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熙以為今天晚上能見見祁紅,沒想到韻真根本就沒有邀請他上樓的意思,甚至都沒有向接待她的人介紹一下自己,他已經看出來了,那個來接韻真的女人顯然把自己當成行長的司機了。


    心裏憋著一股氣,李明熙就想自己上樓去見祁紅,可他隨即就注意到招待所院子裏停著的不少轎車都掛著臨海市的牌照,他在公安局工作過,一看這些車牌號就知道有省市的大員光臨臨海縣,隻是不清楚來這裏幹什麽。


    正好旁邊一輛奧迪車的司機坐在駕駛室裏抽煙,李明熙掏出一支煙走過去借火,順便問道:“兄弟,今晚這裏怎麽這麽熱鬧啊,沒聽說有什麽重要的會議在這裏召開啊……”


    司機打量了李明熙幾眼,問道:“你給誰開車?”


    “哦。我是市工行劉行長的司機……”李明熙屈尊說道。


    那個司機一聽,好像來精神了,一臉猥瑣地說道:“劉韻真?兄弟,你可真有福氣……臨海市的美人啊……怎麽?你連自己的主人來這裏幹什麽都不清楚?上麵來大人物了……”


    李明熙恍然大悟,裝作不感興趣地說道:“咱們司機幹部一般不打聽領導的事情……究竟來了什麽大人物?我看省市一把手都出動了。”


    那個司機像是消息靈通人士一般低聲道:“北京來的首長……要不然誰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到現在都沒有安排晚飯呢,今晚看來是睡不成了……哎,兄弟,我聽說你們行長還是單身啊……”


    李明熙把半截煙扔在地上踩了一腳,嘲諷道:“怎麽?難道你對她有意思?”說完,轉身就鑽進了自己的車裏,一溜煙出了縣委招待所的院子。


    李明熙聽說臨海縣來了個大首長,就不敢擅自上去找祁紅了,雖說她是自己的丈母娘,可眼下卻是來這裏的高級領導,自己一個平頭百姓可能連門都進不去。奇怪的是,祁紅來陪同首長名正言順,可韻真跑來幹什麽?她一個小行長難道也有資格會見首長?


    怪不得還沒有下班就跑到美容院去呢,說不定是想跑來碰碰運氣呢,像她這種熱衷權力的女人,怎麽會放過這種機會呢?何況還有祁紅替她穿針引線呢。


    這樣想著,李明熙心中的那股怨氣倒是消散了不少,意識到韻真並不是有意要冷落自己,可能是因為馬上要見到首長,激動得亂了方寸了。


    李明熙看看手表,已經七點多鍾了,這個時候不管是祁紅還是韻真,都不可能會想起他,幹脆先填飽肚子再說。


    他在臨海縣也待了一段時間了,對這裏的地形很熟悉,開著車東轉西轉來到了一條僻靜的街道上,把車停在一家川味飯店門口。


    剛從車裏麵鑽出來,忽然感到有人在他的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迴頭一看,隻見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男人正站在身後盯著他。


    “你……我們認識嗎?”李明熙本能地認為對方認錯人了。


    那個男人一臉嚴肅的神情,左右看看沒有其他的人,這才低聲道:“丁局長要見你……跟我來……”說完,不等李明熙有所表示,徑自轉身朝著一條巷子走去。


    李明熙呆呆愣了一下,盡管心中有諸多的疑惑,可丁局長三個字卻不是什麽人都能說出來的,不過,既然首長來到了臨海縣,市公安局局長出現在這裏倒也不奇怪,隻是不清楚他的人怎麽會跟在自己的屁股後麵,難道剛才在是委招待所被他看見了?


