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好?”


    沈盡歡的聲音在偌大的客廳顯得尖銳而突兀,鄭英奇睜大眼睛連唿吸都停止了,火兒也好奇地看著她,不知電話那頭說了一句什麽,隻見沈盡歡臉色煞白,手機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盡歡!出什麽事了?”


    鄭英奇不顧身體的疼痛,從沙發上衝過去,一把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沈盡歡卻好像雙耳失聰似的,完全聽不見他說什麽,鄭英奇連忙將地上的手機撿起來,那頭女人焦急的聲音傳來:“是盡歡嗎?你外公突發腦溢血,正送往市人醫搶救,你趕緊過來吧,來晚了可能連最後一麵都見不上!”


    鄭英奇心口一緊,他一手摟住沈盡歡,一手握住手機:“好,你把地址發到這個手機上,我們馬上到!一定要盡全力搶救!多少錢都不是問題!”


    “盡歡,你先別著急,不會有事的!”鄭英奇扶住沈盡歡的身子,後者渾身冰涼,雙目失去焦距,麵色慘白地看著他。[]


    火兒也來到他們跟前,踮起腳尖拉住沈盡歡的手指,焦急道:“歡歡,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


    沈盡歡咬了咬唇,手機叮的一聲響,醫院地址發過來了,她收起手機,掙脫開鄭英奇的束縛,大步往外走。


    鄭英奇和沈焱一同追了上去。


    “盡歡,你別慌,從這裏趕到a市還要不少時間,你這麽無頭蒼蠅衝出去也沒辦法趕迴去,你等下,我找朋友開車送我們過去。”


    “好。”


    沈盡歡頓住腳步,兩眼通紅泣不成聲,火兒一頭撲進她懷裏,雖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但看她的反應也知道一定是大事,他乖巧地縮在沈盡歡懷中,一下也不敢亂動。


    許久,沈盡歡才平靜下來,鄭英奇那邊也聯係好了車子,很快開到小區樓下。


    沈盡歡顧不上收拾東西,倒是鄭英奇體貼地拿了兩件外套給她和火兒披上,說:“夜裏可能會冷,穿上吧。”


    “謝謝你,鄭英奇,這是我家裏的事情就不麻煩你了,你還受著傷,就待在家裏好好養傷吧。”


    沈盡歡抱著火兒上了車,她關上門,明顯是不想讓鄭英奇和她一起迴去,畢竟,她在老家的名聲並不好,鄭英奇若是去了的話,說不定還會連累到他被別人看不起,她好不容易有鄭英奇這麽一個朋友,不能因為去一趟老家而失去這個朋友。


    鄭英奇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動作頗為艱難地坐了進來,吩咐司機朋友開車,隨後才對她說道:“你一個女人帶著個孩子大老遠跑去外省叫我怎麽放心?何況這司機也是我找的,有我在也方便他認路,不然你們迷路了咋辦?”


    沈盡歡知道他是為她好,心裏感動不已,嘴上卻說:“可這裏離我老家太遠了,你身上有傷,坐久了會不舒服。”


    “不礙事,這椅子可以平躺,等不舒服了你和火兒就往旁邊去一點,我躺下休息。”


    “……”沈盡歡動容地抿了抿唇,“謝謝你。”


    “行了行了,別再跟我說謝謝,我們是朋友,我又是沈焱的老師,這麽做隻是舉手之勞而已,以後有什麽需要你幫忙的地方,你也不準推辭。”


    鄭英奇衝她笑了笑,沈盡歡心裏著急,也就沒再多說什麽。


    之後這一路上相對無言提心吊膽,時間分分秒秒過去,沈盡歡的心如同在油鍋裏煎熬,她生怕外公會熬不到她迴去的那一刻,手心裏出了一層的冷汗。


    一隻柔軟的小手拉住她的,沈盡歡一愣,對上那張酷似秦深的小臉,火兒歪著腦袋,烏黑明亮的大眼睛裏盛滿擔憂,他輕輕捏著沈盡歡的手掌心,小聲說道:“歡歡,你別擔心,太爺爺不會有事的。”


