨牙已經完整長出,磨損程度較低,牙根也未出現鈣化現象,牙尖基本磨平。


    綜合來看,死者年齡不會超過35歲,介於30~35之間吧。這個可以作為失蹤人口篩查的範圍,工作量應該會因此縮小一些。”


    “此外,這個女人生活上應該十分講究,比較自律。”


    瀨戶禮把相機湊近牙齒,皺著眉頭拍完照後,忍不住道:“你這家夥不是裝神弄鬼吧?私生活自律也能看得出來?”


    “我瞎猜的,沒什麽切實根據。”神尾楓聳聳肩道,“但你想啊,一個喜歡逛夜店、胡吃海喝、愛吃零食的女孩,牙齦或者牙縫裏,或多或少都會出現牙石,哪怕是經過洗牙,也會留下一些痕跡的。”


    瀨戶禮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而且她應該很少抽煙,或者根本不抽煙喝酒。不常吃零食、喝飲料,所以身材保持得比較好,大體是中等偏瘦的水準,90~100斤吧。”


    神尾楓放下頭骨,又端著放大鏡研究骸骨的其他部位,除兩處刀傷外,身體上基本沒再發現傷痕。


    不過手臂上倒是有一處很細微的抓痕,看上去像某種動物留下來的。


    他讓瀨戶禮拿相機拍下來。


    “死者女性,身材中等偏瘦,年齡在30~35歲之間,體重在90~100斤。沒有抽煙酗酒習慣,生活作息規律。工作可能跟電腦有關,程序員或者作家。對了,她應該還養過貓……”


    瀨戶禮舉手提問,“那個,死者的職業是怎麽看出來的?”


    神尾楓指了指骸骨的腰椎部位,解釋道:“從頸椎到腰椎一段,骸骨的角度有些扭曲,明顯是長期久坐造成的。長期久坐的職業,無非就是編輯、程序員跟寫書的這幾樣,可以作為失蹤人口篩選的範圍。”


    瀨戶禮點點頭,又追問道:“那養貓呢?你該不會是從手臂那個抓痕推斷出來的吧?萬一是野貓抓的呢?”


    神尾楓搖頭,指著手臂上的抓痕道:“這個抓痕寬度有2.5cm,是成年貓的抓痕尺寸。而抓痕的傷口處稍寬,兩側邊緣不是很整齊,這說明貓的指甲有被修理過,不是野貓。


    當然,這些都是初步推斷,不能說百分百準確,隻是為調查提供一個大致範圍。”


    瀨戶禮一臉欽佩道:“神尾刑事真是厲害啊,一具死亡快15年的白骨都能被解讀出這麽多信息,實在了不起,我覺得應該把涉穀布魯舍爾的名頭讓給你才是!”


    神尾楓笑了笑,搖頭道:“還是別,你愛當這個布魯舍爾就當去,我可不感興趣。”


    說完,他摘下乳膠手套跟發套,一股腦丟到垃圾桶裏,關掉了錄音筆跟射燈。


    “目前骸骨能得到的線索就這些,至於有沒有遺漏,等中村法醫騰出空過來檢查一遍再說吧。不過基本可以斷定,這是一起發生於15年前的謀殺案,你可以撰寫報告跟北村警部匯報了。”


    瀨戶禮點點頭,收起相機跟錄音筆,飛快走出了解剖室,迴座位撰寫報告去了。


    神尾楓將白布重新蓋在骸骨身上,關掉燈光,迴到工位泡了杯茶,聽見旁邊的幾個人在閑聊。


    “高瀨文的案子已經上報檢察廳,交由裁判所進行審理了,證據確鑿,據說鈴木社長跟裁判所的法官交情不淺,這下高瀨文死刑跑不掉了!”


    “就是一樁綁架勒索案,死了一個社長夫人,也不至於就判死刑吧?不是說近些年的死刑案例有所減少嗎?”


    “今年不一樣了!據說新上任的法務大臣神尾直政是個嫉惡如仇的狠人,他年輕時就在警視廳工作,後來調入法務省做事務官,一路高升,直到今年做了法務相。從年初到現在,經他手簽署的死刑犯執行令已經多達7份,是曆代法務大臣簽署數目最多的一位!”


    “那這位不就是活閻王嗎?”


    “噓——說歸說,可別亂聲張,據說這位神尾大人正是因為戾氣太重,犯下的殺孽太多,所以到現在都沒有子嗣,他的夫人也很早過世了,現在孤苦伶仃一個人。位高權重又如何?不還是孤家寡人!”


    神尾楓在一旁偷聽著,覺得這幫人還真是閑得蛋疼,討論人家的私事,就跟聚在村口的老婆婆一樣。


    另一邊,瀨戶禮雖然在解剖室裏慫的要死,不過工作效率還是蠻高的,很快就將錄音資料整理出來,匯總成一份報告。


    拿過來給神尾楓看了一眼,確定無遺漏後,交給了北村有起過目。


    很快,刑事課一係就根據報告上的推斷,對前些年的失蹤人口進行篩查和走訪,力求最短時間內查出骸骨身份。


    一直排查到隔天上午,神尾楓拿著打印出來的資料以及模擬畫像在阪田町一帶不斷走訪,可始終沒有結果。


    這樣的調查確實比較困難,因為骸骨埋藏已有十幾年,十幾年前,阪田町這一片兒還屬於荒地,不少工地駐紮在這裏施工,甚至根本沒有現在的小洋樓,更甭說附近居民了。


    刑事課的警員們也都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在附近走訪,果然一無所獲。


    埋骨地那邊也沒任何發現,日野聰帶著幾名交番的老巡警熬了一宿,用金屬探測器跟鐵鍬挖了埋、埋了挖的,希望能找出謀殺死者的兇器。


    不過也沒什麽線索。


    對此大家倒沒什麽抱怨,找到就是找到,找不到則罷,畢竟十幾年時間太久,物是人非的,哪怕當年兇手就把兇器丟在附近,這麽久時間也早已消失不見了。


    下午時,奧寺傳來了好消息。


    經過對前些年記錄在案的失蹤人口資料比對,以及神尾楓屍檢模擬的死者畫像,發現與平成16年七月經裁判所認定失蹤、平成23年十月宣告死亡的原角川雜誌社文員山本七惠身份吻合。


    山本七惠的姐姐前來辨認遺物,確定戒指跟項鏈都是妹妹的,因此死者身份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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