    眼看著那個男人漸漸走遠,李明熙顧不上多想,趕緊鎖好車門跟了上去,腦子裏琢磨著丁朝輝這個時候找自己究竟有什麽事,也許,隻是想聽聽自己的匯報,畢竟已經有好一陣沒有和他見過麵了。


    前麵那個男人走得很快,好像根本不在意李明熙會不會跟來,甚至都沒有迴頭看一眼,一直走出一百多米才在一輛越野車旁邊停下身來,等到李明熙走到跟前的時候,伸手拉開了後車門,沉聲說道:“進去吧……”


    李明熙並不奇怪丁朝輝在一輛車上和自己見麵,不過,心裏麵還是有點疑惑,猶猶豫豫地低著腦袋想朝車裏麵看一眼,隨即就覺得身子被從後麵猛地推了一把,不由自主地鑽進了車裏,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那個男人已經跟著鑽了進來,坐在他的旁邊,並且關上了車門,越扯馬上就加足馬力猛地朝著前麵衝出去。


    李明熙大吃一驚,意識到自己遭了暗算,本能地想反抗,可覺得腰部被一個硬邦邦的東西頂住了,隻聽那個男人沉聲喝道:“老實點,不然給你戳個洞……”


    李明熙盡管當過兵,可由於家裏有點門路,新兵連一出來就幹上了文職工作,拳腳上的功夫和平常人也沒什麽區別,一旦手裏沒有了槍杆子,隻能乖乖地人人處置。


    “你……你們是什麽人?”李明熙震驚之餘,馬上發現除了司機之外,副駕上還坐著一個人,隻是光線太暗,看不清楚幾個人的相貌。


    “明熙,別緊張……”坐在副駕上的男人沒有迴頭,帶點嘲諷地說道。


    “你……笑愚?”李明熙憑著聲音就確定說話的人是誰了。


    秦笑愚這次才轉過身來,嘿嘿幹笑了幾聲,低聲道:“好久不見了,你都在忙些什麽?”


    李明熙張張嘴,沒有說出話來,一張臉在黑暗中賬的通紅,好像自己的隱私突然暴露在了老戰友的眼前。


    “笑愚……你……你這是幹什麽?”好半天李明熙才漸漸緩過勁來,下意識地問道,他希望這是一個誤會,可剛才那個男人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是丁朝輝要見他,而自己就眼巴巴的跟來了,毫無疑問,秦笑愚來者不善,他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了,隻是不明白,自己做臥底這麽機密的事情,他是從哪裏知道的。


    秦笑愚掏出一包煙,遞給李明熙一支,說道:“我心裏一直在懷疑一件事,今天機緣湊巧就趁機印證了一下,現在我知道了,咱們一個窩裏出來的鳥最終還是在一條路上飛啊,不過,丁局長今天真的在臨海縣,隻是他可能並沒有召見你的意思……”


    李明熙被秦笑愚揭了老底,有點惱羞成怒,摸出打火機點上煙,深深吸了一口,繞開話題說道:“笑愚,你膽子不小,這個時候還跟蹤韻真,剛才在路上就已經發現你們了……我一猜就是你……”


    秦笑愚搖搖頭說道:“你隻猜對了一半,我今天不是跟蹤韻真,而是特意來找你的……”


    李明熙一愣,下意識地看看身邊的男人,雖然腰上已經沒有東西頂著了,可一雙眼睛卻監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一瞬間,他意識到自己已經和老戰友站在了對立麵。


    “找我?你找我有什麽事?”李明熙現在隻有裝糊塗,看看秦笑愚到底知道多少。


    “怎麽?難道找你非要有事?我們這麽久沒見了,今天借著這個機會好好聊聊,我想知道你辭職以後這段時間都在幹些什麽?”秦笑愚說道。


    李明熙心裏警惕起來,忽然意識到汽車一直在行駛中,隻是在驚慌失措中難以辨別方向,雖然和秦笑愚是戰友,可一想到自己臥底的任務,馬上就讓他覺得兩人之間有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以往的那種親切感已經蕩然無存,剩下的隻是互相的猜忌。


    “笑愚,你這是要帶為去哪裏?”李明熙忍不住問道。


    秦笑愚一笑,伸手提起一個大塑料袋說道:“去一個沒人打攪我們的地方,你還沒有吃晚飯吧……你瞧,這是臨海縣最好的鹵味,這是燒雞……還有酒,今晚我們好好聊聊……”


