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餐館裏,沈崇軍和石穩兩人見楊衝鋒身後的李翠翠,李翠翠雖然刻意掩飾自己的容光和幸福,卻依然迴不轉平時那種死板板的僵硬狀態,激情之後的身體和精神綻放,就像黑夜裏無法遮住星光一般。


    李翠翠沈崇軍和劉景奎都見過,石穩是第一次見到。楊衝鋒見幾個人都有些雷住了的感覺,說“半路到砂石場看了看,李經理恰好在那裏,就約她過來一起吃魚,沈縣,不歡迎啊。”


    “怎麽會?平時都不見你和美女一起過,突然見了反應不過來。”沈崇軍說,那意思是說楊衝鋒和李翠翠之間有勾當。


    “李姐啊,平時是不肯給男人們好臉色,我在煙廠時就和李姐約會過了。”楊衝鋒說,幾個人對李翠翠雖說認識,卻不是朋友那種,了解不多,見楊衝鋒這樣說,反而沒有什麽過多疑心。


    石穩見楊衝鋒進來,等他和沈崇軍、劉景奎玩笑過後,才很正式地和他招唿。雖說石穩還沒有到經濟小組裏上班,但他將會過來,心裏也慢慢認定了將是楊衝鋒的下屬。對他自然要表現出那種尊敬,總不能到今後在來修補兩人之間的關係。


    沈崇軍對楊衝鋒到底知道多少,楊衝鋒也弄不明白。從一見麵開始,就像有種緣份一樣地親和。所以楊衝鋒也不知道沈崇軍對石穩說過自己多少的事,當然,一般說來,比爾的背景之類的事,都不會去多嘴傳謠。


    寒暄之後,李翠翠也就適應了。沈崇軍問到砂石場如今的情況,前迴讓原柳塘鄉書記向國強和幾個下屬折騰過,想吞沒這砂石場,沈崇軍作為主要處理事件的人,這時候見李翠翠和楊衝鋒一起過來,當然會多關心一下。


    餐館裏還在做著魚,老板對劉景奎很恭敬,進來兩次問做魚時代一些主料要多加少加。劉景奎幹脆就出去看著老板卻做,小餐館裏無所謂包廂,但還是將吃飯的地方隔出來。房間裏本來放著兩個桌子,劉景奎定了,也就不會再安排人進來。


    “衝鋒,今天突然這樣急著找我,有什麽事嗎?”沈崇軍說,和楊衝鋒關係熟,說什麽也就直接。


    “沈縣,建設局那邊熟悉吧。”楊衝鋒說,李翠翠和石穩知道兩人談事,沒有迴避他們也就聽著。


    “找建設局?你想修房子?這點事你去醫院,誰敢不買賬。”沈崇軍笑著說。


    “不是修房子。建設局下屬不是有兩個建築隊嗎?書記交待一些工作。可我對建設局的人不熟啊。”


    “先早說我將建設局老廖叫過來一起吃魚不就好了。”老廖就是建設局的局長廖文忠,四十多歲。建設局不是沈崇軍名下,但他是經濟小組裏的人,職權範圍無疑就擴大了,凡和經濟相關的工作都可參合進去,別人也不能說什麽。“是不是很急?”


    “再急也要把魚吃好,我帶李姐來就是來吃魚的,看李姐天天在裏那砂石場,都瘦了,得吃吃魚補一補。”楊衝鋒說,工作上再急迫,也要讓人心裏感覺到你對對方的關心,用李翠翠攪合下,沈崇軍也就把不好楊衝鋒是不是急著見廖文忠,也弄不透裏麵有沒有其他的用意。


    與做得的確有特色,楊衝鋒和石穩都要開車,也就沒有多喝酒。劉景奎說讓人幫兩人開車走,非要多喝幾杯,沈崇軍勸住了。幾個人往來密切了,今後聚在一起的機會多。吃過後,劉景奎說要跟著到縣城去,安排幾個人休息休息。


    楊衝鋒看著沈崇軍,天已經要黑下來了。楊衝鋒自然不好搶沈崇軍的話語權,三個人雖然熟,但說話做事的分寸楊衝鋒從來都記清楚的,沒有分寸,這朋友就做不久,良好的關係也就維持不了幾天。柳塘鄉那水泥硬化的小街裏,亮起了路燈。沈崇軍和劉景奎兩人的臉上酒意還是看得出來的,楊衝鋒擔心劉景奎一激動將他們帶到夜掂裏去消費。要是沈崇軍答應了,楊衝鋒也不好拒絕得那麽幹脆。


