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範倫汀娜又咳嗽了好幾聲。賈思林和硫娜對視了一眼,她們也意識到問不出什麽了。於是,為戰士們接風的酒宴就此中斷。範倫汀娜被娜塔莉扶著迴到房間去休息,硫娜等人也各自迴到自己的小院之中。北地的月亮要比南方更早升起,看起來要更加圓一些。硫娜將房中的椅子靠在窗邊,仰望著夜空。從異人手中得到的命蓮盤被放在桌子上,它反射著月光,看上去像是鑲在桌麵的另一個月亮。七片漂亮的花瓣在命蓮盤之中佇立著,就好像是飄搖在銀色的湖水之中。


    “所謂命蓮,究竟是什麽東西呢?”


    硫娜喃喃自語。異人據說是從這片大陸之外漂泊而來的修行者,他們的信仰似乎也和雙子女神迥然不同。在雙子女神的神跡之外,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奇妙的事物。通過異人的修行方式獲得了“盲感”的硫娜是再清楚不過的。但是,這同時也。引出了很多讓硫娜無法釋然的困惑。為什麽席夢娜會有異人的修行方式呢?她也是異人麽?她真的已經死了麽?為什麽席夢娜會出現在南方的一個偏遠小鎮,並且還身負重傷?她究竟是在和什麽人戰鬥?這北方的戰線按理來說應該是組織戰略上重要的一環,為何範倫汀娜卻覺得自己被組織所拋棄?她為何會突然開始咳嗽,像是感染了風寒的人類一般孱弱?


    太多的困惑縈繞在硫娜的心中,她現在隻想著漫長和黑夜快點過去,明天去席夢娜的劍墓一探究竟。在心中,硫娜還是不願意相信席夢娜已經死去。如果沒有席夢娜傳授的劍術和異人的修行方式,硫娜和蒂法隻怕早已經和故鄉那些死去的人一同沒入黑暗。現在的硫娜成為了一個戰士,這和席夢娜也有很大的關係。硫娜希望席夢娜還活著,因為她還要向著席夢娜尋求一個答案。


    正當硫娜陷入沉思的時候,突然她聽到了一陣敲門聲。有人一直在用手掌砸門,雖然聲音不大,但是頻率倒是顯得有些焦躁。硫娜有些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布魯斯特,在她的印象之中布魯斯特就是這麽一個容易焦躁的人。自從聖城分別之後,硫娜就再也沒有見過布魯斯特。這是她認識的唯一的人類男子,沒能向布魯斯特道別倒是讓硫娜心裏彷徨了一段時間。不過這或許才是戰士的常態。被組織的任務所驅趕,不管是身心都不屬於自己。和自己這樣的戰士扯上關係對於布魯斯特也沒有什麽好處,據他本人說他算得上是個聖城之中的特權階級。不僅是貴族子弟,而且家裏還十分有錢。和阿利克這樣的騎士一起行動隻不過是出於興趣吧。再過幾年他的年紀必須要成家繼承產業的時候,就會找個儀表大方的貴族小姐求婚。之後他們將會一直生活在聖城之中,被高高的圍牆和尖塔所保護。


    一輩子也見不到妖魔,更見不到戰士。


    想到這裏,硫娜的心中不知為何流轉著一股絞痛。她覺得手指尖開始麻痹,連頭腦也變得昏昏沉沉。就像是生鏽的劍跌落到地上,硫娜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在發出著申吟。等到她意識到那敲門聲變得更加急促,而又不耐煩的時候,已經是幾分鍾之後了。


    “已經睡下了麽?真是的,睡下了的話就簡單一些。”


    門外響起了嘟囔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硫娜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了門口。


    “是……多明尼卡前輩麽?”


    “這不是還好好地醒著麽?”見到硫娜渾身上下都穿著衣服,多明尼卡抱怨道,“既然如此就早點開門啊。”


    多明尼卡金色的頭發蓬起,看上去像是洗澡之後沒有仔細梳理。但是這樣的形象卻意外地契合者多明尼卡的氣質。她的銀色瞳孔在眼眶之中不安地轉動著,看上去就像是一隻饑餓的獅子。野獸一般的氣質融入了這個戰士。


    “抱歉。剛才我有點打瞌睡……”硫娜一邊說著,一邊為多明尼卡搬來了一張椅子,“不過前輩,這麽晚來是什麽事?”


    “是什麽事呢?”


    明明硫娜是發問方,但是多明尼卡卻好像比硫娜更加困惑。她用手指的關節努力地敲著自己的腦袋,那個樣子硫娜看上去就覺得有些疼。浮現在多明尼卡臉上的表情硫娜覺得似曾相識。在訓練生時期,有不少孩子因為練劍而將肌肉也塞到了大腦之中。多明尼卡顯然比起大腦更習慣用身體思考,這樣的迴憶似乎讓她十分頭疼。


    “前輩不用著急,慢慢來。”


    “不行啊……範倫汀娜說的我有點忘了。”多明尼卡一邊說著,一邊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並不是少女一般的可愛動作,她是以撕裂為目的地咬著自己的嘴唇,硫娜差點以為她會發出老虎一般的低沉咆哮。


    硫娜注意到多明尼卡的右手提著一個漆黑的盒子。


    “是……和這個有關係麽?”