    李明熙一聽,心裏焦急起來,他明白,秦笑愚嘴裏的聊聊無異於審問,他現在是個通緝犯,為了自己的生存,可能根本就不會顧忌戰友的情誼,萬一鬧崩了,自己單槍匹馬可不是他的對手。


    “笑愚,改天吧……等一會兒我還要送韻真迴臨海市……另外,我告訴你,北京來的一個首長今晚住在臨海縣,對你來說,今晚這裏可不是個安全的地方,不但縣裏麵的警察,甚至臨海市的一半警察都在這裏了,路上肯定都設了哨卡……”


    其實,秦笑愚也不清楚韻真為什麽會匆匆忙忙跟著李明熙來臨海縣,他還以為是來找韻冰的呢,不過,他也和李明熙的疑惑一樣,首長來臨海縣和韻真這個行長有什麽關係,不過,當他一想到韻真和李毅的關係時,似乎隱隱猜到了韻真的來意。


    “韻真現在在哪裏?你怎麽沒和她在一起啊?”秦笑愚有點酸溜溜地問道。


    李明熙臉上一熱,一想到自己被韻真當成了司機,憤憤地說道:“我怎麽知道?應該是和她母親在一起吧……笑愚,快停車,別再往前開了,我可不是嚇唬你,路上肯定有警察巡邏,萬一要是碰上了,我可救不了你……”


    秦笑愚好像沒聽見李明熙的話,心裏隻想著韻真和祁紅,這母女兩同時來到臨海縣肯定有什麽計劃,既然是首長在這裏,那麽自然少不了孟桐,這一下他們一家三口又可以團聚了。


    一想到在北山別墅裏韻真半裸的身子被孟桐抱在懷裏的情景,秦笑愚就有點坐不住,恨不得調轉車頭迴臨海縣城,可隨即就哀歎一聲,趕緊逼著自己想吳媛媛,想她肚子裏的孩子。


    “這麽說……你把韻真送到這裏,她就把你甩了?”秦笑愚自己也不清楚是出於一種什麽樣的心裏說出這句話,好像有點挑撥離間的意思。


    李明熙本來就為這件事心裏不痛快,可不管怎麽說,韻真是自己的大姨子,秦笑愚可是外人,總不能讓他看笑話吧,說不定這家夥見自己和韻真親近心裏不舒服呢。


    “笑愚,你就別多管閑事了,還是想想自己的處境吧……我可不想跟著你惹麻煩,萬一要是碰上警察……”


    “你怎麽變得這麽囉嗦……”秦笑愚不耐煩地打斷了李明熙的話,冷冷說道:“我都不害怕,你擔心什麽?你不是臥底嗎?跟一個通緝犯在一起不就是在執行任務嗎?我看你不是怕警察,而是心裏有鬼吧……我告訴你,我帶你去的地方沒有人隻有鬼,警察根本想不到……”


    李明熙一聽秦笑愚把臥底兩個字都說出來了,明白自己已經無法逃避了,他現在相信秦笑愚今天確實是衝著自己來的,既然這樣,不管說什麽都沒用,隻有走一步看一步了。這個時候,他巴不得能夠碰上巡邏的警察,最好是把自己這個令人厭惡的戰友抓了才好呢,起碼在丁朝輝麵前可以交差了。


    遺憾的是,他現在已經分辨清楚了汽車方向,沒想到秦笑愚竟然帶著他往柳家窪的方向走,這個方向都是一些平窮的小漁村,首長沒事幹絕對不會跑到這裏來,別說是巡邏的警察了,黑漆漆的路上連鬼影都看不見一個。


