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朵朵、丁梓鈞和李國棟坐在前邊的車上。


    猛士車一路疾馳,帶起一陣塵土飛揚。


    視線所觸及的地方,到處都是大片大片的荒漠,偶爾可以看到幾座茅草房。


    “你跟那個丁團長認識?”


    一直沉默不語的陳子翔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林舒雅嘴角動了動,似笑非笑。


    她不會自作多情地以為他真正想關心的人是她。


    “是啊!”


    林舒雅纖眉微挑,淡淡地迴道。


    然後,便沒有了下文。


    她知道陳子翔真正想問的是蘇朵朵和丁梓鈞的關係,她卻不想就這麽輕易地告訴他。


    “朵朵……也認識他?”


    陳子翔有些遲疑地開口。


    剛才蘇朵朵跟丁梓鈞“親密相擁”的場景他並沒有錯過。


    蘇朵朵雖然平日裏性子溫和謙遜,但他知道,她的戒備心其實很強。


    他還從來沒有見到過她對誰露出那種親昵曖昧的舉動,尤其對方還是一個男人。


    “認識。”


    林舒雅側首看著陳子翔,繼續開口。


    “我們在朱日和采訪的時候,她跟那位團長的關係可是不一般啊!”


    聽到林舒雅的話,陳子翔的眸光沉了沉,然後不再開口,看向窗外。


    跟這輛車的沉悶壓抑比起來,前麵那輛車裏的氣氛明顯高漲熱鬧了許多。


    “……哎,蘇記者,你是不知道,那時的情況是多麽的危險!幸好我們團長……哦,不對,是我們丁副營長當機立斷,才讓我們虎口脫險。”


    李國棟劈裏啪啦地跟蘇朵朵述說著這兩個月來驚心動魄的見聞和經曆。


    蘇朵朵看著正在開車的男人,他的車技一如既往的精準平穩。


    原來,他現在不是團長,而是副營長了。


    丁梓鈞覺察到身後有目光凝聚在自己身上,灼熱,專注。


    他從後視鏡裏看去,恰好跟女孩兒的目光碰撞交織在一起。


    他愣了一下,然後不著痕跡地移開視線。


    “我現在才知道,跟軍演相比,真正的戰爭是完全不一樣的。在軍演中‘犧牲’了,頂多意味著被淘汰掉;在軍演中戰敗了,還會有重新來過的機會……可是,在這裏,如果被炮/彈擊中,那麽,隻會有兩個結果。不是受傷,就是死亡。”


    李國棟繼續說道。


    跟剛才的輕快比起來,這個原本不識愁滋味的大男孩兒染上了一絲憂傷。


    “你們通訊社也真是的!這麽危險的地方,怎麽派女生過來?那些大老爺們兒反倒縮在後麵?”


    過了片刻,又為蘇朵朵抱不平。


    蘇朵朵淺淺一笑,主動開口解釋。


    “是我主動申請的。”


    “誒?”


    李國棟先是驚訝,等驚訝過後,看向蘇朵朵的眼神裏多了幾分崇拜跟敬佩。


    第23章


    兩輛猛士越野車在顛簸的土路上疾馳而過,將馬路上裸/露的沙土卷起。


    刺鼻的汽車尾氣排出,與滾滾塵沙交織糾纏在一起,彼此裹挾,然後隨風飄散,墜落。


    漸漸地,跟之前荒蕪蕭條的景象不一樣,交錯縱橫的茅草房開始變得密集起來。


    “這裏就是朱巴最繁華的市中心了。”


    李國棟跟蘇朵朵做著介紹。


    蘇朵朵透過車窗玻璃看去,觸目可及的是一座座低矮簡陋的茅草屋,有幾個小商小販在馬路兩邊擺著攤位,正在出售蔬菜水果。


    果蔬的品種十分貧乏,幾乎一個巴掌就能數得過來。


    蘇朵朵曾經去過基層采訪,這樣的情形,就像國內的露天集市一樣。


    這裏,跟a市那種燈紅酒綠、車水馬龍的景象完全不一樣。


    處在朱巴最為繁華的商業中心,她才真切地體會到,這個城市,甚至是南蘇丹這個年輕的國家是有多麽的落後。


    越野車在一家小旅館門前停下,一行人下車。


    說是旅館,其實就是一排茅草房。


    隻有一層。


    不錯,在朱巴,很少能見到兩層以上的建築。


    “陳主編,這段時間,你們就住在這裏吧。”


