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軍醫語出驚人,一句疫症出來便將周圍的人嚇的臉色煞白,玻嵐鎮雖豔陽高照卻憑空叫人生出一身寒氣,軍營裏往日裏都有清理營帳,喝的也是幹淨的水源,怎麽會突然出現疫症呢?況且就是為了防止可能有這種現象發生,以往大家都會將預防的藥材分置於營帳之中,感染的可能微乎其微。


    人群一陣慌亂,有幾個軍士連忙趕往宴飲處匯報,而一旁兩個軍醫一個比一個臉色難看,一個較年輕一些的軍醫上前查看一番,皺眉思索:“並不嚴重,隻是初期,可有治療的法子?”


    “若是有法子,那還叫疫症麽。”一把胡子的老軍醫,轉過身,吩咐幾個人將圍觀的人驅逐,並將發病的病患隔開。疫症出現,自然沒有多少人再有興趣圍觀了,一開始沒有散開不過是因為太過吃驚罷了,現在幾位軍醫都已經確診,軍營裏幾乎立刻人心惶惶。


    一旦疫症出現,玻嵐鎮這個地方極有可能會被封鎖住,而整個軍營的人都有可能被舍棄。


    辛九被人群擁的差點跌倒,一隻手將她後背抵住,辛九愕然迴頭,隻見身後一人黑衣蒙麵看不出的暗衛,拎小雞仔一樣拎著她的領子往空中一躍,此人身姿優雅的踩著柳樹梢向著軍營內部飛身而去。辛九在半空中逼近嘴巴,心裏默默流淚,喂,大俠,你用的這種拎法真的科學麽!


    辛九幹咳了兩聲。


    “榮妃娘娘得罪了,主子命屬下即刻帶您迴去。”暗衛瞅她一眼,把衣領揪的更緊了。


    辛九喉嚨一噎,自從出宮之後再從旁人口中聽到這個“榮妃娘娘”的叫法,突然有種說不出的心酸感,擋刀擋劍擋桃花不說,還得添衣加飯跪地板,這真的是別人夢寐以求的宮妃生活麽?


    還是隻有她是個倒黴的例外?


    永羲帝的所在距離營口不遠,暗衛把人提過來的時候也不過是半盞茶的功夫,永羲帝出了帳門,恰好往辛九處一瞧,登時臉色發冷,“誰讓你提著過來的,該怎麽做還要朕教你?自己去領罰。”


    “是。”暗衛恭恭敬敬的行禮,內心悲哀且無語,不拎著過來還能怎麽做?若是他直接把人抱著過來恐怕接下來半條命都沒有了吧,皇上的占有欲他早就領教過了,他可半點都不想觸這個黴頭!


    永羲帝捏住辛九的手臂,“傷口?”


    “疼。”辛九把胳膊湊過去,小模樣可憐兮兮。裝的可憐點,起碼得激起永羲帝的愧疚之情,不然傷豈不是白受了麽。


    永羲帝將她撈進主帳,扯開肩口的袖子,露出白皙的半截肩膀,潔白的紗布邊緣已經隱約滲出些血跡,永羲帝將她款在懷裏,熟練地抽出藥箱為他換上新藥,冰涼的觸感沾在肌膚上,辛九神色間也舒爽了不少。


    雖然仍是青天白日,可是坐在帳中卻顯得有些昏沉。


    永羲帝輕嗅著辛九發間的清香,心口升起一股說不上來的悸動,後宮的女人他見得多了,先帝的數百位妃嬪,一個比一個心狠,麵善的、病弱的、清冷的表麵上看起來再美,內裏也是肮髒不堪,身處深宮中,若非他命大,隻怕此時早就成了白骨一堆。隻是懷裏的這一個不一樣,很不一樣。


    可是哪裏不一樣,他又不願去想,因為根本不重要。


    喜歡一個人哪還有原因,或許是醇弱的外表下紮一下就炸毛的性格?永羲帝手指在她肩膀滑下,落在胸口,而後越向小腹。


    辛九抽著眼角一把抓住他的手,努力微笑:“皇上,方才臣妾見營口有人突發疫症,會不會對計劃有什麽影響?”


