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知道好多人議論她,不過她也無所謂。連自己生死都不在乎的人,怎麽可能在意陌生人的閑言碎語。


    抑鬱症這個毛病,真正得了,而且症狀很重的話,是沒有那麽容易好的。


    她在醫院住了3個月,醫生為了讓她有個更好的恢複環境,讓她迴家。


    之後一年,林凡的身體漸漸恢複正常。至少看起來是正常的。但她的內心還是一片廢墟。


    她眼裏的世界是一片灰蒙蒙,完全沒有生活的欲望。


    似乎任何病經過時間磨耗,都會從小心翼翼變得漫不經心。林媽感覺林凡又是個正常人了,又開始叨叨,和林爸爭吵。


    林凡的病情又開始反複。


    醫生建議,如果不能體諒,還是分開吧。


    於是,為了創造一個更好的壞境,林爸帶著林媽去了這些年做生意的高市。他們在那也買有房子,開車一小時就能到。


    孤身一人的林凡感受到了自在,進入了漫長的恢複期。在別人看來,就是無所事事。


    她一邊克服藥物副作用帶來的痛苦,一邊慢慢探索生活裏的希望。


    然而精神類疾病的治療和藥物的價格是很高昂的。曾經的存款用光之後,父母用退休金繼續支援林凡。生活開始捉襟見肘,林凡也不願再填那個無底洞,她停了治療。


    在看不到希望的時間裏,林凡無數次感受到自己的無能,感覺到身體的遲鈍和痛苦。她想快點好起來,早點賺錢自立,現實卻偏偏背道而馳,身體越來越差,精神也不好。


    別說找工作,有時候連維持正常生活都勉勉強強。


    年齡越來越大,身體越來越差,恢複卻遙遙無期。


    林凡一邊糾結,一邊安慰自己,得不到幫助,又跳不出困境。


    她住的地方是個老小區,綠化不錯。當初開發的時候,還建了微型公園,有小土坡,林蔭小道,公園外口還有個小池塘。


    林凡房間的窗戶正好可以看見這片景觀。春花秋月,夏蟲冰雪,四季變遷,生機盎然。這塊小風景能很好地舒緩她的焦慮,讓她放鬆。


    但是前兩年,停車位緊張,樓下的灌木叢和草皮都被拔了做停車位。池塘也被填了,劃了停車位還做了健身設施。


    好在地方夠用,小樹林總算保住了。


    某天林凡出門,看到一隻流浪貓,渾身髒兮兮的扒著垃圾桶找吃的。她看了一會兒,貓什麽也沒找到,反而發現她的凝視,警惕的跑了。


    也許是記憶裏外婆那隻溫順的老貓,又也許看到它的生存不易心有感觸,林凡跟了過去,進了小樹林。


    小樹林是真小,站在入口一眼就能望到頭,大概也就50米見方。曾經有一段時間沒人打掃,裏麵到處垃圾,又髒又臭沒人進來。


    後來安排了打掃的人,又也許大家素質都提高了些,總算能走進去了。但是裏麵蚊蟲也不少,帶孩子的不願意進,成年人又覺得沒意思,反而變成小動物的天堂。


    林凡走進去,仔細搜尋了一下,才看到土坡頂上樹木間隱蔽處藏著幾個棚窩,隱約見還能看到晃動的尾巴。


    “喵喵……”她蹲下學貓叫,試著能不能把貓引出來。


    “沒用的,它們戒心可強了,不像小狗,一叫就來。”背後傳來慈祥的女聲。


    林凡站起轉身,看到一個頭發花白的奶奶,溫柔地笑著走過來。她不著痕跡地後退幾步。


    奶奶把手上的袋子放下,從裏麵掏出一袋黑乎乎東西和一瓶水,扒拉了一下樹根邊上,摸出兩個一次性飯盒,對貓窩的方向輕輕斥責道:“天天就愛把飯盆打翻,天天要來翻,哪天我要是不來,看你們吃啥!”


    飯盒有些髒,她慢慢地用水衝洗幹淨,一邊不忘跟林凡說話:“喵喵你是引不過來的,熟悉了還好些。它們認為你是陌生人,要等你走了,才會出來吃東西。”


    倒入幹淨的水,然後拆開塑料袋,把裏麵的東西“嘩啦啦”倒進另一個飯盒裏。褐色一粒粒圓形的,林凡猜也許是貓糧。


    奶奶收拾東西招唿林凡:“我們先走,你在這它們可不敢出來。”


    林凡看一眼樹從裏躍躍欲出的貓,跟著走了。


    “我呀,就是看不得這些小東西挨餓,一天不來就怕它們餓著,擔心的很。”奶奶走在前麵自顧自地說。


    快到出口的地方,她又蹲下來,再一次從手提袋掏出一瓶水和糧,在樹叢裏摸索了一下,沒摸到東西。


    “哪個喪良心的又給我扔了。”她有點生氣,從手提袋裏又掏出兩個一次性飯盒,開始倒糧倒水。


    “這是給外來的小流浪準備的,不過大多給喵喵吃了。”她笑著倒糧,“很久沒有新來的小流浪了。真好。”


    忙完了手上的事,奶奶把空瓶和袋子仔細收拾好,隨意地問:“你喜歡貓?”