    石穩顯然和沈崇軍更熟,也更能處理好他們之間的關係,一句話不說,站在三人的外圍,極為耐心地等著沈崇軍和劉景奎兩人說著帶有醉意的話。總算沈崇軍下到什麽,讓劉景奎留下來。


    上車後,劉景奎先到沈崇軍的車邊說了一陣,之後轉到楊衝鋒這邊來,頭伸進車窗裏,說“衝鋒,現在你是我領導,下次到縣城裏我來請,可不準擺了的的架子。要不人,我到沈縣沈哥那裏告狀。”


    “劉哥說哪裏話,我是這樣的人嗎?再說我隻知道我們的兄弟,不知道誰是什麽領導不領導的。”楊衝鋒說。兩人糾纏一陣,石穩已經將車開走,劉景奎才推出到車外,一直猛揮著手。


    出來柳塘鄉小街,天黑下來。李翠翠坐在副駕駛座上,她也喝了一點點酒,雖沒有醉,這時車內也看不清她紅豔的臉兒。但她坐在身旁,楊衝鋒都能感覺到她的嫵媚。想起先前在車裏的放蕩,心裏覺得對黃瓊潔不住,可麵對李翠翠時,當時卻真是沒有拒絕的力量。


    車走後,楊衝鋒不知道要怎麽跟李翠翠說,知道她迴去又將要麵對那個她不願麵對的男人。說不定又會衝突起來,自己卻沒法幫她,又不能勸她怎麽做。


    “衝鋒,今後你會不會忘記姐姐?”


    “怎麽想到說這個了。”楊衝鋒覺得莫名其妙,好好的怎麽一下子說到這裏。


    “今天見你和縣裏的領導在一起,才知道你已經是縣裏的大領導了。”李翠翠的聲音裏果然有些擔心。


    “我是那樣的人嗎?”


    “我不知道。那你怎麽不說話?是不是不知道迴家怎麽交待,是不是?”


    “李姐,你都想什麽啊。”楊衝鋒知道女人的直覺是不可理喻的,往往很準。


    “衝鋒,今後我都住那房間裏,他找不到的,你放心。”李翠翠說的房間,就是楊衝鋒原來租借的房間,現在楊衝鋒也很少去了。


    “嗯。”楊衝鋒知道她這樣說是兩層意思,一是自己不會讓別人再沾著,二是自己在那裏,你有機會盡管來等著你呢。而這時隻能嗯一聲表示知道了。


    前麵石穩的車見楊衝鋒追過來,就開得快些,不過,公路的損壞不小,速度也上不來。遇到一段坑窪路段,楊衝鋒注意著開車不再說話。李翠翠卻靠過來,她那手先撫著楊衝鋒的大腿。


    “李姐,開車呢。”李翠翠靠過來楊衝鋒要換檔之類的就不方便了,更何況她這樣一鬧,哪還能專心開車?


    “我不管,衝鋒先姐沒有讓你滿意,這時姐再來。”楊衝鋒簡直要瘋了多少次自己心裏決定不再到外麵招惹女人,要對得起黃瓊潔的愛,自己也確實一直也謹守著自己的諾言,可今天卻破了信守。要是再讓李翠翠這樣和自己放肆地玩鬧取樂,心裏也就無法再收住那一片天地,麵對黃瓊潔時還能靜心下來?


    黃瓊潔對楊衝鋒在外麵怎麽樣,從來就不過問,也不知道是她的信任還是她以前從李浩等人的行為裏,早就知道男人在外麵會做些什麽而不自找煩惱。


    李翠翠見楊衝鋒擋住她,並堅持著,知道楊衝鋒這時不想再鬧。慢慢地坐好,兩人靜默起來。隻是她的手還在楊衝鋒的腿上撫著。車要進城了,李翠翠才說“衝鋒,是不是後悔了?都是姐不好。”


    “李姐,你又在瞎琢磨了。”做過了,就算後悔也不能把事情推給李翠翠,楊衝鋒不是那種責難別人的人。


    “哪是姐琢磨了,姐是想到你迴家後怕你交不了差,讓你為難呢。”楊衝鋒聽了忍不住勻出一隻手來,伸進李翠翠的衣裏捏一把。


    將李翠翠送到樓下,楊衝鋒聽到她邀請到上麵去坐坐,洗把臉什麽的。楊衝鋒可真不敢去了,心想到上麵後李翠翠再做什麽事來,自己真沒有抵禦的信心,以後說不定會破罐破摔。見楊衝鋒沒有動,李翠翠說“衝鋒,以後會不會想姐?”