    沈盡歡再也控製不住,一把將他摟入懷中,低聲嗚咽:“對,不會有事的,太爺爺他福大命大,一定會長命百歲,一定不會有事的。”可她自己心裏也很清楚,突發腦溢血存活的可能性很低很低,也許等她趕迴去的時候,外公已經失去了知覺……


    鄭英奇透過後視鏡看了眼後座相擁而泣的母子倆,心疼不已,隻得吩咐司機朋友再開快點,盡量減少在路上耗費的時間。


    想來,沈盡歡和沈焱應該也是一對命苦的母子,沈盡歡瞞著秦深生下孩子,一個人將孩子拉扯大,在他們那個封建落後的村莊,未婚生子定會遭人詬病,而她之所以會離開老家出來打拚也多半是因為承受不住老家的壓力吧。


    這次沈盡歡的外公出事,要是不能趕迴去見最後一麵,隻怕沈盡歡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後悔當初固執己見生下秦深的孩子吧。


    幾個小時以後,天已經完全黑透了,隻是距離a市仍有不近的路程,火兒在沈盡歡懷裏睡著了,這時手機忽然響了一聲,沈盡歡擔心是家裏有變故,連忙翻出來,結果看到的卻是秦深發來的一條短訊,沈盡歡眯起眼睛,望著界麵上那一行簡潔明了的字,心漏跳了好幾拍。


    ……


    彼時,淺水灣別墅內清澈見底的露天遊泳池邊,身形挺拔俊美無雙的男人泡在池子裏,頭靠在邊上瓷磚上,別墅的燈光混合月光照射在他刀刻斧鑿的俊臉上,為他整個人鍍上一層聖潔的光輝。


    池水波光粼粼,男人皮膚白皙,兩眼卻是通紅一片。


    他遊了好幾個來迴,但越是如此,心裏的怒火越是燒騰得厲害,到最後,實在是氣不過,給沈盡歡發了條簡訊,沒想到她居然沒有迴複!


    他說:明天就是訂婚宴了,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然而時間分分秒秒過去,沈盡歡連一個字都沒迴!


    好!


    很好!


    非常好!


    秦深氣得將手機重重拍在池麵上,要不是手機質量好,這會兒八成要四分五裂。


    白天沈讓說的話到了晚上愈發清晰刺耳,他說一旦明年他和林笙簫訂婚,那他和沈盡歡之間這輩子就注定老死不相往來!


    所以他忍不住給沈盡歡發了短信,原本他是想一個電話直接打過去的,可想到今天白天她和鄭英奇二人的所作所為,他便覺得拉不下麵子。


    “叮。”


    手機一聲響,秦深連忙從池麵上拿起手機,結果卻是一則垃圾短信。


    “shit!”


    秦深一下將手機砸飛出去,連同自己一顆焦灼不安的心。


    該死!明明是想給雙方一個台階下,結果沈盡歡卻不領情!她到底是真不領情,還是說身邊有了鄭英奇那個小白臉,所以根本就不在乎他明天會和林笙簫訂婚?


    盛夏的夜晚燥熱異常,秦深泡在泳池裏,任由冰水將自己的身體淹沒,他又在水裏遊了好幾個來迴,身子如同墜入了千年冰窖,怎麽也捂不熱。


    男人知道,這種寒冷並非身體上的,而是來源於內心深處。


    他是因為對沈盡歡失望透頂,是因為心冷,所以才覺得處處都冷,哪怕遊泳是最產熱的運動,也仍舊覺得冷得瑟瑟發抖。


    “嘩啦!”