    “好吧,既然你一意孤行,我也沒辦法,不過,笑愚,你應該明白自己的行為,目前來說,我還是一名警察……”李明熙無奈地威脅道。


    秦笑愚哈哈一笑,譏諷道:“我當然明白自己在幹什麽?不過是一個臥底綁架了另一個臥底……咱們把話說明了也好,不然大家都抹不開麵子,今天就算我綁架了你,所以等一會兒還希望你能夠盡快的進入被綁架者的角色,如果順利的話,咱們可能還能睡一個好覺呢……現在把你的手機遞給我……”


    秦笑愚說完一隻手就朝著後麵伸過來。李明熙盯著秦笑愚看了一陣,默默地掏出手機遞了過去,然後兩個人再也沒有說一句話。


    韻真原本以為荷塘月色不過是縣裏麵以開發旅遊的名義搞的一個度假賓館,可等到坐著張宏偉的車在裏麵轉了一圈之後,規模之大不免讓她吃了一驚,忍不住問道:“張主任,這個荷塘月色占地多少畝?”


    張宏偉瞥了韻真一眼,沒有直接迴答她的問題,而是謙虛地說道:“劉行長,你就叫我的名字好了,叫主任容易讓人誤會……”


    韻真一愣,隨即就明白張宏偉的意思了,開發區管委會一把手的職務就是主任,如果歐陽龍和張宏偉在一起的話,不知道的人可能搞不清楚究竟誰是一把手,他既然這麽忌諱自己叫他主任,說不定以前就發生過這種誤會呢。


    鄭宏偉見韻真抿著嘴笑,就知道她已經明白自己的意思了,於是接著說道:“荷塘月色這個項目是臨海縣政府搞的,我們開發區的一些企業也有投資,占地三千畝,耗資三億五千萬,一個月前才竣工,目前還沒有對外開放呢。”


    “這些湖泊也是人造的嗎?”韻真看著車窗外一片黑魆魆的水域問道。


    “這裏總共有三個人造湖,水是從臨海河引進來的……每個湖構成一個景區,風格都不一樣,最外麵的叫荷塘漁火,其次是荷塘春曉,最裏麵的才叫荷塘月色……縣裏麵打算將來對外開放兩個景區,剩下的荷塘月色用來搞接待,名義上就叫企業家俱樂部……”張宏偉說道。


    此刻一輪圓月已經升起來了,湖水在月光下微波粼粼,樹木掩映中可以看見一棟棟小洋樓,隻是沒有燈火,顯然都還沒有啟用。韻真不禁一陣感歎,月色還是那個月色,可眼前的荷塘絕非朱自清所能想象。


    整個景區根本看不見一個人,路上也沒有路燈,到處黑魆魆的就像是進入了原始森林,要不是郭晶晶親自介紹過張宏偉,韻真還真懷疑他把自己帶到這裏有圖謀不軌的嫌疑呢。


    可能是為了給人以曲徑通幽的感覺,度假村中的道路蜿蜒曲折,一排排樹木就像是天然的屏障,把每一棟建築都隔離成一個獨立的單元,增添了不少隱秘的氣氛。


    張宏偉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這裏了,即便沒有路燈也輕車熟路,終於,在穿過一條橫架於湖上的仿古石橋之後,看見前方有警燈閃爍,遠處透著點點燈火。


    “到了,前麵就是荷塘月色……”張宏偉說道。


    過橋之後韻真就看見那裏停著四輛警車,路邊影影約約有些人影,不用猜就知道是負責安全保衛的警察,也許這座石橋是通往荷塘月色的唯一道路,所以警察在這裏設置了一個哨卡,既然是首長來了,安全人員肯定還不止這幾個警察,黑暗中還不知道有多少呢。


    一個端著微衝、身穿防彈衣的警察站在路中間,隔著老遠就示意停車,等到張宏偉把車停下來之後,另一名警察示意裏麵的人全部下車,在看過兩個人的特別通行證之後,又把整輛車都檢查了一遍,這才讓他們通過。