    林凡愣了下,喜歡……好像也談不上。


    “我就喜歡貓貓狗狗的。年輕的時候啊,總也養不了。”奶奶似乎也沒想等她迴答,笑嗬嗬的繼續說道,“年紀大了,看到這些貓貓狗狗沒有家,挨餓受凍,終歸不忍心。”


    “喂喂他們吧,結果狗跟我好了,跟著我迴了家。貓貓不那麽親人,就一直呆在林子裏,我給它們搭了窩,墊些舊衣服,天天來看看,也不怕它們淋雨受凍。到了這把年紀,倒算是個貓狗雙全的人了。”


    “您是好人。”林凡看著老人幸福的笑臉,由衷地讚歎。


    “哪兒啊。”老人擺著手哈哈大笑,“不就是人老了,也做不了別的什麽,幫幫這些小動物,還能顯得我是個有用的老太太嘛。”


    這句話給林凡指了個方向


    也許她也能通過喂流浪動物,幫助這些更加弱小無助的群體,來增加一些微弱的人生價值——至少她也能做得了一件有用的事了。


    迴去後立馬網購買了包貓糧,不算好但管飽,還拿了家裏的粗瓷大碗過去放水糧,隔三差五的去喂一喂。喂貓的裴奶奶碰到過她幾次後開心極了,再也不擔心自己偶爾沒空會餓著它們了。


    但是林凡不喜歡跟人打交道,後來都選中午12點多,人家吃午飯,午休的時間去。時間久了,貓對她也熟悉了點,敢在她放糧的時候在飯盆邊轉悠了。


    生活似乎有了些變化,多了點不同,也算邁出了新的一步吧。


    這天中午林凡又去喂貓。小樹林裏喵喵看到她來都伸著懶腰出來催飯。林凡給他們裝好,正蹲著看小可愛們埋頭苦吃呢,聽到身後傳來說話聲。


    “林女士?”


    林凡沒覺得是叫她。


    四線小城市裏,說普通話喊人的無非是快遞和外賣。她這幾天都沒買快遞,不會有快遞員找她,外賣更是從來不點。


    直到吃飯的喵喵突然鑽進樹林,身後傳來腳步聲,在很近的位置又聽到了一聲“林女士”,林凡才確定也許是在叫她。她站起來慢慢轉過身去,看到前麵3米處,站了個笑容可掬的男青年。


    他戴著副黑框眼鏡,長相不能算很帥,但笑容非常有親和力和感染力,把6分的顏值硬是拔高到了8分,說是帥哥絕對沒人反駁。大熱天中午,他穿著黑西裝,深紅色的領帶緊緊扣在白襯衫領口,像是感覺不到熱似的。


    中介?


    林凡心想。中介怎麽認識她?認錯人了吧?


    “林凡女士,”男青年確認自己沒認錯人,上前幾步,伸出右手想同她握手,“你好,我叫吳宇森。”


    吳宇森本以為林凡應該再頹廢或者陰鬱一點,畢竟在他的調查裏,林凡重症抑鬱好幾年。獨居,不愛跟人相處……各種詞條在他腦海裏形成了一副糟糕形象,但真實的林凡並不是那樣。


    她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裏,沒有展現任何負麵情緒。半耷的眼皮顯得有些無力,眼神平靜,細看才能發現雙眼透露出滿滿的疲憊,除此之外他幾乎看不出林凡和正常人有什麽區別。


    林凡看了眼他伸出的手,緩緩向後退了兩步。


    吳宇森立馬把手收迴,笑道:“林女士不用緊張,我是國家機關的工作人員,這是我的工作證。”


    說著從西服內袋裏掏出一個黑色皮本打開,伸給林凡看。


    林凡瞄了一眼。


    照片上的人的確是這個人沒錯。


    名字叫……吳宇森?


    剛才聽沒注意,這個名字,她沒記錯的話,應該是某個名導演吧?


    職位:高級特勤專員。


    再看公章——國家特殊功能事務所……


    除了照片沒問題,哪兒哪兒都透露著騙子的氣息啊。


    吳宇森看林凡沉默,收迴工作證笑著解釋道:“這名字吧,每次自我介紹都要多說幾句。我出生那年,《英雄本色》那部電影特別火,我爸媽都特喜歡。本來是想取主角的名字的,但是我爸又姓吳,改成主角名總覺得別扭。正好導演也姓吳,他們覺得能拍出這樣的電影肯定是個有才華的人,希望我以後也成為有才華的人,於是就直接叫了導演的名字。”


    《英雄本色》林凡肯定看過,但不太記得清情節了,導演是吳宇森嗎?她現在才知道。這算長了個知識點嗎?


    “林女士,再向你介紹一下。國家特殊功能事務所是正規國家機關,前身是888人體特異功能研究所,成立於建國初期。”吳宇森見林凡沒有反應,接著說,“其實,民間還給我們起了個別稱叫‘龍組’,你可能聽說過。”


    888什麽的從沒聽過,龍組倒是聽過幾次。但是這個組織是真實存在的嗎?不是小說裏杜撰的?這人是不是有點問題?


    林凡看著笑嘻嘻的吳宇森,懷疑他可能患有某種精神疾病。


    吳宇森見林凡還是不吭聲,繼續努力釋放親和力,笑著道出此行目的:“我們初步懷疑你,林凡女士,有特異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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