    順著硫娜的手指,多明尼卡才注意到自己手中提著的盒子。她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後將盒子放到了桌子上。那漆黑的盒子之中逸散出了幾絲香氣。硫娜不解地看著多明尼卡。


    “啊,就是那個,對後輩的關心。是,北方的天氣太冷,所以後廚做了一碗羹湯。我特地送給你的。”


    “是範倫汀娜前輩的囑托麽?”


    “你就別管是誰的囑托了,總之喝了吧。”


    “其實這種東西讓仆人們送過來就好了,前輩不用親自來一趟。”


    “我來更加保險嘛。”


    “保險?”


    硫娜一愣,她重新看了看對麵的多明尼卡。多明尼卡看上去更加焦躁了,她不斷地抖動著自己的右腿,頭上的金發上也在不斷地顫動著。蓬起來的金發像是要展現自我存在一般地搖晃著,就像是多明尼卡的頭頂長出來了一對金色的獸耳。


    “啊,就是……那個,更加凸顯出對後輩的關懷。就是我們都是戰士,應該多多幫助。總而言之你快點喝了吧。”


    硫娜皺起了眉頭,她已經不是原來那個涉世未深的傻孩子。這顯然是範倫汀娜教給多明尼卡的詞。多明尼卡沒背下來,說得結結巴巴,就顯得異常怪異。多明尼卡雖然前言不搭後語,但是她也明白自己出了岔子。她隻是將手中的盒子不斷地向著硫娜的方向推,這就顯得更加的可疑。硫娜將漆黑的盒子打開,隻見裏麵乘著一碗乳白色的湯汁。


    “啊,對了。據說你身體不適,這一路和妖魔交戰都很勉強。這碗湯不僅僅可以解除風寒,或許還可以調理你的身體。就是調理,會讓你覺得舒服一些。”


    “原來如此。”硫娜點了點頭,然後將乘著湯汁的碗推向了多明尼卡,“既然如此,不如前輩也喝一點吧。”


    多明尼卡一時之間沒有理解硫娜在說什麽。隨後,她連忙擺手。


    “不,這個,這是專門為你準備的。你初來北方,需要這樣的……”


    “但是前輩也在這裏受了很多風寒吧。”硫娜笑著說道,“前輩也是從南方來的,不如一起喝吧。您是前輩,當然是從您開始。”


    “不,要喝的話,還是你先喝比較好。”


    “前輩不用客氣。”


    “你才是,趕快!”


    硫娜收起了笑容,她凝視著對麵的多明尼卡。


    “那要是我不想喝呢?”


    多明尼卡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她想了半天,霍然起身。


    “不行,你必須要喝。”


    “這也是範倫汀娜教給你的囑托麽?”硫娜確認似的問道。


    “……你在說什麽啊?”多明尼卡換上了一副怒容,“老老實實地喝了,什麽也別問,這也是為了你好。要不然真的動刀動槍,你的身體恐怕也承受不住。真是的,為什麽是我被派去給你送湯藥啊!”


    “派去?”硫娜的腦中如同過了一道閃電,“你,範倫汀娜還有娜塔莉分別為我,賈思林和多麗絲三個人送藥?我想想,那麽娜塔莉那邊去的或許是多麗絲,然後範倫汀娜自己去找賈思林。對不對?”


    多明尼卡露出了吃驚的神色。


    “為什麽你會知道?”


    “很簡答,賈思林是我們幾個人裏看起來最強的。所以範倫汀娜一定會自己去找她。”硫娜解釋道,“你們覺得我病病殃殃的,沒有什麽威脅,所以才將這個人物分派給了你。娜塔莉比你來的更早,和範倫汀娜的關係更好,所以範倫汀娜也更加信任她。而且你也不擅長做這樣的事情,對吧。在祛除風寒的湯藥之中下藥,這樣下作的行為,會讓戰士的劍蒙羞的。”


    “……沒錯,我也很討厭這樣做。你這個人很上道嘛。”多明尼卡意識到自己已經被揭穿,也將大劍從自己的身後抽了出來,“範倫汀娜也沒有什麽別的意思,隻是要請你們在這裏多住幾天罷了。如果你不同意,那麽我就打到你同意。其實我最開始就是這麽建議的,但是範倫汀娜非要用人類一樣的彎彎繞的方法。煩人!”


    “那麽要我們呆到什麽時候呢?”


    “不知道,這個要範倫汀娜說了算。”


    “那我們待在這裏做什麽呢?”


    “到時候範倫汀娜會告訴你們的。”


    硫娜了然地點了點頭。


    “也就是說,你自己也不知道?這一切都是範倫汀娜在主導?”


    “你管那麽多幹什麽?你這樣的戰士若是真的和北方的戰士打起來,隻怕第一天就要被撕碎。還不如跟在範倫汀娜大人身邊,活得更久一點。”多明尼卡說道,“你沒有見過北方的妖魔,他們要比戰士還要強。他們會讓你重新迴憶起你身為人類時的絕望。”


    “所以,這就是你跟在範倫汀娜身邊的理由麽?”


    “什麽?”


    “因為她夠強,而北方的妖魔又十分可怕,所以你選擇成為範倫汀娜的下仆。”


    “你以為我想這樣?你這個家夥……什麽都不知道!還是趕快去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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