    那邊沈崇軍沒見了楊衝鋒的車,就打電話過來,問他是不是要先迴家報個到。石穩和沈崇軍自然知道楊衝鋒是在送李翠翠迴家,隻是他們心裏會不會像到兩人之間的私情,隻有他們心裏明白。這個電話卻是像在試探一樣,楊衝鋒知道沈崇軍那邊肯定有安排,才會打這個電話過來的。


    暗自慶幸決意和李翠翠先冷一冷才沒有跟著上樓,要不然這時隻怕正做著一點什麽事,隻好跟沈崇軍說“要先休息下。”他聽後就怕明白了自己和李翠翠之間的事了。


    楊衝鋒不是怕人知道,卻也不行讓沈崇軍和石穩知道自己過多的事,今天帶李翠翠到柳塘鄉去吃魚,雖然讓沈崇軍和劉景奎等人見到兩人在一起,但可找到說法,至於他們心裏有什麽懷疑,那也是好事,對李翠翠也是種保護。


    沒有問沈崇軍有什麽安排,到“柳城香”茶樓和他們碰麵,楊衝鋒知道不是迴來坐一坐那種簡單的聚會。到茶樓時,石穩在門前等,見了楊衝鋒後,說“組長,沈縣長裏麵呢。”石穩早就知道沈崇軍副縣長對楊衝鋒很看重,這段時間接觸幾次,也感受到這年輕過份的組長張縣裏主要領導心目中的位置,這時早就忽略了他的年齡。


    兩人接觸幾次,楊衝鋒也知道石穩是沈崇軍心裏的能將,不會用下屬的心態對他,可石穩那自甘居下的小動作,楊衝鋒也就隨他了。朋友可作,但下屬就是要有下屬的自覺性,這樣才能長久相處,楊衝鋒不計較這些道道,但石穩在政府辦裏久了,自然明白這些細節處理的分寸。


    石穩跟在後麵,一直到包廂外,搶一步幫楊衝鋒開了門讓他先進去。裏麵就沈崇軍一個,楊衝鋒說“沈縣,我還以為有什麽安排呢。”


    “怎麽,起什麽花花心思來?是不是被剛才那美女撩撥得心癢了,想怎麽樣就提出來。”沈崇軍笑著說,雖然兩人往來不錯,卻從沒有到娛樂場過,都不知道對方有什麽愛好。這時說出來也盡是玩笑話,都不會當真,當然,如果今後要機會,也會接著今天說的話,去休閑休閑未嚐不行。


    “我有什麽想法?喝茶和喝白開水對我來說沒有什麽兩樣。”楊衝鋒笑著說,在京城裏老爺子層說過要楊衝鋒多喝茶,可楊衝鋒一時之間還沒有喝出味道,對白開水的偏好還沒有糾正過來。


    “知道你喜歡喝酒,隻是今天約的人,喜歡喝茶。”沈崇軍說著,給楊衝鋒一個暗示。


    “誰呢,這麽神秘?建設局廖局長?”楊衝鋒說。


    “知道瞞不過你。”沈崇軍說,收指了指楊衝鋒,便介紹了一些廖文忠的習慣愛好來。


    廖文忠已經五十過了,對已經的仕途可說沒有什麽指望了,隻是希望在位置上保住,過得幾年再到一個請先到位置上混到退休,就是最好的結果了。廖文忠素來自命清高,很少和人三五個一起請客或做什麽飯局,就算有應酬也要看對方是誰。對看不順眼的人,很難會讓他答應什麽來。表明習慣就是喝茶,給人講茶經講養生。


    建設局是縣裏比較熱火的單位,找人托事的不少,如今柳澤縣城的建設比起前些年,步伐要快了很多。找到廖文忠那裏的人也就不少,去找到人不少人就碰壁,就算是有些縣裏領導說話,他也不一定買賬。當然,對縣裏的權力變更,這些混成精力都人都極為敏敢,也都有著自己的線,再怎麽有個性,都是以自保為準則的。


    一來二去,廖文忠的名頭就有了一點,縣裏也就更要這樣的人來把住重要的部門。廖文忠在建設局裏穩坐如鍾,到吳德慵上任書記後更加得勢,現在想找他辦事也就更難。


    沈崇軍說到廖文忠,指數讓楊衝鋒心裏先有個底,見麵後不會無所適從。建設局目前說來,和楊衝鋒他們的經濟調控小組還沒有什麽交集,廖文忠是不是真的有楊衝鋒這一號人物,都還是未定之數。如果以工作的方式來處理建設局之間的關係,對楊衝鋒說來未嚐不可,但能不能達成並合建設局名下的兩個建築隊,就不得而知了。


