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醫生介紹我來找您,很抱歉打擾您,但是隻要是機會,我都會試一試,請您,幫忙檢查一下拓羽的眼睛吧。”


    她一口一個敬語,聽得他極其嫌惡,本能地打斷她,“不要這樣不可以嗎?”


    心煩意亂,連唿吸都覺得困難,好像脈搏每跳動一次,心髒就在狂烈地緊縮著,如落雨般細密的刺痛感紮過看似波瀾不驚的他身體每一寸。


    叫他的名字有那麽難嗎?


    她微微愣了愣,半晌才訥訥地張了張口:“程……”


    恍若預感到她後麵的兩個字會讓自己感覺到更多的不快,他煩躁地將餐具推到一邊。


    瓷器碰撞發出的聲音顯得有一些刻意。


    姚半夏終於沒有將最後兩個字叫出來,隻是靜靜地看著他,長久地沉默著。


    她終究不知道要怎樣去稱唿他,再去重新開啟話端,他卻在冗長的沉默之間冷笑出聲:“沒有想到,他介紹的人竟然是你。”


    “我也沒有想到。”她似是有同感地輕輕附和了一句。


    “如果想到的話,一定不會來吧,看到舊情人,會覺得很不自在吧?嗯?”


    他的語氣充滿戲謔,有一刻,她惱恨地想要狠狠給他一記耳光,然而一想到拓羽,她就一點脾氣都發不出來。


    她隻是很平淡地敘述,“我會來,不是因為那個人是你或者是其他誰,隻是因為我想要拓羽可以複明,就算希望再渺茫也好,沒有試過就不會死心。”


    她是想說,在她眼裏,他跟任何一個人陌生人都沒有區別嗎?


    他不停用食指摩挲著桌麵,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他看不見?”


    “嗯,你也不相信吧,明明那麽漂亮,那麽清澈……”


    他皺起眉,不願意承認,聽到她說起另一個人的時候,自己有多嫉妒。


    “時間到了,恕不奉陪。”他站起身就想走。


    眼看著他就要離開,她本能地向前邁了一步,開口想要留住他:“就算你再怎麽恨我也好,拓羽是無辜的。他的眼睛,現在隻有你可以治療。之前的主治醫師推薦,說你高中的時候就發表過關於這方麵的論文,而且可行性應該還是蠻高的,所以,求你幫幫我,好不好?”


    “我為什麽要幫他?”他收住腳步,挑了挑眉,為了掩飾不安而冷冷哼了一聲。


    好討厭,好討厭她在他麵前說起另一個人——用那種,親昵的令人嫉妒的口吻。


    “你還記得高二那年寒假答應過我的‘那件事’嗎?你說過,永遠都不會過期。我現在要你兌現那個承諾——幫拓羽。”


    他整個人都好像被冰封了一樣,很久都沒有動,手腕上的手表指針卻還是哢嚓哢嚓地在走動,殘忍地提醒他時間沒有為此停留。


    許久,他瞪大眼睛轉過來看她,聲音中帶著莫名憤恨,仿佛是不置信,卻也一路失望到了極點。


    “你竟然,竟然用我答應你的事來讓我為你做這件事情!你要我救他,你開口啊,開口讓我救他好了,用任何理由都可以!為什麽要用那件事?難道你就沒有其他要求了嗎?難道在你心裏,我就隻有這一個地方可以利用?”


    “五年前,我……”


    “不要說五年,就算五十年,我也不會忘記你對我的欺騙!”他冰冷地打斷她。


    現在的她,眼裏心裏都是另一個人,開口閉口都是拓羽拓羽,為什麽,要讓他再跟她見麵,為什麽要讓他知道殘忍的真相?


    “我?欺騙你?”


    “那麽,請你告訴我,不辭而別的人是誰?”


    他的眸觸及她的視線,她的腦海閃現當年的場景,他站在人群中,擁抱著一個美麗的女生,他笑起來的樣子,就好像得到了整個世界……


    不可以再迴憶了,不管以前到底是怎樣,總之現在一切都不會有變化。


    她垂下眼簾,語氣已經是在懇求,“幫幫他,好嗎?”


    他突然失笑,顫抖的唇齒間迸出冷冷的字眼:“好啊。”仿佛所有的憤怒、嫉妒、嘲弄和報複都統統在這兩個字眼之間如潮汐般瘋狂湧出身體,在安靜得有一些詭異的空氣中被扭曲成難看的形體。


    “你答應了?”她霍地抬眸,不相信地看著他。


    “那是我承諾過的事情,我當然會兌現,可是,你要怎麽報答我?”他嫌惡地皺了皺眉,語氣中夾雜著冷笑。


    “隻要你替他治療,什麽都可以。”


    什麽都可以?她已經可以為他犧牲到這步田地了嗎?他忍住所有情緒,最終隻化作雲淡風輕的三個字,“結婚吧。”


    她震驚地看向他:“你說什麽?”


    “我們結婚,我救他。怎麽?你不是說什麽都可以嗎?”他挑釁地看著她,拳頭在一點點捏緊,仿佛在轉移自己的不安,而心髒卻依然在不受控地顫抖著。


    “為什麽偏偏選這種?明明我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


    “那麽你呢?你為什麽要用這一種?”他反問的時候冷冷地盯住她,她卻撇開視線沒有看他。


    許久,她呢喃了一句,“你,還是那麽討厭我嗎?”


    他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地接過去,“從第一眼見到你開始就一直很討厭!”


    ‘喜歡你的這件事,連我自己都覺得可恥!’


    不可以承認,不可以承認自己喜歡她!


    絕對不可以!


    “討厭到,需要這麽羞辱我嗎?”


    “羞辱?”他忍不住嘲弄起來,“你覺得跟我結婚是對你的羞辱?你剛才不是說什麽都可以答應嗎?”握拳,再鬆開,他邁開腳步,受不了,再這樣下去一定要瘋掉了……


    “登記處在哪裏?”她追了一步。


    她的聲音那麽急切,在他身後沒有預兆的響起。他本來想要逃走的他,猛地收住了腳步。


    她剛才……說什麽?


    “我跟你結婚,你就會幫拓羽嗎?”她追問道。


    他終於死心了,好不容易溫柔下去的心,再一次堅決如鐵,“我並不敢保證一定可以讓他複明,我給你十秒鍾時間考慮。”


    “不用考慮了,隻要盡力就可以。”


    他,是真的不懂她吧。她為了一個未知的結果,就可以為那個人犧牲成這樣。


    “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


    在十八號餐廳,他說了最後一句話,好像是給她聽,也好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就是看不慣,就是不喜歡,所以,一定要把她搶過來。既然是她讓他這麽不快樂,那麽,她也別妄想可以快樂!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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