    前方終於看見一棟氣勢恢宏的哥特式建築,整棟樓燈火輝煌,把周圍的夜空都照亮了。門前的停車場起碼有足球場大小,不過此刻隻停著十幾輛轎車,附近也有不少攜帶武器的警察在來迴走動,一瞬間韻真有點恍惚,不禁想起了以前看過的一部電影,裏麵也有一棟這樣的哥特式建築,屋子裏是一些販毒團夥頭目,他們穿的跟紳士一樣,一邊和美女們攀談,一邊喝著葡萄美酒,而門口則是荷槍實彈的保鏢來迴走動,那情景跟眼前看到的竟然如此相似。


    真該死。怎麽胡思亂想。


    韻真暗暗責備著自己,一顆心忍不住就開始緊張起來,盡管她也算是個見過世麵的女人,可還從來沒有離一個首長這麽近,馬上就有種被權力震懾的感覺,這種感覺不僅來自那些荷槍實彈的警察,而且還來自這荷塘月色周邊的黑暗和神秘感。


    張宏偉慢慢把車停穩,一邊說道:“這棟樓就是企業家俱樂部,由開發區的入駐企業合資建造,首長今晚就住在這裏了,歐陽主任希望他能給度假村題寫一塊牌匾,就看領導有沒有這個好心情了……”


    韻真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跟著張宏偉來到了大門口,兩名穿著西裝、神情嚴峻的男人擋住了他們的去路,盡管穿著西裝,韻真也能猜到這兩個人肯定也是警察,不過,應該不是本地警察,而應該是首長身邊的安全人員。


    “對不起,首長正在用餐,請你們到配樓等待……”一個男人在看過兩個人的通行證和工作證之後冷冰冰地說道。


    “哦,這個……我們主任在裏麵,我是專門……”張宏偉還想解釋一下,另一個男人馬上走過來說道:“我們不認識什麽主任,馬上離開這裏……”


    “可我們……”張宏偉還想辯解幾句。


    那個男人伸手推了張宏偉一把,不耐煩地道:“找你們主任聯係,我們隻知道現在不能讓任何人進去……”


    韻真一看,顯然在什麽程序上出了差錯,不過,看著那個男人專橫的模樣,心裏很不舒服,心想,就算是首長身邊的安全人員,也沒必要這麽橫啊,難道自己看起來像危險分子?


    “喂,請問你是什麽人啊?”韻真走上幾步衝那個男人問道。


    男人一愣,剛才韻真站在後麵,他好像沒有注意到她,此刻一看,忍不住眼前一亮,可隨即就板著臉說道:“工作人員。”


    “哦,原來隻是個工作人員啊,我還以為您就是首長呢,好大的派頭啊……”韻真冷嘲熱諷地說道。


    那個男人顯然沒想到這個美女膽子這麽大,一時臉上下不來,可又不好發作,於是就擋在她的前麵,板著臉不出聲。


    就在這時,從裏麵急匆匆走過來一個男人,韻真一看是省政府辦公廳主任劉輝,於是趕緊說道:“劉叔,怎麽迴事啊,門都進不來呢……”


    劉輝走過來對那個男人說道:“她是我們市工商銀行的劉行長,等一會兒要向領導匯報工作,讓她進來吧……”


    那個男人似不情願地挪開身子,讓韻真走了進去,不過卻把張宏偉攔在了外麵,張宏偉急忙道:“我為什麽不能進去,我們是一起的……”


    那個男人冷笑道:“一起的?誰知道你們是不是一起的,沒證件一律不許進……”


    劉輝似乎也沒有權力讓張宏偉進來,他顯然也聽見了那個男人的話,忍不住皺皺眉頭,一拉韻真的手臂說道:“快走吧,你媽在等你呢……”


    韻真無奈地迴頭看看張宏偉,衝他抱歉地擺擺手,然後就跟著劉輝匆匆上樓去了。


    “情況有點變化……這是一份背景材料你先看看……”劉輝一邊走,一邊遞給韻真幾張紙,匆忙說道:“歐陽龍給你爭取到一個好機會,等一會兒首長和孟書記要聽他關於申請國家級開發區的匯報,你做為投資銀行銀行方麵的顧問一起參加……情況就是這樣,你母親可能患有事情要交代……”


    韻真吃了一驚,說實話,盡管她的銀行和開發區的幾家大公司都有來往,可她對申請國家級開發區的事情並不了解,再說這件事和銀行也沒多大關係,自己這個顧問怎麽“顧”啊,如果是一般的領導也就罷了,可對方是首長,誰知道他迴提什麽問題,萬一要是鬧出什麽笑話豈不是畫蛇添足?


