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鳳仙帶著十幾名隨從轉道新加坡低調來到了臨海市,祁紅沒有出麵接見她,而是由王定波和鄭建江代表市委市政府安排了一個簡短的會麵,彼此說了一些冠冕堂皇的客氣話,連媒體的報道都顯得很低調,隻是發了一個簡短的消息。


    不過,盧鳳仙這次帶來的幾個台灣商人在大陸的知名度都很高,他們主要是衝著臨海經濟開發來的項目來的,對政治沒有多少興趣。


    在得到市委市政府的某些政策性承諾之後,他們就開始前往臨海經濟開發區做實地考察,而盧鳳仙也在一名副市長的陪同下,帶著幾個親信前往臨海縣祭祖。


    韻真做為臨海縣委書記,當然要出麵接待盧鳳仙一行,並且招待的格調比臨海市還要高,盧鳳仙一行到達的當天晚上,她就帶著縣委縣政府主要領導宴請了遠道而來的個人,並在宴席上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儼然是一副主人的派頭。


    隨後,她就親自陪同盧鳳仙前往柳家窪參觀柳家翻修一新的祖居,裏麵有柳安軒的照片,還有一些據說是當年他用過並且散落民間的遺物,不管這些東西是真是假,盧鳳仙顯然對政府的反應感到很滿意。


    她當即表態,雖然自己已經是黃土埋到脖子了,可還是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要為家鄉的經濟發展做點貢獻,並且當即采取行動,給柳家窪的一所小學捐款兩百萬元。


    韻真代表家鄉的父老表達了謝意,安排幾名小學生給老態龍鍾的慈祥老奶奶獻花並合影留念。


    當表麵文章做完之後,老太太和韻真在柳家窪一家五星級酒店裏的豪華套房裏進行了兩個小時的談話,在場的除了盧鳳仙和韻真之外,還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


    這個年輕人始終陪同在盧鳳仙的身邊,起初,韻真還以為他是專門負責盧鳳仙安全的工作人員呢,當她注意到盧鳳仙跟自己私下交談的時候也沒有讓那個年輕人出去,這才意識到這個男人可能是盧鳳仙的心腹。


    果然,盧鳳仙見韻真不時用眼光瞟著年輕人,於是說道:“劉書記,我來介紹一下,古小林,我的孫子……也就是從林的兒子,隻是外界很少知道他的存在……事實上這些年他也沒有待在台灣,而是一直在美國……


    好了,這裏現在沒有外人了,我們來談點正經事吧,我知道,你母親雖然沒有接見我,但她肯定已經預見到了我們的這次會麵,並且已經告訴你要說些什麽了吧……


    你知道,我這個人不喜歡講廢話,我們也用不著打啞謎、兜圈子,我希望你能盡快把我的意見轉達給你的母親……”


    韻真微微吃了一驚,首先,她沒想到古叢林竟然還有個兒子,聽盧鳳仙話裏的意思,好像這個年輕人是古叢林的私生子似的。


    當然,盧鳳仙一語道破了母親的真實意圖也讓她感到驚訝,沒想到將近九十歲的人了,老太太的思維還是這麽敏捷。


    韻真雖然當上縣委書記時間並不長,可官場的客套話已經學了一肚子了,她馬上伸手和古小林握了一下,然後在盧鳳仙的對麵坐下來,微微一笑道:“您也知道,我母親現剛剛上任不久,日理萬機,連我都很久沒有見到她了……


    你們是老朋友了,我相信你不會因為這個覺得我母親失禮吧,不過,我相信,在你離開之前,你們肯定還有見麵的機會……


    不過,您要是有什麽要求,或者有什麽建議,盡管告訴我,如果我解決不了的,我會向市委市政府反應,當然,方便的時候也會轉告我的母親。”


    盧鳳仙眯著眼睛盯著韻真看了一陣,把手裏的龍頭拐杖放在一邊,端起茶幾上的杯子淺淺地抿了一口,潤潤嗓子,然後慢條斯理地說道:“真遺憾啊……當初如果中原有點出息,能娶你當媳婦的話,也不至於落得個死無葬身之處啊……”


    韻真臉色微變,瞥了古小林一眼,隻見他一雙眼睛毫無表情地盯著自己,心裏麵竟然有點發慌,趕緊穩穩心神,笑道:


