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昆侖山脈,天山,天池。


    冰天雪地之中,一座方圓百裏的湖泊靜靜而立,猶如鑲嵌在鉑金中的藍寶石,又如一麵照耀天地的寶鏡。


    外界正是秋高氣爽的季節,這裏卻終年寒冬臘月,在這冰雪繚繞的世界,竟然出現一座不結冰的湖,也可謂是大自然的奇景了。


    微風吹過,吹皺了湖水,吹起了紅飄帶。是的,在這片白與藍的交界處,一絲紅色突兀地站在那裏,卻又那麽地自然和諧。


    那是一個身穿紅色宮衣的妙齡少女,冰肌玉骨,氣質冷清。與氣質不相符的,是那絕美臉龐上掛著的淒美,紅紅的眼睛注釋著手中的絲帕,喃喃自語,絲帕上好像有首詩!


    是情郎的贈與?


    良久,紅衣女子拿起另一隻手上晶瑩的水晶瓶,裏麵裝著一種藍色的液體,少女咬著牙,好似下了很大的決心,閉上眼,將水晶瓶中的藍色液體一飲而淨。


    “相公,對不起!”兩行清淚滑落湖中,濺起,隱沒!


    手中的絲帕無風自動,越飄越高,越飄越高!


    一幅幅畫麵自絲帕上閃過。


    少年與少女的第一次相遇,是在少年的家中。那時,少女是一襲紅裝的清冷女郎,而少年,雖也長得眉清目秀,但總帶著一股文弱!


    第一次看見如此美貌的女孩!少年一時間驚為天人,不知不覺便看得癡了!少女看著少年直勾勾的盯著自己,還以為自己碰到了登徒子,冷冷的一眼便瞪了過去!


    然後,少年提著米肉過去拜訪,少女本想拒絕,但少年提及了她病重的母親,少女心軟了!從這次之後,少女不再討厭這個少年。


    那次,少女第一次知道的少年的名字,張軒!同時,這也是他第一次喊她“婉兒”!


    一個月後,少年長的高大俊朗,與少女第一次相約上街,走在街上,男的巨浪,女的靚麗,真真羨煞旁人!


    少女有些不情願,少年便變著花樣逗她開心。到了一個首飾攤子旁,膽大的少年鼓起勇氣拉住了少女的手,少女掙紮,沒掙脫。


    後來一個討厭的公子哥出現,卻被少年好一番戲耍。少女有些欽佩少年的睿智,卻也有些惱怒他的大膽。


    又是一天,少年拎著米肉來到她家,少女想要推拒,可母親體弱,需要這些東西。少女感覺無以為報,加上對少年也有些好感,於是便提出嫁給他。少年很開心,並給她作了一首詩,吻了她,她的心化了。


    那天他們一起看夕陽西下!


    少年出遠門了,他要考取功名,然後娶她。不知為何,少年不在,少女滿腦子都是他的身影,這是思念?


    少年迴來了,他高中了,兩家定下了親事,她很高興。


    那天,他們坐在屋頂,萬裏碧空之下,美不勝收,她卻隻專注傾聽著少年訴說的趣事,時不時地發出清脆的笑聲!在少年耳中,這笑聲賽過了秋天的一切美景!


    終於,有情人終成眷屬,他們成親了,拜了天地父母,他在前廳迎客,她在洞房等待。


    天黑了,少年進來,掀開了她的紅蓋頭,吻她!今晚過後,他們將是夫妻,直至老去!


    然後,少女的師傅出現了,她要殺了少年,少女苦苦哀求,以死相逼,師傅同意不殺他,但少女要和她走。


    再然後,星空之上,少女揮淚告別!


    天山上,少女天天以淚洗麵,不思修煉,師傅惱羞成怒,扔給她一瓶裝有藍色液體的水晶瓶,冷峻道:“這是忘情水,你要麽喝了它!要麽,我趕去中原,將那小子拍成肉泥。”說完,又給了她一塊藍色玉簡,“這是我瑤池宮的最高功法——《太上忘情道》,以後,你就修煉它吧!”


    “嗚!”


    一陣山風吹過,絲帕不知所蹤,在消失前,隱隱可以看到“雲想衣裳”幾個字。


    中原,揚州,金華府,魏縣,張家宅院。


    倚靠在大青石上,醉眼朦朧的張軒突然大叫一聲,“啊”,酒壺摔落在地,手捂著胸口。


    “好痛,為什麽我的心會這麽痛。”比心更痛的是靈魂,好像失落了一塊,怎麽也找不迴來。


    “少爺,少爺,你怎麽了?”看到張軒突然唿痛,旁邊的小丫頭急壞了,大聲唿喊道:“夫人,忠叔,你們快來啊!”


    後來一家人全都聞聲趕了過來,又是好一陣手忙腳亂。


    晚上,張軒得了癔症的事情便在全縣傳開了,至於最初是從哪裏傳開來的,已無人知曉,也無人關心!


    街坊四鄰,每個路過張家的人都要議論一句:“真是作孽啊!這好好的人,怎麽一晚上不見,就魔症了呢?”


    婉兒離開的第一天就在這種忙亂中過去了!