    劉輝似乎看出了韻真的惶恐,安慰道:“你也別太當迴事,領導要是問你什麽問題,你就一般性地迴答一下,要是不問你就別啃聲……這事也不會報道出去,不然周丹非找你算賬不可……”


    韻真正想說話,可劉輝已經在三樓的一扇門前停下來,並且伸手輕輕敲了幾下。


    屋子裏隻有祁紅一個人,韻真一看母親暈紅的臉,就知道她肯定喝酒了,不用說,她剛才也是首長飯局上的座上客。


    “祁主席,韻真來了……”劉輝並沒有坐下,而是站在那裏說道。


    祁紅看了女兒一眼,對劉輝說道:“你今晚事情多,忙你的去吧,領導什麽時候見歐陽龍?”


    “劉輝看看表說道:“|他要休息半個小時,差不多還有二十多分鍾吧……”


    祁紅衝劉輝擺擺手,看著他出去了,這才對韻真說道:“今晚你有兩個機會……等一一會兒你可以跟著歐陽龍一起見他……另外,晚上還有一個小型舞會,我剛才讓人打聽了一下,他好像也有點興趣……”


    韻真好像這會兒腦子糊塗了,忍不住問道:“媽……我,究竟是什麽機會?他明天就迴北京了,和我的事情有什麽關係?”


    祁紅一愣,好像沒料到女兒竟然會提出這種白癡的問題,可又不知道該怎麽迴答,隱忍了一會兒才低聲說道:“你沒看見廟裏麵人人都在拜佛,你說這佛跟他們有什麽關係?現在他就是佛,每個人都在拜他,不管有用沒用,隻要拜過他的人就有可能受到保佑,你這麽想就夠了……”


    韻真有點哭笑不得,可隨即一想,且不管這尊佛能不能保佑自己,拜他不就是為了讓那些對自己不懷好意的人看嗎?如果能夠跟他攀談幾句,甚至能夠得到他的一言半語,到時候佛光普照,自己身上起碼也沾點佛氣,讓那些牛鬼蛇神不敢碰自己呢。


    祁紅見韻真精神有點恍惚,忍不住又叮囑道:“韻真,你可記住,等一會兒和歐陽龍見他的時候,如果沒有把握寧可不說話。


    他如果問你什麽,其實並不一定要聽你的答案,你可不要傻裏吧唧的張嘴就來,你應該盡量請領導指示,隻有當他一定要你迴答的時候,你才能說話,但是千萬不能信口開河,盡量之談你的專業上的問題,剛才我給孟書記打過電話了,他也會在場,到時候他會暗示你的……”


    祁紅不說這些話也就罷了,越說韻真心裏就越緊張,那感覺就像是過去的農民去見縣太爺似的,心裏麵一陣煩惱,甚至有點後悔來這裏了。


    “媽,有這麽嚴重嗎?不就是一個首長嗎?我還見過美國的國務卿呢,就算是拜佛也允許說幾句心裏話吧,他一個首長大老遠的跑到這裏來,難道不就是為了了解下麵的情況?”韻真這麽說其實也就是為了自己壯膽。


    “祁紅伸手在女兒腦門子上點了一下,嗔道:“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他就算到下麵了解情況也輪不到你……你知道什麽?如果是一般的首長,省裏的領導會這麽緊張?他可是能夠左右最高層的人物……”


    說著,把嘴湊到韻真的耳邊低聲道:“他這次來的主要目的並不是了解民情,而是來考察幹部,你親爹能不能進中南海和他關係重大……”


    “媽,你的意思他有可能是下屆總理?”韻真驚訝地問道。


    “那我可不知道,反正以前我們這裏也來過別的首長,氣氛和現在根本不一樣,這種事難道你還不清楚,你們銀行的幾個副行長去下麵支行考察的時候,難道那些支行長們的接待工作會一樣?”