    “疫症?”永羲帝動作一頓,雙眼微眯。


    料想宴席早早結束也是因為疫症的問題,難怪他覺得王副將的神色有些不對,隻怕此人一聽說軍營裏出了問題,覺得掛不住麵子才尋了個借口將他勸迴來,隻是這種東西一個不慎便能傳染整個鎮子,根本不能馬虎。


    況且……他來之時也曾觀察過周邊的環境,此處雖不是山清水秀卻也極為幹淨,若是有人得了疫症,隻怕並非那麽簡單。而倘若是有人故意為之,隻怕單憑製止是絕無可能避免疫毒大肆傳播的。


    像這種事王副將不清楚,辛九不明白,可永羲帝卻能一下子想到點子上。他見過的陰謀陽謀多不勝數,甚至一下子就猜到南疆之人身上,隻是,即便猜到了,也有些晚了。


    永羲帝住著眉頭,忽然覺得眼前一黑。


    辛九隻覺得身後的力氣一帶,兩個人沒有半分優雅的跌在床上。永羲帝捂住稍感刺痛的頭,他心下一驚,隨後恍然,唇也不由得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果真是報應不爽。”


    “皇上,你……怎麽了?”辛九被永羲帝箍在倒在床上,很不舒服的動了動身子,有些驚疑不定……什麽報應不爽?信息量略大啊。


    永羲帝鬆開手,氣息顯得有些虛:“你可曾覺得頭痛乏力?”


    “……不曾。”辛九眨眨眼,從他懷裏掙脫開,借著屋外朦朧在帳子裏的陽光看清床上人的狀況,冰涼的小手摸了摸他滾燙的額頭,咋舌道:“皇上怎麽突然生病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麽?


    永羲帝沒有說話,隻一雙眼睛瞧著她,靜靜道:“難怪……當日在林間你與朕我同時中了瀠度香,卻隻有朕有了反應,你卻半分不自知,朕還懷疑是你早先便有解藥,到今日才明白過來,你的身體應是不怕毒的體質。”


    “原來皇上一直在懷疑臣妾……”辛九裝腔作勢的拿帕子抹淚。她這一招還是跟靖康侯府的林側室學得,隻是沒學到精髓罷了,於是看起來還是一隻傻乎乎的兔子。


    永羲帝自然知道她是在裝哭,以往每一次假哭都很假,現在也是,隻是此刻他卻覺得心裏堵了一塊石頭一般,就連唿吸都有些不暢了,他抹了抹辛九的眼眶,有些不甘心也有些舍不得,最終歎息一聲:“朕讓翎媚送你迴靖康侯府,你走吧。”


    “為什麽?”辛九怔了怔。


    “朕怕是已經染上疫症,定是南疆人怕了朕,命人將玻嵐鎮水源上遊汙染,以至於整個軍營的水都能將人傳上疫症。”永羲帝麵色淡淡的看不出表情,麵對生死,極少人能夠如此淡然,更何況即一個帝王。


    辛九低低應了一聲,握了握他的手,起身撩開帳簾。


    永羲帝沒有去看她的背影,運起內力緩緩閉上眼,體內的冰寒之氣稍祛了一些,但疫毒依舊能夠入了五髒六腑,即便是內力也不過能拖延些時間,卻不能根治。因為疫症是病,即便它的毀滅效果再像毒,卻也不是毒。


    辛九走出帳外,雙手做喇叭狀,對著半空無人處輕喊:“我知道你在這裏,請出來一下。”


    一道黑色的身影瞬間出現在麵前柳樹的樹梢頂上,其人黑衣蒙麵,正是暗衛打扮,聲音有些沙啞,卻很熟悉:“何事?”


    辛九雙眼一亮,連忙兩步上前:“女俠,是你!”原本她就覺得永羲帝登基當晚將她帶離皇宮的女飛賊與暗衛的服裝有某些異曲同工之妙,原來女飛賊也是暗衛的一員,那麽那個贈藥之人藥…女飛賊的主子,豈不就永羲帝?辛九開始發散性思維。


    “……”翎媚皺了皺眉,她當然知道底下所站的是何人,那個說她來國庫盜寶的、極為不好相與的窮兇惡極之徒,想罷,她冷著臉又問了一遍:“何事?”


    “女俠請轉告玻嵐鎮中之人,井水被人下了髒東西,不可再喝,若要飲用水源須得往上遊接水,不然出現疫症的人會越來越多。”辛九說完便再次迴到主帳中,至於永羲帝身患疫症的問題,就不需要暗衛來解決了。


    “好。”翎媚的聲音傳來,等到辛九再迴頭瞧的時候,隻見原先其所站的位置有柳條微微晃動,人卻已經不見了。


    帳內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靜。


    “你怎麽迴來了。”


    永羲帝沒想到辛九前腳剛走卻又在後腳迴來了,他躺在床上,一雙黑黝黝的眸子定定的望著她,原本沉沉的神色卻多了幾分神彩。


    “方才不過是借皇上的安慰給鎮子上的人提個醒,吩咐下去後自然是要迴來的。”辛九走過來坐在床邊,拿手帕給永羲帝擦了擦汗,突然頗有興致道:“皇上,臣妾還算略通醫術,疫症沒有遏製的藥方,不如讓臣妾來試試吧。”


    身旁的美人兒雙眼晶亮,唇邊淺淺笑意溫和如春,永羲帝看來看去,幾乎要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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