    先聯絡聯絡情感,對廖文忠這樣的人,心裏往往有意跟判斷是與非的準則線。一旦他將你放在線上,那今後你想做什麽事,提出來他考慮時,就先考慮好的方麵,反之他就會先找這事有什麽不對或過失。


    對待體製內的這樣的人,楊衝鋒確實覺得很無奈,他們心目中就是以他的是非觀為準則,以他們的喜好來判斷所有的事。很無奈,卻又必須麵對。


    沒多久,沈崇軍的電話響了,沈崇軍接了後,說“廖局,我馬上下來接你。”說著沈崇軍就站起來,要和石穩一起下樓。楊衝鋒見了也站起來,跟著沈崇軍的後麵。


    到一樓,石穩先走一兩步,廖文忠他認識見走過來石穩就迎了去。廖文忠也看見了沈崇軍,快步走過來,說“沈縣,怎麽敢當?”


    “應該的,在縣裏說到在工作上的貢獻,我還想不出有哪個強過廖局啊,我來迎一迎,是對廖局那種工作業績的尊敬嘛。”沈崇軍說。廖文忠臉上就光彩起來,茶樓門前的等不算亮,楊衝鋒卻看到他的臉上的反射光的變化,而兩眼更是眯了起來。


    “沈縣,縣政府裏說到實幹精神,你當拍照第一啊。”廖文忠說,也不管沈崇軍神後的楊衝鋒和他身後的石穩會不會將這話傳到縣長李耀強那裏去。


    “廖局這話我可不敢當,我哪裏做什麽工作了。廖老,給你介紹一位朋友。”沈崇軍說著將楊衝鋒讓出來,說“這為所鋼業公司的副廠長楊衝鋒,目前是縣經濟調控領導小組的組長,人雖然年輕,工作卻很突出,能力強,我是很佩服的。衝鋒,這位就是建設局的廖文忠廖局長,是我最敬佩的人。”


    “廖局長,您好。您是老前輩,早就聽沈縣說起您,心裏很敬佩一直想見見,想向您學習學習,都沒有好機會。今天認識您了,今後想跟您學習些工作上的經驗,就方便多了。”楊衝鋒說,先聽說其廖文忠的一些個性,知道他心氣高,打算著給他幾句中聽的話,也不算是巴結他。


    廖文忠聽了楊衝鋒的話,看了看,隻是淡淡地說“我不過是一個老朽,哪有什麽可讓人學習的。”


    沈崇軍見兩人第一句話就不太對頭,忙接過話說,“廖局,我們先上去,這裏說話也不方便。別人看見還以為我們在**呢。”


    “沈縣,他們怎麽說我都無所謂的了,我已經走到頂坎了,怕什麽誰說怪話。”說著卻往茶樓裏走去。


    楊衝鋒見這廖文忠陰陽古怪的樣子,心裏就塞進一團棉花似的,但這人能和沈崇軍交往在一起,那總是有他獨特的地方,對沈崇軍看人的眼光楊衝鋒覺得還是可信的。就不知道他是看自己這樣年輕,還是聽到什麽關於自己的話。


    在縣裏,也一些人就謠傳著楊衝鋒是張應戒釘在縣裏的人,吳德慵之所以用楊衝鋒,那是卻不過張應戒的臉麵。吳德慵是張應戒一手提上來的,如今上位了,張應戒要安排一個人,那往日的情分無法推脫,不得已才用楊衝鋒的。要不然,怎麽理解楊衝鋒這樣年輕半年裏就由一個普通的人,走進縣裏核心中去?


    這些說法,楊衝鋒心裏自然也知道,卻從沒有將這些話放在心裏。廖文忠是不是也這樣想?要是這樣先如為主了,要說服他還真要費些力氣了。


    進到包廂裏。沈崇軍請廖文忠先坐下,便要他點茶。“柳城香”茶樓在柳澤縣城裏名氣不算大,檔次也不高,但卻是真正喝茶人的去處。有善於弄差點人,還可以到茶房裏自己動手。茶樓裏也有些好茶葉,雖不多,但主要的一些頂尖名茶還是有準備的。


    服務生一直在等著,沈崇軍請廖文忠點茶,他也不推辭,說“就老規矩吧,你到茶房去說,建設局的老廖來了,他們就知道怎麽準備。”廖文忠坐在單人圈椅裏,微微往靠著身子。一看那架勢,就知道經常在這茶樓裏喝茶的,有那種氣度身架。