    男人從水底突然竄上來,波光粼粼的水麵頓時綻放出妖冶的水花,一雙肌肉紋理分明的手臂扶住遊泳池的欄杆,稍一用力縱身而上。


    他隻穿了一條深色泳褲,全身赤裸,因而好身材更是一覽無餘,胸大肌,八塊腹肌,人魚線,大長腿……一切的一切都完美得無法比擬。


    伺候在一旁的傭人將幹毛巾披在他身上,秦深坐了下來,一邊擦頭發,一邊望著湛藍色的池水發呆。


    沈讓說得不錯,他真是栽在沈盡歡手上了,這五年的時間他一直在尋找她的身影,從未停止過搜尋她的腳步,命運讓他們在這座城市相遇,他本想與她劃清界限,以防自己的第二重人格傷害到她,沒想到最終控製不住自己的心,率先淪陷其中不可自拔。


    可沈盡歡這個女人實在太有心機!


    她一方麵在形形色色的男人之間穿梭,一方麵又掌控了他的心思,將他輕易玩弄於股掌之間!她的一舉一動,甚至一個眼神都時刻牽動著他的心髒,偏偏,偏偏因為兩人之間的誤會,他什麽都不能說!


    明明最愛的女人就在自己的眼前,他卻要裝出一副滿不在意的模樣,更配合著她玩什麽一次交易上一次床的幼稚遊戲。


    然而最令秦深的憤怒的是,她居然能夠容忍秦時在她胸口刻下他的名字,能夠和秦時在陌生的城市依偎取暖,卻不能接受他滿腔的熱情!


    秦深捏緊拳頭,骨頭咯咯作響。


    蕭管家穿過鵝卵彩石鋪就的小道,將鮮榨的芒果汁端上來,俯身遞給秦深,溫聲勸道:“先生,時候不早了,林董事長那邊來電催了兩次,您看什麽時候出發呢?”


    明天就是秦深和林笙簫的訂婚宴了,經過今天上午的一出鬧劇,秦深也對沈盡歡徹底死心,估摸著明天應該會規規矩矩地娶林笙簫了吧。


    秦深接過果汁,卻是不吭聲,精致的嘴角緊緊抿著,蕭管家彎著腰,似乎在等他一個答案。


    “手機呢?”


    許久之後,秦深才開口。


    蕭管家一愣:“呃?手機?”


    伺候在一旁的傭人弱弱地提醒了一句:“先生,手機方才被您扔掉了。”


    秦深瞟了蕭管家一樣,蕭管家立馬反應過來,趕忙從自己口袋裏掏出手機,恭恭敬敬地遞到他跟前,說:“先生,這是我的手機,您盡管用,盡管摔,隻要您解氣就好。”


    媽呀!秦先生的眼神好恐怖啊!


    秦深目光深邃地看了她一眼,隨後拿過她的手機,毫不猶豫地按下沈盡歡的號碼。


    ……


    沈盡歡正在車上,迷迷糊糊地打著瞌睡,路途太遙遠,加上這些天在監獄裏精神一直高度緊繃著,以及昨晚被秦深折騰了一夜連續高燒,她真是累壞了,因而手機突然在手心裏振動時,她委實嚇了一跳。


    沈盡歡睜開眼睛,看到是一串陌生號碼,當即以為是老家打來的,接通後不等對方說話自己率先開口,語氣倉促:“外公他怎麽樣了?有沒有醒過來?”


    “沈盡歡。”


    那頭一聲冷然的熟悉嗓音瞬間將她滿腔熱血澆滅,她猛地一顫,隨即睜大雙眼下意識就要掛電話。


    “我給你發的信息你看到沒有?”那邊秦深難得拉下臉麵,隻是坐在泳池旁邊俊臉黑透,後背挺得筆直,即便是給雙方找台階下,他也找得如此理直氣壯。


    身旁的蕭管家戰戰兢兢地候著,生怕他一個大發雷霆將她的手機也砸了。


    沈盡歡頓住,想到那則短信,秀眉擰到了一起,瞥了眼熟睡的火兒,壓著聲音道:“我說了很多次了,你愛娶誰就娶誰,和我沒有任何關係,我和你之間早就兩清了,還請秦總說話算話,今早說過這輩子都不願看見我,那就不要食言!”


    “你生氣了?”秦深的聲音陡然上揚了一個度,她這話的言外之意是生氣了?