    祁紅好像有點疲倦了,靠在椅子上慢慢閉上了眼睛。韻真趁著這個機會趕緊一目十行地把劉輝交給他的那份背景材料看了一遍,忍不住伸手扔在床上,心想,明明是一些八股文,可非要搞得跟什麽機密似的,這些套話官話在黨報的頭版上比比皆是,自己要是首長的話,聽著這種匯報不打瞌睡才怪呢。


    首長的作息時間幾乎分秒不差,二十分鍾以後,劉輝帶著韻真來到四樓的一間小會議室,隻見開發區主任歐陽龍已經等在那裏了,陪同他的是一個五十來歲的中年婦女。


    劉輝指著那個女人對韻真說道:“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省國土局的局長黃新豔同誌。歐陽主任我就不用給你介紹了吧……”


    韻真和黃新豔以前在飯局上見過麵,隻是不太熟悉,不過,外界有傳言,說是黃新豔是個裸官,他丈夫以前是國土局的高級工程師,後來下海做生意,把生意做到了國外,結果全家都拿了美國的綠卡。


    韻真心裏很清楚,眼前這個女人盡管看上去不顯山不露水的,可這些年通過土地買賣,跟她丈夫裏應外合,還不知道撈了多少好處呢,隻不過是上麵有人,盡管社會上傳言很多,可她在局長的寶座上卻紋絲不動。


    如果是在以前,韻真可能不會對黃新豔這樣的女人有好感,不過,自從她和秦笑愚聯合侵吞了那筆巨款之後,心中的正義感失去了賴以存在的基礎,竟有了隨波逐流的想法,在黃新豔麵前也就失去鄙視的底氣。


    “黃局長我們也不是第一次見麵了,大家就不用客氣了,倒是我先給兩位提個醒,我可是臨時被拉來的,一點準備都沒有,等一會兒向首長匯報的事情就全指望兩位了……”韻真和黃新豔握握手說道。


    歐陽龍笑道:“你也不必太擔心,其實首長也就是做個一般性的了解,具體事項等到商務部,建設部和國土資源部的領導來視察的時候再詳細匯報……不過,韻真,你要有個思想準備,領導也許會問你有關銀行資金在開發區的投入情況……”


    黃新豔笑道:“歐陽,你就不用操心了,韻真可是這方麵的專家,這種匯報對她來說還不是小菜一碟?我認為首長可能會把注意力集中在土地規劃方麵,畢竟前不久一些農民尋釁滋事,這件事領導不可能沒有耳聞……”


    劉輝忽然插嘴說道:“時間差不多了,我看你們三個還是抓緊時間統一一下口徑,可別在領導麵前鬧笑話……我這就去看看領導下來沒有……”


    歐陽龍點點頭,從包裏麵拿出一疊材料,三個人在一張沙發裏坐下來開始統一口徑,韻真顯得有點心不在焉,關於臨海縣一部分失去土地的農民鬧事的事情,她已經從韻冰的嘴裏聽說了,隻是沒想到有這麽嚴重,以至於都傳到首長的耳朵裏去了。


    看來這件事應該是領導今天晚上最關心的問題,畢竟,穩定和預防群體事件是當前的頭等大事,首長不可能不過問。這樣想著,韻真就鬆了一口氣,因為這兩件事可不是銀行行長分內的事情,就算臨海縣的農民舉行暴動也跟她沒什麽關係。


    五分鍾以後,會議室的門打開了,隻見劉輝帶著三四個人走了進來,韻真隻認識自己的親爹孟桐和臨海市市長王定波,她注意到親爹的目光在她的臉上停留了片刻,不過就像是看見一個陌生人一樣毫無反應,就像兩人壓根就沒見過麵似的。反倒是其餘三個男人是目光在她的臉上停留的時間長一點,並且都流露出一種意想不到的神情。