    楊衝鋒裝著沒有看見,沈崇軍轉身問楊衝鋒要點什麽茶,楊衝鋒說“隨便吧,就來杯八寶茶。”沈崇軍和石穩兩人都要了綠茶。


    廖文忠聽到哦楊衝鋒點了八寶茶,眉宇間便輕微地皺了皺,乜了楊衝鋒一眼,眼裏的不屑楊衝鋒沒有見到。他正聽沈崇軍和石穩兩人點茶,等服務生走後,說“沈縣,說到喝茶還要多向你們請教啊。”


    “衝鋒,大師級的人物今天我都青睞了,要說喝茶的事,我隻不過是陪著廖老幾次,受到一點熏陶沾了點氣息。體會還談不上,經驗更加沒有,這裏的道道可是文化精髓,隻可慢慢修行體會自己參悟,說是說不出來的。”沈崇軍說著就看向廖文忠,見廖文忠臉上終於有一點變化,又說“真要想聽,還請廖老引進門。”


    廖文忠聽到沈崇軍的話,也沒有謙虛,就當著沈崇軍沒有說一樣,在等著楊衝鋒開口請教。楊衝鋒知道廖文忠心裏對他有念頭,就算說了隻怕他也不會改變,剛才在門口時沈崇軍介紹了自己,廖文忠沒理由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沈崇軍話說到這裏了,楊衝鋒要是不接過話說下去,那也卻不過沈崇軍的一片心意。


    “沈縣,像我這種粗人,也不知道廖老肯不肯費心。”說著看向廖文忠,手習慣性地將衣裏的煙摸出來。廖文忠本來在沉思冥想,見楊衝鋒取出煙來,像受蟄了一樣。


    “別抽煙。”廖文忠說,“你一抽煙我們還坐在這裏幹嗎,都得走了。”


    沈崇軍也說“衝鋒,喝茶時不要抽煙了。”


    楊衝鋒心裏一梗,覺得廖文忠神神叨叨的,喝茶和抽煙有什麽關係?就算有影響,那也是每個人的心境。心境不到,什麽都是外因影響,真正修煉到那種心境了,又還有什麽能影響到?見沈崇軍這樣說也不好反駁,臉上一絲淡淡的笑,那笑隱含什麽就由得每個人去想。可以說是不屑、不信,甚至譏笑,也可以說是理解、接受或包涵。


    從內心來講,楊衝鋒對廖文忠這種人有反感的,獨行特立的人還要將自己的喜愛加諸於別人身上,手裏又有點權勢,要是壞事起來,情況就會更糟糕,阻撓力更執意而堅決。但這時不能撕破臉,解決縣一建、二建的問題還要他積極配合才能順利些。


    廖文忠看見楊衝鋒的臉色,那種笑他也是本能地想到這年輕人的想法。對楊衝鋒這樣做縣裏風頭很強勁的人,他還是聽說過了的,就覺得這是一種拔苗助長的一種培養人的方式。雖然知道人是吳德慵書記提起來的,對別人說的那種楊衝鋒就是張應戒的利益代言人的說法,心裏並不認同。他對張應戒和吳德慵兩人的理解要深得多,可對楊衝鋒卻沒有這麽看好,年輕輕接觸到權力核心對縣裏是一種不負責,對他本人也是一種不負責,內心裏就想挫一挫楊衝鋒,讓他知道路要一步步走,經驗要一天天積累,將自己修煉到那種層次了,上位才會施展得開。


    廖文忠一開始來茶樓,也不知道有誰在。到了後見沈崇軍之外,身後還有個年輕人,對他看著沒有年輕人應有的那種發至內心的尊重。就知道這人不是沈崇軍身邊下屬,沈崇軍介紹後,才將楊衝鋒從新審視一下。他身上那種氣勢,果然是少年得誌不可一世的輕浮氣。嘴裏說得尊重,內心裏並不將自己看在眼裏。廖文忠這種人,受慣了別人的尊重,極為敏敢別人對自己是不是尊重,楊衝鋒給他的感覺自然體會到。


    廖文忠看了楊衝鋒幾眼,見他沒有那種自覺,終於忍不住說,“沈縣,以前我跟你討論過,喝茶其實就是一種心境的修煉,這必須要純淨,參合不得半點別的。茶有茶品、有茶道,這要看個人的涵養和素質,輕浮的人是沒法體會到的,一輩子也別想沾茶的清雅素淨。”


