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金思辰怎麽想的,反正吳宇森聽著挺同情林凡的。


    父母催婚原本都是想著兒女幸福。但很多時候,催婚變成了一種形式,幸不幸福好似都不重要了。


    在林凡的資料和她自己的描述裏,她原本是個獨立,開朗,果敢的女性。盡管現在依然為疾病所苦,但這幾天接觸下來,能感覺到她的性格也很不錯。


    她報的健身班什麽的也好,旅遊團也好,都是為了讓自己能盡快走出傷痛,早日恢複正常生活。


    隻需多等些時日,林凡的傷痛被慢慢撫平,就會邁入新的生活。到時候,男友也好,結婚也好,都是自然而然都會有的。


    可惜林家父母等不及,毫不顧忌林凡還處在療傷期,硬生生把一個正常的人逼成了現在這樣。


    很多人都不知道,語言是這世界上最鋒利的刀。


    有多鋒利要看對你揮刀的這個人在你心裏有多重要。


    說白了,越在乎的人說的話越傷人。


    林凡的父母作為她最親近的人,根被沒有意識到他們的話像一把把尖刀,差點沒把林凡紮死。


    搞成如今這個模樣,也不知他們有沒有後悔過。


    金思辰聽著林凡的話,手裏時不時寫些什麽,又問:“我感覺你似乎格外在意父母的想法,是這樣嗎?”


    林凡想了想,說:“我不知道什麽叫格外在意,不如把我小時候的事情也說給你聽聽,你來判斷吧?”


    金思辰點頭。


    林凡小時候,林爸一直在外工作,很少參與女兒的生活。但好在賺了不少錢,讓林凡小時候能喝上牛奶,林媽能穿著貂皮,戴著金鏈,總是笑嘻嘻的。


    不知是家裏有些錢了,還是林媽本來性格就愛攀比,林凡的童年一直在被和其他小孩的比較中度過。


    不管林凡學習有多好,多聽話,似乎永遠都得不到林媽的誇獎。


    當大隊長的表姐永遠比她厲害,林媽朋友家的小孩永遠比她聽話,連學習不好調皮輟學的堂哥在林凡麵前都有各種好,林凡在渴望中內心慢慢自卑。


    到了高中,失望的林凡開始叛逆,她放棄好好學習,想用成績上的退步引起林媽的關注。


    這時候林爸的生意遇到挫折,開始嚴重虧損。林媽整天和林爸吵架,根本顧不上林凡,別說訓斥了,幾乎可以算得上無視。


    林凡心態崩了,直接放棄學習,開始學渣生活。直到高考前兩個月,新來的曆史老師找林凡來了一次長談。言語中的關心如絲絲暖流,讓她僵硬的內心又緩緩跳動起來。


    林凡開始努力學習,想力挽狂瀾。但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她隻能放棄數理化,隻對文科知識點反複記憶。


    高考結束後,竟然考了個相對不錯的分數,上不了重點大學,但超過普通本科線很多。


    對隻學了兩個月的林凡來說,已經是非常不錯的結果了。如果當初不是她當初放棄學習,說不定清華北大也是能搏一搏的。


    大學誌願照樣沒有人過問,林凡自己選了個離家遠的大學,進去之後才知道是個隻有大專學曆的民辦院校,而且學曆並未得到國家承認。


    事已至此,林凡隻能在大學期間努力學習,考了脫產的專升本,最終以另一所大學的學士學位本科畢業。


    離開家的林凡見識了廣闊的天地,掙脫了家庭的束縛,再也不想迴到壓抑的環境中。


    畢業後,她沒有聽從家裏的安排迴家工作,一個人去高河市闖蕩。


    “後來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林凡突然發現,她的一生也不長,這麽一會兒就說完了。


    “所以你的內心是自卑的,希望得到父母認同。盡管你努力考上大學,找了個好工作,但一旦父母否認,你就會受到非常大的傷害。”金思辰總結道。


    “這種傷害不斷積累,對你造成了致命的打擊。直接否定了你整個人的人生意義,你不知道為什麽活著,覺得生無可戀。”


    “你希望得到他人的肯定,卻總是事與願違。但凡一點肯定和鼓勵,都會給你力量。所以中學的曆史老師隻是找你做了一次長談,你就拚盡全力的學習。你隻是個缺愛又自卑的孩子罷了。”


    林凡淡淡地聽著,附和道,“是吧?我也發現了。曾經我覺得我特別能,膽大,敢闖,無所不能,後來才發覺,這些都是假象。”


    “我考上大學想讓他們誇我,考上本科拿了學士想讓他們誇我,找到好工作想讓他們誇我,賺了大錢想讓他們誇我……我還是那個拿了一百分想讓媽媽誇獎的小朋友。隻是這麽多年卻也沒有幾個人出自真心誇過我。”


    “你挺好的。”吳宇森聽著有些感歎,忍不住安慰說。見林凡看過來,怕她不信,還強調了一句,“真的。”


    林凡看著吳宇森笑得八顆牙齒都露出來的臉,心裏有點酸有點暖,輕扯嘴角著迴道:“謝謝。”


    金思辰大致了解了,對林凡說:“我發現你對自己的病情認識得很清楚,這是件好事。和父母分開住是對的。如果不能得到肯定,至少要避免傷害。現在一個人住情緒控製得好嗎?”