    韻真忽然有點異想天開,心想,自己現在如果叫聲爸爸不知道會有什麽結果,也許孟桐馬上就狐疑把自己當神經病從這裏趕出去吧。


    “領導,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開發區的主任歐陽龍同誌,這位是省國土局的局長黃新豔同誌,這位是我是工商銀行行長劉韻真同誌……他們三個人負責向您匯報開發區的相關具體事宜……”劉輝站在一個年級在五十歲左右的男人身邊介紹道。


    首長的形象經常出現在各大媒體上,所以韻真一眼就認出來了,隻是今天的領導看上去麵色紅潤,精神飽滿,顯得非常年輕,好像比孟桐還要小幾歲的樣子,而他的實際年齡一般人也無從知曉。


    首長微笑著點點頭,扭頭對孟桐說道:“看來你們這裏的女同誌都很能幹,你看看……尤其是這位……劉……劉……”


    “劉韻真……”劉輝在旁邊小聲提醒道。


    “對對……劉行長,竟然還這麽年輕……我看還不到三十歲吧……”首長既然在說韻真,目光就完全把她包圍了,臉上掛著一副高深莫測的微笑。


    “領導,我哪有您說的那麽年輕啊……我都三十二歲了……倒是您……我都差點沒有認出來呢……”韻真覺得首長的目光既威嚴有溫暖,竟有種想撒嬌的感覺。


    孟桐皺皺眉頭,偷偷觀察首長的臉色。


    隻見首長哈哈一笑,似乎對韻真的話很感興趣,擺擺手說道:“怎麽?三十二歲很老了嗎?我想想,我三十二歲的時候在幹什麽呢……”


    “您那時候已經是一個地級市的副市長了……”孟桐插嘴說道。


    “對對,還是你記得清楚……”首長嘴裏說著話,眼睛卻一直沒有離開韻真,那神情就像是在欣賞一件出自普通人的藝術品,盡管還略顯生澀,可還是看出了其中的收藏價值。


    李毅在旁邊察言觀色,他的角色就是在適當的時候根據領導的興趣插諢打科,他見首長的眼光總是不離韻真,甚至都沒有坐下來的意思,於是笑道:


    “領導,劉行長雖然年輕,可有著深厚的學術背景,她曾經留學美國,主修金融,後來也在歐美等地做過實地考察,她的關於金融係統改革的論文曾經得到過央行行長的讚許,並親自做過批示,在我們省裏麵,也算是金融方麵的年輕人才……”


    韻真一張臉燒起來,盡管劉輝並沒有誇大其詞,可她還是覺得這個介紹有點過分了,她甚至懷疑這些話是不是出自母親的授意,如果首長要是知道自己是祁紅的女兒,這番話有可能起到相反的結果。


    她偷偷瞥了孟桐一眼,隻見他也盯著自己,還不時輕輕點頭,好像對劉輝的話表示肯定。


    首長微微側著腦袋,好像很注意在聽劉輝的介紹,每介紹幾句,他的眼睛就把韻真上下打量一番,好像要用自己的眼睛來驗證劉輝的評價似的。


    “好好……難得難得……人才什麽時候都要重用……要不為什麽說要不拘一格降人才呢……大家都坐吧……不用緊張,我們隨便聊聊,反正這裏又沒有新聞記者……”


    首長說完,就在劉輝的示意下坐在了主位,孟桐坐在了他的身邊,幾個人圍著一張小會議桌坐下來,不一會兒,隻見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進來輕手輕腳地給每個人泡了一杯茶,然後帶上門出去了。


    等到首長呷了一口茶,點上一支煙,劉輝對歐陽龍低聲說道:“那就開始吧……”


    雖然首長說隨便聊聊,可歐陽龍可不敢隨便,他把一疊材料放在桌子上,開始一板一眼地匯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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