    沈崇軍知道廖文忠在說給楊衝鋒聽,聽到“輕浮”兩字,心裏直後悔先沒有將廖文忠喝茶時最忌諱的抽煙說出來,現在還真不好怎麽說了。隻得用眼神看住楊衝鋒,要他忍一忍。石穩就更是低眉看著某一處,像在認真受教的樣子。


    楊衝鋒也沒有說話,隻是眼裏的神氣凝重了一點。


    廖文忠見他的話將楊衝鋒刺激到了,又說,“茶是在青山之巔生長,受的是天地水氣浸潤和陶冶,采摘加工,又去濁留清得到提煉。真正喝茶時更要先將第一道茶去掉,就是要將保存運輸中的雜氣息衝走。我們說喝茶,那是對茶的一種不尊,應該是品茶,一點一滴地將茶裏的滋味兒品出來。能不能品出味道、品出意境就得看個人的經曆和心境了。”


    正說著,包廂門響了,服務生將他們點的茶端了上來。果不其然,廖文忠的茶和茶具都和三個人不相同。三個人都是大玻璃杯,而廖文忠的茶是另一個人端著,青花瓷杯,紫砂紅壺。楊衝鋒一下字就想起在京城時,老爺子的那套茶具,一眼就看出廖文忠這套東西的粗劣,心裏冷冷一笑。


    廖文忠不過是裝模作樣罷了,就像古時候,難道穿了長衫搖一把扇子,就是書生不成?難道猴子穿上衣服就真成了人?


    四個人都得到茶,楊衝鋒的八寶茶裏,加了冰糖、芝麻、核桃仁、桂圓、柿餅、花生、葡萄幹、紅棗等,是平時一些不喜喝茶卻又到茶樓來的人經常點的樣式。楊衝鋒接了後,用小勺子裏麵攪,舀出紅棗來自那裏吃。


    沈崇軍和石穩兩人得到茶後,先聞了聞,便放下了,放在茶幾上。廖文忠先將青花瓷杯放下,紫砂壺也放在茶幾上。先用水壺裏的水將茶杯反複清洗三遍,才將水衝勁紫砂壺裏,裏麵的茶葉中茶房裏已經處理過。廖文忠做好這一切,端坐起來,像是在調節心氣,又像做一種儀式一般。


    楊衝鋒看著好笑,就憑廖文忠這點心性修養,完全有種走火入魔的樣子。看著心裏想笑,便將一粒核桃仁咬出聲音來。沈崇軍以前陪廖文忠喝過幾次茶,知道他那一套,見楊衝鋒這樣知道今天安排這見麵真是弄糟了。


    廖文忠聽到楊衝鋒那大力一咬,將平靜的心氣給激發出波動來。對楊衝鋒就不僅僅是想教訓下那種了,感覺這人是在和他頂牛。非要讓他知道點什麽是進退不可了,廖文忠說“沈縣,今天的茶味兒不對了,還是你們喝吧。”


    “廖老,今天請您來,就像聽聽廖老對茶的見解,我們也好多得到些受益,增長點修為不是?廖老可要多包涵些,我們年輕人不正是要像您這樣的前輩帶著嘛。”沈崇軍說,對廖文忠和楊衝鋒的個性他都了解,知道楊衝鋒為辦事還是很能忍讓的,而廖文忠也就是為了那點尊敬的享受。


    “沈縣,我知道你是我們縣裏最有潛質的,我也最看好。不過,喝茶卻和時機、環境、氣候等因素有關。我出來喝茶都選在‘柳城香’這裏,就圖這裏很少有那些俗不可耐、隻知道一日三餐的人打攪喝茶的氣氛。”廖文忠說到這裏,見楊衝鋒將他的茶杯放下到茶幾上,忙著將自己的那套茶具移開一些,免得楊衝鋒的茶為熏染了他的茶,弄得不純了似的。


    說著就看著楊衝鋒,感覺到他的大不敬似的。


    楊衝鋒知道自己已經將廖文忠激怒了,廖文忠這樣的心性脾氣,除非他在見你之前就對你有好感,或從沒有聽說過你,第一次見到兩人就有好感,才有可能說到一處。這人不可能沒有他人說過自己,雖然才第一次見,沈崇軍介紹時他看來的眼神就有問題。楊衝鋒覺得自己再怎麽小心在意地,都不會給他留下好印象了,就不再想著要順著他。