    “您真會開玩笑……雖然我是個唯物主義者,可有時候也忍不住有點迷信,做人還是要積點德,否則誰知道會受到怎麽樣的懲罰……請恕我直言,按照大陸的法律,柳中原是個罪犯,他手裏有好幾條命呢,包括古叔在內……”


    “你是說我父親是被柳中原害死的?”坐在一邊默不作聲的古小林好像再也忍不住了。


    韻真正想說話,隻見盧鳳仙抓起龍頭拐杖在地上一頓,訓斥道:“誰讓你亂插嘴的?給我好好聽著……”


    古小林盡管一臉悲憤,可馬上就噤若寒蟬,在老太太麵前低下頭去,盧鳳仙這才咳嗽了一聲,清清嗓子緩緩說道:“這不過隻是個傳說,我遲早會弄清楚這件事……對了,你剛才談到了大陸的法律,請問你們最後給中原定了什麽罪,他好像並沒有受到審判……”


    韻真原本就對柳中原恨之入骨,雖然他已經死了,可也不願意提到他,見盧鳳仙糾纏這個問題,於是冷冰冰地說道:“具體過程我也不是太清楚,如果你想知道細節,可以向公安局有關部門查詢……你知道,我隻是個縣委書記……”


    盧鳳仙聽了韻真的話,嘴裏忽然嗬嗬一笑,盯著韻真說道:“好一副伶牙俐齒啊,看來祁紅沒有看錯你,也不冤枉她花費了這麽多的心血培養你……好吧,咱們暫且放下中原的事情不談……對了,我這裏有一份禮物,小林,把禮物拿出來……”


    古小林馬上從一個包裏麵拿出一個錦盒遞給了盧鳳仙,盧鳳仙沒有打開,而是直接遞給了韻真,盯著她說道:“打開看看,喜歡不喜歡?”


    韻真猶豫了一下,還是結果了盒子,慢慢打開一看,隻見裏麵裝著一條白金鏈子,下麵是一顆類似於鑽石的閃閃發光的玩意,馬上就把蓋子合上了,笑道:“您的心意我領了,禮物可不能收,要不然就犯錯誤了……”


    盧鳳仙擺擺手道:“你也不必推辭,你們的紀律我也知道,這條鏈子不是我送給你的,是你的老朋友送的……


    明玉很想念你,經常在我麵前提起你呢,說起來,你過去也沒有少幫她,這不過是她的一點小小的心意罷了,難道你還想讓我帶迴去嗎……”


    韻真這才明白,原來禮物是明玉送的,可明玉現在名義上是柳中原的媳婦,自己要是接受了,照樣會引起麻煩,那條鏈子的價值越高,麻煩就越大。


    可盧鳳仙的話也說的很清楚,自己如果再推辭,恐怕她麵子上下不來,也許隻能先收下,然後在她走的時候給明玉迴贈一份同等價值的禮物,這樣就不存在受賄的嫌疑了。


    “好吧,那你就替我謝謝明玉,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能迴來看看……”韻真說道。


    盧鳳仙若有所思地說道:“早晚會迴來的……現在孩子還小,等孩子再大一點,她自然會迴來看你……隻是,中原的死讓她很傷心,你知道,有不少傳言,也傳到了她的耳朵裏了……”


    說完,盧鳳仙微微眯著眼睛沉思了一會兒,繼續說道:“對了,我們剛才說到哪裏了……對說到了大陸的法律……


    你可能不知道吧,我們也有自己的法律,所謂法律就是一種人定的規矩罷了,並不是什麽高深莫測的玩意……


    我們的法律是凡是都要公道,死一個人也沒什麽,隻是必須要有個交代,並不是哪個部門的哪個官員出來打個哈哈就能完事的,我們有自己的消息來源,我也知道中原慘死的過程……”


    說著,身子微微前傾,湊近韻真低聲道:“劉書記,你不否認吧,他被抓的時候你就在他的身邊,並且,你心裏很清楚他是怎麽死的,既然你母親不見我,難道你不應該給我一個交代嗎?”