    沈盡歡沒由來地笑了,她道:“我生哪門子的氣?我隻是在提醒秦總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千萬不要言而無信!麻煩秦總注意自己的身份,明天是您和林小姐的訂婚宴,可別再因為我而節外生枝。”沈盡歡語氣平淡,她將這番話心平氣和地說出來後,連她自己都吃了一驚。


    原來,她麵對強大無所不能的秦深時,並非一個字也說不出,她也可以做得很好,也可以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隻是從前她習慣了畏懼,從未想過將內心的想法大膽地告訴秦深。


    “沈盡歡!”秦深在那頭暴跳如雷,怒吼她的名字,沈盡歡可沒心情去揣摩他這通電話打來是何用意,她看了眼路口,忙對前麵的鄭英奇說:“鄭英奇,拐過前麵那個彎就到了。”


    鄭英奇?這麽晚她居然又和鄭英奇在一起!


    拐過前麵的彎就到哪兒了?


    酒店?酒吧?夜總會?!


    “先生,您息怒……”蕭管家在一旁賠著笑臉,小心翼翼。


    秦深黑眸深沉地盯著夜空,攥著手機的手暗暗收緊,受傷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可見隱忍了多大的怒火。


    “所以,你現在跟鄭英奇在一起?”


    “對!”沈盡歡迴答得擲地有聲。


    “你喜歡他?”


    “我喜歡誰都不會喜歡你,所以請你以後別再騷擾我!你不是要結婚嗎?那就去結婚吧,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就當沒見過麵!”


    沈盡歡話剛說完,那邊便傳來鄭英奇的聲音,依稀說了什麽秦深並未聽清,女人已經掛了電話,男人那對黑曜石般熠熠生輝的眸子裏透著猩紅色的殺氣,桀驁深邃,難以預測。


    那一瞬,秦深的臉比鍋底還要黑,比冰山還要冷。


    蕭管家快哭了,垮著臉說:“先生,我的手機……”


    秦深將手機還給蕭管家,附送一記難得的笑容,蕭管家愣住了,這……又是受到沈盡歡的刺激了嗎?


    “蕭管家,我手受傷了暫時不能開車,你讓司機準備一下,待會兒出發去林府。”


    “好,好好好,我這就去準備,先生您能想通最好,要說全s市也唯有林小姐那樣同等尊貴的千金才配得上您了。”蕭管家欣慰地笑了笑,隨後收了手機下去準備。


    秦深立在夜風中,別墅的燈光襯得他身形挺拔,俊朗的麵孔上卻覆著一層厚重的陰霾,那雙濃鬱的眸子掩藏住他內心所有的情感。


    既然,沈盡歡那麽希望他娶林笙簫,那他便娶!


    ……


    車子停在市人醫門口,沈盡歡急急忙忙地下車,一腳險些絆到路邊的石子,好在她及時扶住車門,這才不至於摔個狗啃泥。


    鄭英奇從副駕駛下來,火兒驚醒了也從後麵鑽出來,三個人徑直朝著醫院裏麵而去,誰都沒提秦深打來的那通電話。


    也是,在如此生死存亡的關頭,沈盡歡實在無力去關心秦深明天會娶誰,也無心去思考,他今晚為什麽要給她發短信、打電話。


    進了醫院,按照手機上的地址找到相應的地方,沈盡歡一眼就看到走廊上來迴踱步背影佝僂的外婆,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她哽咽地叫了一聲。


    “外婆!”


    手術室門前,那身影先是怔了一下,隨後仿佛是不敢相信,緩緩轉過來,眯起眼睛看了好久,待到沈盡歡走近了,她才恍然大悟,一把將她抱住:“歡歡,是歡歡啊!”