    拿起自己的茶杯,猛地喝一口,喝出個響聲來。見沈崇軍看過來,有著擔憂,說“沈縣,說真的,上次在京城裏過春節,京城的老爺子也說喝茶好,可我就是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覺得喝白開水過癮。”說著先嘿嘿自笑起來,也不看廖文忠臉色有什麽變化。


    “京城老爺子那套茶具聽說是明朝景德鎮裏的官窯瓷器,當時我就說,老爺子,這喝茶就算是喝出滋味了,那滋味是什麽?沈縣,你猜老爺子怎麽說。”楊衝鋒說。


    沈崇軍就不知道該怎麽迴應了,兩邊都是自己人,也都是今後要相互幫襯的人。但兩人卻針尖麥芒對了起來。廖文忠的臉色有些鐵青,眉頭緊起來。楊衝鋒沒有等沈崇軍迴應,也知道他不好說什麽。說“老爺子說,這茶和的就是紛爭、就是自己一生每一次選擇的得和失、就是讀自己為自己寫的一本曆史。”


    “當時我就說,老爺子你這一生槍林彈雨風風雨雨的過來了,現在喝茶迴憶,品嚼人生得失功過。可我們的人生才要開始走,要是也這樣走一步前前後後地先想明白了,權衡清楚了,才決定走和不走,那還有什麽意思?沈縣,你說那不是太老於世故,太沒有年輕人的闖勁?年輕人就是要熱血,要激情、要有雄心,要敢闖敢擔當。”楊衝鋒說到這裏,身體裏那種強橫氣勢就爆發出來,坐在身邊的石穩身子不由自主地坐正了,而沈崇軍心裏也是咚咚地跳起來,說,“就該這樣。”


    “廖老,您說呢?”楊衝鋒見廖文忠沒有做什麽表示,就點著他說。


    廖文忠這時哪會去說話,連沈崇軍都不由自主地脫口而說出內心的讚同,楊衝鋒的氣勢主要對準的就是廖文忠,在強大的威壓下,已經思路紊亂了,也找不到怎麽樣說才更能表達出自己的想法。


    “沈縣,我覺得喝茶就是喝茶,茶能去火清心,明目複聰等等,濃茶還能讓人神經興奮。功用很多,可這些和我們年輕人卻不吻合。剛才聽廖老說到茶葉、說到喝茶的講究,也有很多的感想。可是我是個粗人,沒有多少文化,喝茶這千年傳下來的茶道藝術和精神,還真的理解不了。在京城時,老爺子就教育過我,要讓我平時多喝茶,遇事多想。我覺得這就是喝茶的精華所在,至於要講究這究竟那,未免形式大於內容,失去了本源。”楊衝鋒說。


    “哼,知道什麽。”廖文忠本來被楊衝鋒威勢一壓,對於他這樣經常和領導們在一起,對年輕的才上位的領導都沒有看著眼中的老資格來說,感覺到他人的威壓,已經是很少出現的事,除非是市裏的主要領導或省裏來的領導,才會讓他心裏感受到這些的。可剛才卻真真實實感受到了,廖文忠知道這年輕人還真不簡單,許於時日,今後會怎麽樣發展,真的說不準。可聽到楊衝鋒說他一貫來最看重的那種形式,是失去了人的本真,再也忍不住,不想就這樣被這年輕人壓住。就算是吳德慵,那也從沒有壓住過自己,李耀強、彭紹敏等人見了自己都客客氣氣的,沈崇軍更是尊重。


    “廖老,我倒是想請教啊,在京城時間短,見老爺子的機會不多。也沒有機會請教一些喝茶的道理,很想聽您解說解說啊。”楊衝鋒說,所說的解說,那是兩人爭論後得出的道理,卻不是說教而已。


    “不敢。你說喝茶講究,是一種重形式,那就好比吃飯,如果不用碗來盛裝,直接用手到鍋裏去弄,那就是本質了嗎?就算用破、裂豁的碗來給你,隻怕吃著都不順心。更何況喝茶這種高雅精神的事?”廖文忠感覺到自己找到很有道理的說詞,也不看楊衝鋒,心裏對楊衝鋒已經有了些改觀,不再會將楊衝鋒看成是輕浮淺薄的人。


    沒有等楊衝鋒迴應,又說,“任何事情,都要講究一種形式,這就是從古以來定出的‘禮’。‘禮’並不就是指禮貌,而是一種製度,一種選擇年輕人看著不耐煩甚至逆反的‘形式’。他們就覺得沒有必要,這實際上就是對事物的本質沒有理解。


    比如說,學校裏每到周一就要組織學生進行升旗,一些重大的活動也安排有奏國歌甚至升旗的活動,這也是一種形式,沒有必要嗎?我看就很有必要。”