    韻真渾身微微一顫,沒想到盧鳳仙的耳目如此靈通,並且毫不顧忌地向自己暗示了黑幫的規矩,很顯然,她這話是衝著母親來的,並且也有通過自己試探的意思,如果這個時候自己軟下來,她就可能蹬鼻子上眼了。


    “我真不明白您在說什麽,如果您非要糾纏柳中原的死因,那麽,我們就沒必要繼續談下去了……


    我做為臨海縣的縣委書記,歡迎你迴鄉祭祖,也歡迎你們參加臨海經濟開發區的投資建設,但是,我不想繼續跟您討論一個罪犯的問題……


    既然你說到公平,說到交代,那麽,柳中原殺了我妹夫,而他是你的孫子,我是不是也可以向你討迴公道?我們的法律和你們不一樣,我們追求的是大多數人的公平,而不是某一個小團體或者一個家族的公平……”


    盧鳳仙似乎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縣委書記竟然敢如此跟自己講話,不過,當她明白這個縣委書記背後是省委一把手的時候,心裏麵忍不住就歎了口氣,點點頭說道:


    “好吧,你畢竟還太年輕,太衝動,太感情用事……有些問題我還是等見到你母親的時候再談吧……


    那麽,我們現在談點別的事情,用你們的話來說就是工作上的事情……你也看見了,我這次來主要還是想做點生意,北京的一些高層也鼓勵台灣和大陸的這種民間交往,我們對政治不感興趣,實際上先做做生意也有利於兩岸的互相了解,起碼要建立起必要的互信……


    所以,我們希望在這裏的投資能夠受到你們法律的保護,這是我們關心的核心問題,即便我們之中某個人觸犯了你們的法律,但不應該以沒收他名下的財產做為懲罰,保護私有財產是我們做生意的基礎條件……


    前不久,你們在臨海市以大黑的名義搞了一場運動,結果牽連到了我們在這裏的一些生意,我們的財產蒙受了巨大的損失,如果你們不能保證這種運動所觸及的範圍和層次,我們的心裏就不會踏實……


    當然,這個問題太深奧,牽扯的麵太廣,你恐怕也沒法做出答複,我隻希望你把我的建議轉告你的母親。


    另外,我們要求對上次那場運動中造成的損失給予一定的補償,補償的方式可以商量,比如,可以通過允許我們進入某些特定的行業做為條件,或者你們認為更加有建設性的意見。


    總是,既然合作,大家就要有誠信,建立良好的溝通是合作的重要前提,我可以向你們保證的是,我們將約束手下的行為,讓他們盡量合法經營,尊重你們的法律和政府相關首腦……除此之外,我這次來還打算在這裏設立一個常駐機構,以便協調各方麵的關係……這就是我的總體意見,當然我還有一份書麵的東西請你轉交你母親……”


    說著,盧鳳仙從茶幾上拿起一份備忘錄遞給韻真,低聲道:“前幾天王定波接見我的時候,我沒有把這份東西拿出來,因為,我擔心他們把經念歪了,我希望它能直接到達你母親的手裏……”


    韻真低垂著眼簾聽完盧鳳仙的長篇大論,然後接過那份備忘錄隨便翻了兩下,站起身來說道:“我一定向上級轉達您的建議……您也累了,我看還是先休息一下吧,晚上我們將在柳家窪為您安排了豐盛的晚餐……”


    盧鳳仙也顫巍巍的站起身來,拉著韻真的手仔細打量了一番,拍拍她的手說道:“我聽說你還單身?”


    韻真一愣,隨即笑道:“您的消息真靈通,該不會想替我做媒吧。”


    盧鳳仙瞥了一眼古小林,嗬嗬笑道:“人年紀大了,總想做點牽橋搭線的事情……你看看,明玉的孩子都這麽大了,你還沒有結婚呢,這怎麽能行呢,一個女人最重要的不是事業,而是家庭,事業這玩意就交給男人去考慮吧……”


    韻真笑道:“我一定認真考慮您的建議……那我就先告辭了……”


    盧鳳仙顫巍巍地陪著韻真往門口,這讓韻真有點過意不去,站住身子客氣道:“您就別送了……”


    盧鳳仙低聲道:“我不是送你,我是有句悄悄話要對你說,不想讓那小子聽見……你迴去告訴你母親,在來臨海之前,我去了一趟新加坡,見到了她的兩個老朋友,她們讓我向你母親問好呢……”


    韻真吃了一驚,臉色微變,隨即說道:“我一定轉達……”說完,急匆匆地離開了酒店,鑽進車裏麵就開始給祁紅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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