    “沒事的時候還行。就是不能經事。不知道什麽時候,遇到個什麽事兒,就開始抽風。”


    “有時候,也許是看到路邊的樹枝子被鋸了,也老想著,覺得難過,輾轉反側,整夜整夜的睡不著,隔三差五的翻出來想,明明跟我也沒什麽關係。”林凡歎道。“所以我現在都不太出門,就怕天天被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煩心。”


    “你目前很難處理情緒問題,不出門的確是個辦法,但長期下來也有問題。隻希望過一段時間,你的心理抗壓能力能增強點,慢慢能接觸外界,這時間不能太長。人畢竟是社會性動物。長期斷絕社會交往,就算正常人也會產生一些問題。這對你的病情無益。”


    “最好的辦法是,讓你處在一個安全的環境裏,既能接觸一定的外界環境,又能排除讓你不安的因素,同時還能伴有心理治療,三管齊下。這樣才能在最短時間內改善你的狀態。”


    “隻是這事情說起來簡單,實際操作並沒有那麽容易。”金思辰當然知道林凡因為經濟原因停了治療,根本做不到他說的那些。


    林凡早就知道,她目前這個狀況,想得到很好的治療是不可能的,隻有自己硬抗,扛到哪兒算哪兒。也早已放平了心態,所以並不覺得可惜。


    眼看金思辰似乎準備進入下一話題,吳宇森趕忙插嘴問:“那她吃藥的副作用到現在都沒消怎麽辦?”


    “什麽副作用還沒消?”金思辰翻著文件,“病曆上顯示她已經停藥2年了。還有什麽症狀。”


    看著林凡浮腫的身體,的確是藥物副作用導致,按說2年了應該沒那麽腫的,但也有可能是後期吃得多,疊加了肥胖狀態,所以金思辰開始並未在意。


    林凡便把自己的症狀又說了一遍。


    頭疼。


    腦子不清楚,反應特別慢,老忘事。


    以前喜歡的東西都不再喜歡,明明應該開心卻不開心,覺得難過的時候也不難過。


    眼睛疼,老覺得疲勞,張不開。


    耳朵老聽到聲音,仔細聽又好像沒有。還耳鳴。


    老是惡心幹嘔,卻吐不出東西。


    有時候感覺頭很重,要從脖子上掉下來。


    心口疼,肚子,腸子疼。


    胳膊疼,手關節,後肩胛疼。大腿,膝蓋,屁股也疼。


    疼法也是多樣,有時是刺痛,有時是發炎的痛,有時發麻,有時又像火燎了一下……


    這一聽,真是從頭到腳都是毛病呢。


    金思辰聽得直皺眉,跟吳宇森把體檢報告拿過來細細看了。


    “她說外麵醫院查不出來,我還想著我們這兒肯定能查出來。結果一切正常。”吳宇森在旁邊說。


    “情緒障礙是抑鬱症的表現。”金思辰說。“疼痛的話,我懷疑有可能是軀體化障礙。眼睛耳朵的方麵可能的確有些藥物副作用,但是她這個未免有些太多了。”


    “軀體化障礙是什麽?”吳宇森問。


    “簡單的說,是由精神焦慮引起的精神障礙。主要表現在醫療手段檢查不出來,身體四肢的各種不明原因的疼痛,惡心等。經常伴隨著明顯的焦慮和抑鬱情緒。”


    “不是抑鬱症嗎?”吳宇森問。


    “不,是另一種精神疾病。”金思辰正在看林凡的腦部ct。“通常有遺傳因素,生理或社會心理因素導致的。她的ct看著沒有明顯問題,我懷疑還是因為她抑鬱症伴隨的軀體化障礙。部分抑鬱患者在重症期的確會出現軀體化障礙的症狀。”


    好嘛,又一個精神毛病。林凡已經無力吐槽。


    “你是什麽時候感覺到這些症狀的?”金思辰問林凡。


    “大概斷藥就有了吧,記不清了。”林凡迴憶道。


    “那差不多兩年,符合確診時間。應該就是軀體化障礙了。”金思辰斷定。


    “查不出毛病但自己覺得疼,屬於幻覺嗎?”吳宇森問。


    “不是幻覺,是主觀疼痛。”金思辰答道。


    “這麽跟你解釋吧。身體病變產生疼痛反射,是由神經傳導到大腦,你才能感覺到疼痛。軀體化疼痛是身體沒有實質的病變,但神經感覺到疼痛。雖然是主觀疼痛,但也是真實的疼。”


    “那怎麽樣才能治好呢?”吳宇森又問。


    “……”饒是金思辰學識淵博,口若懸河也不免頓了一下,“要吃抗抑鬱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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