    楊衝鋒頓時接不上話來,對於國旗,在楊衝鋒心目中的重要性那是積澱進血液裏骨髓裏,成為一種本能的情感了。就算想對廖文忠進行反駁,卻也不會說國旗升旗的話題。每次看到紅旗在激昂的國歌聲裏冉冉升起,都卻的自己渾身的熱血就沸騰了,自己就像被蒸餾一次,將意念裏的雜質滌蕩幹淨。


    “廖老,請您不要用升旗來比喻。”楊衝鋒說,說的凝重。


    “是我說錯了。”廖文忠說,對於想廖文忠他們這樣的人,心裏對國家國旗那是極為尊重的,聽楊衝鋒這樣說,也覺得不妥當,就認了這句話。


    兩人你來我往碰撞一迴,卻將心裏的那種橫亙在心頭的東西淡了些。沈崇軍見機說“廖老、衝鋒,聽你們說這些充滿哲理的話,真是中享受啊。受益多多,今天這客請得太劃算了。”


    “廖老,在六十年代,人人都吃不飽,人人都在為一日兩餐而奔勞,我想,那時候喝茶的人是很少的。我沒有經曆過,不知道當時的情況。我們記事時,已經分田到戶,村裏人家家每天去勞作,大暑天的就一個大土瓦罐,一撮茶葉丟裏麵,泡好後背到田間中午好解渴。那時的茶我覺得很不錯,起到它的作用了。”楊衝鋒說,兩人的心境在碰撞後,都有了些變化,說話時那種對等等意味濃多了。


    廖文忠沒有說話,而是看著楊衝鋒,坐姿雖然還是那樣懶懶地向後靠,卻沒有了請看楊衝鋒的意思了。楊衝鋒繼續說“柳澤縣城像現在這樣很有講究地喝茶,我不知道是從哪一年開始,最多也就才三五年吧。家裏一直喝茶的人在縣城裏有,在鄉村裏都是來客了,表示尊重才燒水衝茶的。也就是說,流行喝茶、品茶,不過是現在人的一種心態,我覺得這種心態要端正才好。


    喝茶就像廖老說的,很有講求,茶具、水質、環境、心境情緒等等,說是喝茶養身養心,我覺得目前很多人都倒過來了,隻是為一種身份而喝,為一種排場而喝。廖老,您是這方麵的專家,我這個不沾茶的人說這些外行話,不知道有沒有道理,現在有沒有這個現象?”


    “有,這是不懂茶的人在哪裏冒充,把牛飲說成品茶。也正是他們裝模作樣,將喝茶的至理讓人忽略了。”楊衝鋒聽廖文忠這樣說,幾乎要小出聲來,要說裝模作樣還有誰超過他本人?但他卻在說別人。以前隻聽說五十步笑百步,現在卻見一百步笑五十步了。


    “廖老,也不能怪他們,這些人隻是想多學一些喝茶,以為多喝幾次就慢慢理會其中的奧妙。包括我也這樣,隻是我聽過廖老指點過幾次,稍微了解一點點些門道。深知喝茶是一門高深而淵博的學問,高雅得很,不是一般人能琢磨就能學像樣的。”沈崇軍說。


    “沈縣,我倒是認為,無論做什麽,都應該有不同的標準,不能用同一個標準來衡量一切。不說別的,就說柳澤縣裏不同的鄉鎮趕集賣米,所用的‘鬥’就大小不一,標準不統一。但並不妨礙他們都合理化。喝茶也一樣,坐在茶樓裏慢慢品,品出境界來品茶玄妙來,是一種喝法,但在田間大碗灌下解渴,更是一種喝法。我不覺得那種喝法就高一等,那種喝法就要取締。沈縣、廖老,是不是這個道理?我這人書讀得少,想什麽事都直接,性子也直,說話不打彎轉的。”楊衝鋒說著朝石穩看著笑。


    “廖老,衝鋒這話有幾分道理啊。”沈崇軍說,見兩人已經被是很針對了,便找機會說和。廖文忠雖不承認,卻也沒有辯駁,算是默認了。楊衝鋒也不是要爭勝什麽的,廖文忠不針對他,自然達到目的。


    “廖老,還請喝茶。今天請你來,一是要像您多學些茶經茶道,二也是衝鋒得到新的工作任務,今後要一段時間會經常和廖老在一起,先認識認識。”沈崇軍說。


    “哦,和建設局有關?不知道楊組長要我做什麽。”廖文忠的語調變得很平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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