    “是我,外婆,外公他怎麽樣?”親人的懷抱是溫暖的,沈盡歡多年沒有迴家,這次迴來恍如隔世,她抱著外婆,忽然就覺得外婆矮了,瘦了,抱在手裏甚至有些咯人。


    “他沒事,不會有事的,你外公吉人自有天相。”外婆說話語無倫次,很顯然外公突發腦溢血她自己也被嚇到了,不然方才沈盡歡迴來不會看到她在走廊上踱來踱去。


    “是歡歡迴來了,歡歡你先別擔心,你外公還在搶救,說明還有希望。”旁邊王大嬸也站了起來,沈盡歡眼淚顧不上擦,抱住外婆痛聲大哭。


    老人聽到她撕心裂肺的哭聲,自己也忍不住默默掉眼淚,她一邊給沈盡歡擦淚,一邊安慰她:“別擔心,你王大嬸說了,幸好我們發現得及時,你外公能搶救過來的,隻是,隻是後期的醫療費會很高,我怕我們承擔不起……”


    沈盡歡泣不成聲,她還沒開口,一直跟在她身後的鄭英奇往前走了一步,拍拍胸口承諾:“錢不是問題,隻要有希望一定要盡全力治療!這裏衛生條件太簡陋了,等盡歡的外公脫離危險期了,咱們就申請轉院,轉到大醫院去。”


    外婆揚起爬滿皺紋的臉,一雙飽經滄桑的眸子這才顧得上去看鄭英奇一眼,隨後目光又落到他身邊的火兒身上,露出慈祥的笑容:“火兒也迴來了啊,隻不過這小夥子是?”


    沈盡歡正要解釋是火兒的老師,王大嬸就插話了:“哎喲老婆子,你這都看不出來啊!這分明是歡歡的男朋友嘛!也是,她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這小夥兒也長得一表人才,能在這麽晚的時候陪著她娘倆迴老家著實不易,又說要替老頭子付醫藥費,不說有錢吧,肯定是個孝順的孩子……”


    “你先別亂說,歡歡,你來告訴外婆,這小夥子真是你男朋友嗎?”外婆臉色不太好,似乎對外麵的小夥子很排斥,她忙拉住沈盡歡小聲問,語氣卻很嚴厲。


    沈盡歡搖了搖頭:“不是,他叫鄭英奇,是火兒的補習班老師,他為人仗義又善良,我在那邊受了他不少幫助,這次王大嬸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正好他也在旁邊,擔心我和火兒迴來路上不安全,所以主動請纓護送我們。”


    “原來是這樣,那就好,歡歡,外麵的男人都太壞了,別被他們的外表迷惑了,當年那個男人可是活生生的例子!”外婆敲了敲她的額頭,沈盡歡心口一澀,悶聲點頭。


    是啊,她差點忘了,她想和秦深在一起首先得經過家裏的同意,而當年的事情不光給她帶來無法磨滅的陰影,而且也給整個沈家造成毀滅性的打擊,外婆和外公二人心裏有多痛恨秦深和繼父李斯年,她是知道的。


    “歡歡,你沒有瞞著外婆和那人聯係吧?”老人見她情緒不對,厲聲追問,沈盡歡心裏咯噔一下,撒謊道:“怎麽會呢,他和我是天壤之別,我們高攀不上。”


    “你知道就好,別因為火兒而動了惻隱之心,咱們人窮誌不窮,當年他既然做出那種喪心病狂的事情一走了之,那就活該被咱們怨恨一輩子,明白嗎?”


    “嗯,我都明白的。”


    “你千萬別跟外婆陽奉陰違,你一個人在千裏之外的大城市,外婆也管不到你,但是你別忘了,當初你自己發誓,這輩子不會再見那個人,可別到時候自打嘴巴。”


    沈盡歡舔了下幹裂的嘴唇,是啊,當初她恨秦深恨得要死,於是對著沈家列祖列宗的排位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原諒秦深,假使有機會再相見,她一定要捅他一刀才解恨。然而事實卻是,她見了秦深,不但忘了當年那麽深的怨恨,甚至也從未動過要一刀捅死他的念頭。


    “嗯,我知道的,外婆,火兒還在,咱們別聊這個話題。”


    沈盡歡乖巧地應承下來,道理她都懂,隻是想要忘記實在太難。


    老人顧及火兒在場,也就沒再逼問她什麽。


    王大嬸還在打量鄭英奇,和她一道來的還有隔壁家的李大叔,以及村裏幾個和外公外婆關係還算要好的人,他們見了鄭英奇之後似乎對他都很滿意,紛紛勸沈盡歡的外婆別對孩子要求太高,能過日子就行。


    老人心情不爽,怒目瞪過去:“你們懂什麽?我家歡歡當初可不就是被這些圖有外表的壞東西給騙了?要不是……”


    後麵的話她沒再說,眾人已然心照不宣,幾人麵麵相覷,誰都不敢再開口了,倒是鄭英奇不解地皺了皺眉頭,問道:“外婆,您是不是對外麵的小夥子有誤解?”