    丁梓鈞對著陳子翔開口說道。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對方看著他的眼神裏帶著一絲審視。


    “好。”


    陳子翔將所有的情緒收斂起來,點頭應道。


    “這裏距離營區比較近,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可以隨時通知我們。”


    丁梓鈞再次說道。


    “好的,麻煩了。”


    陳子翔道謝。


    丁梓鈞麵色平靜,緩緩開口。


    “不必言謝,保護你們的人身安全,本來就是我們職責份內的事情。”


    丁梓鈞把蘇朵朵他們的住宿問題安排好,就帶著兩個士兵離開了旅館。


    由於房源比較緊張,確切地說,在前不久爆發的內戰中,這家旅館損失慘重,很多的房屋被炮/彈炸毀,隻剩下幾間還能勉強住人。於是,蘇朵朵跟林舒雅住在同一間屋子裏。


    此時雖然時值一月份,這個季節,如果是在a市,正是氣候最寒冷的時候。


    可是,在朱巴,就跟盛夏一樣酷熱難耐,溫度高達近四十度。


    蘇朵朵置身於茅草房裏,四周散發著一股悶熱、混濁的氣息。


    燥熱,憋悶,感覺不到絲毫的涼爽。


    茅屋低矮,使得整個房間裏看上去一片昏暗。


    偶有幾束微弱細小的光線透過茅草縫隙穿透進來,總算給暗沉沉的狹小空間帶來幾分光亮。


    房間裏的設施非常的簡陋,隻有兩張用泥土和茅草堆砌而成的床,一把木椅,一張小木桌。


    就連地麵都是被踩踏得有些發亮的土地。


    自從進屋來,林舒雅的臉色就變得很難看,看上去陰沉沉的。


    那張原本還算白淨的臉頰被烈日曝曬得有些發紅,再加上空氣幹燥,竟然有種被火灼燒的刺痛感。


    “這種地方怎麽能住人?!”


    她皺眉抱怨道。


    雖然去朱日和采訪的時候,那裏的條件也十分的艱苦。


    可是,至少在朱日和,她可以睡到木板床上,腳下踩的也是水泥地麵。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整個人都被泥土包圍著。這才剛剛幾分鍾,她就已經忍受不了了。


    “我覺得還好,能遮風擋雨的。雖然條件簡陋了一點兒,但是看著還算幹淨。”


    蘇朵朵的適應能力很強,出聲安慰林舒雅。


    這座城市剛剛經曆過戰爭,很多的建築都在炮/火的摧殘下,化為一堆沙礫。


    有許多的人因此流離失所,隻能躲避到難民營中。


    跟他們比起來,這間簡陋狹小的房子應該稱得上是豪華套間了吧!


    “你覺得它好?”


    林舒雅嗤笑一聲,語氣有些尖刻。


    “沒想到,咱們偉大的蘇記者還挺容易滿足的。”


    蘇朵朵聽她語氣不善,唇角一直噙著的笑意收斂起來,黛眉微蹙。


    “林老師,你如果對我有什麽不滿的話,可以當麵說出來,不必這麽夾槍帶棒的。畢竟,我們以後還要一起共事,尤其是在南蘇丹這段時間裏,更應該摒棄前嫌,和平共處。”


    林舒雅譏笑一聲,眼神冷淡,又仿佛藏著一絲慍怒和嫉妒。


    “你身邊有這麽多人為你保駕護航,我怎麽敢對你不滿呢?”


    蘇朵朵笑了笑,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既然林老師這麽說,那我也就無話可說了。”


    林舒雅見蘇朵朵打開行李箱,整理自己物品,嘴唇抿了抿,然後猶疑地開口。


    “蘇朵朵,你為什麽要來這裏?”


    她的聲音裏透著一絲疑惑,隱隱地,還夾雜著幾許埋怨。


    蘇朵朵正屈膝蹲在地上,聽到林舒雅的問話,抬起頭來看著她,唇瓣微張,反問道。


    “林老師又是為什麽來這裏呢?”


    “我當然是因為……”


    林舒雅衝動開口,隻是話說到一半,聲音戛然而止,神色閃過幾許慌亂。


    她暗暗吸了一口氣,將翻騰的情緒壓下,這才冷笑著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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