    老人隻看了他一眼,便收迴視線,輕哼了聲,顯然不打算理會他。


    沈盡歡臉頰火辣辣的,她埋著頭,慚愧得無地自容。


    親人便是這樣,明明心中想念口頭念叨,可真當你站在她麵前之後,她又會有千百般的話說你不好,揭你的舊傷疤,讓你輾轉反側痛不欲生,然後百煉成鋼刀槍不入。


    所以這些年,她除了迴避謾罵遠走他鄉之外,還要迴避來自至親之人善意的提醒。


    她對秦深的那份感情,她至今不敢對外公外婆明說,隻怕她如果告訴外婆在s市的這段時間自己不光見了秦深,而且還和他發生了千絲萬縷的關係,外婆會被她活活氣死吧!


    罷了,反正秦深也要娶林笙簫,她和他的生活不會再有交集,這段時間的荒唐事情她姑且瞞住外婆吧。


    氣氛頓時僵硬了許多。


    左鄰右舍見老婆子發火,也不敢多說什麽了,隻是頗為同情地看了鄭英奇一眼,心歎這麽好的小夥子可惜怎麽就看上了沈盡歡呢!


    後來,王大嬸李大叔等人都離開了,手術室門口就隻剩下沈盡歡的一家人,以及鄭英奇這唯一的一個外人。


    “太奶奶,您別生氣,鄭老師為人師表,他不是您口中說的壞人,他對火兒很好,而且細心輔導火兒的功課,是個特別有責任心有擔當的男子漢哦~”


    沈焱自覺地拉著老人家坐下,由於沈盡歡父不詳,母親也一直在娘家生活,火兒出生之後也就被當親重孫看待,因而他叫沈盡歡的外公外婆太爺爺太奶奶。


    老人家聽了孩子奶聲奶氣的話半信半疑,不由皺眉,再次朝鄭英奇投去怪異的目光,後者則憨厚地笑了笑,抓了下後腦勺:“我真不是壞人,老人家。”


    “真的?”


    外婆有所動搖,沈焱趁熱打鐵,小手捏著她布滿皺紋的手掌心,用力點頭:“火兒以人格擔保,鄭老師絕對是好人,而且哦,他不是歡歡的男朋友,他隻是我的老師而已,歡歡她沒有談男朋友。”


    “真的?”外婆臉上有了笑意,火兒點點頭:“當然是真的,火兒從來不騙太奶奶。”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老人家眉開眼笑,將火兒從旁邊抱起,抱坐在自己腿上,“火兒,你告訴太奶奶,你媽媽在外麵做什麽工作?有沒有結交什麽不正經的朋友?”


    沈盡歡擰眉,她看了眼手術室,恰好手術室的燈滅了,她連忙從座椅上站起來跑過去,老人家也急忙抱著火兒走過來。


    “醫生,我老伴兒咋樣了?要不要緊?”


    醫生摘下口罩,麵露疲憊之色:“暫時保住了病人的性命,隻不過,病人現在全身癱瘓,意識出現障礙……”


    “什麽?癱瘓?!”


    老婆子身子一抖,火兒忙從她懷裏下來,緊緊握住她的手。


    “很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腦溢血發病太急太快,而且你們送來的時候已經耽誤了最佳搶救時間。”


    “你是醫生啊!你一定要治好他!”


    “抱歉。”


    醫生再次朝沈盡歡的外婆鞠了一躬,外婆老淚縱橫,沈盡歡同樣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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