    第二天,張家前廳,張母強打著精神陪著一個圓滾滾的富商,正是張軒那便宜表舅李福貴。


    隻聽那李福貴對著一臉憔悴的李氏道:“表妹,不是我說你,當初我就跟你說了,這張家啊,風水不行,勸你不要嫁,你非不聽,現在,你看看,你看看!”渾然忘了當初是誰在中間牽線搭橋的了。


    李氏無動於衷。


    “以前的就不是說了,就說現在,隻不過考中了個秀才而已,就大擺宴席的,那些舉人進士都沒這麽張揚。”也渾然忘了自己前天一心的巴結了。


    “表妹,你出去聽聽,現在整個魏縣都傳遍了,說張軒不知天高地厚,太過張揚,惹來老天爺的憤怒,這不,第二天就瘋了。”


    說這話的時候,李福貴眼中的幸災樂禍一閃而過。


    其實,在大雍王朝,考秀才並不容易,秀才的地位更是不低,考中秀才擺酒慶賀的也有不少。隻不過第二天張軒瘋瘋癲癲的狀態,這才惹來全城熱議,風言風語。


    聽到李福貴的話,李氏眼圈一紅,強忍著才沒落淚。


    看到李氏的表情,李福貴眼中閃過得意,趁熱打鐵道:“表妹,哥哥也不是個無情的,這些年,哥哥行商走過不少地方,也結識了不少神醫,隻要你把這宅子的房契給我,侄兒的病,我這個做舅舅的一手包了,直到治好他為止。”


    李胖子拍著胸脯,一副有情有義的樣子。原來他還是看中了張家的祖宅!之前是想強買,後來張軒考中了秀才,又得了魏府和縣令的青眼!巴結還來不及呢,也就斷了這個念想!現在,聽聞張軒瘋了,便立馬又生出心思,更是變本加厲,想要來個空手套白狼啊。


    看到李氏露出意動的神色,李胖子更是得意,奸笑道:“表妹,你也是命苦,年紀輕輕的就死了丈夫,辛辛苦苦大半輩子,好不容易供軒兒考上了秀才,軒兒卻在這個時候瘋了,可惜啊!我這個……”


    李胖子話還沒說完,就被寶兒和忠叔,一個拿著掃帚,一個拿著板凳,打將了出去。


    李胖子狼狽逃竄,邊跑邊厲聲道:“一個秀才而已,還是個瘋了的秀才,有什麽了不起的,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被革除功名了。沒有我的幫忙,你們就守著那個廢物過日子吧!”一席話甚是惡毒。


    這邊,看到張母又勾起傷心事,兩眼垂淚,趙母在旁邊輕聲勸慰道:“妹妹,你別聽他胡說,一看就是個騙子。何況,軒兒並不是瘋,隻是有些頹廢罷了,我們多多勸解,過些時日也就好了!”不過這話,連她自己都不怎麽相信。


    下午,孫子楚、李思睿、王維聯袂而來,看望張軒。


    在後院的一個桃花林中,三人找到了獨自飲酒張軒,其實說是桃花林,也不過三五株桃樹罷了,現在更是秋季,上麵可是一點桃花也無,隻有零星的幾個毛桃。


    “哈哈,張兄,怎麽獨自喝悶酒啊!也太不厚道了,來,兄弟們陪你喝!”孫子楚當先道。說完一把搶過張軒手中的酒壺,飲了一口。


    李思睿、王維也相繼接過,陪著喝了一口,三人都盡量顯得正常些。


    “哈哈,張兄大才啊,‘酒不醉人人自醉,借酒澆愁愁更愁,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如今,這首詩在魏縣都傳遍了,更是被我們這些好酒之人奉為金玉良言啊!聽說張兄做了一個黃粱之夢,這可是傳說中的事!不知張兄可否說出來,也好讓我們這些凡夫俗子跟著長長見識!”王胖子接話,故作輕鬆地勸解道。


    “張兄,黃粱夢畢竟是黃粱夢,那都是虛幻的,我們活在現實中,還得為現實中的家人朋友多多考慮啊!”看到張軒不說話,李思睿也加入到勸說的行列中。


    “嗬嗬,虛幻,現實?什麽是虛幻,什麽又是現實?”聽到三人的勸解,張軒嗬嗬一笑,拿迴酒壺大飲一口,邊飲邊朝外麵走去,口中大聲唱道:“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酒醒隻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醉半醒日複日,花落花開年複年。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看著遠去的張軒,三人對視一眼,也是有些無可奈何。


    “張兄確實大才,單憑這首詩,秀才之中就找不到能相媲美的。”李思睿歎道。


    “確實,可惜張兄沉浸在自己的黃粱癔夢之中,短時間我看很難自拔啊!”王維跟著道。


    “嗯,張兄能不能清醒就看他自己了,不過,作為他的同窗好友,我們也不能置之不理,得幫幫他才行。”孫子楚看了看張軒,沉吟道。


    “哦!怎麽幫?我王胖子一定義不容辭!”聽到孫子楚有辦法幫到張軒,王維立馬問道,李思睿也露出關心的神色。


    “這樣,我們三個迴去,盡我們所能幫張兄宣傳這兩首詩。這樣,外人就知道張兄並沒有瘋,隻是暫時得了癔症罷了。不然,傳到學政府,張兄的功名可就危險了。”孫子楚對著兩人道。


    王李二人也覺得這個辦法可行,既然幫不了張軒覺醒,那就盡量給他創造一個好的外部條件,給他拖延一些時間。有了決定,三人便各自迴家行動去了。


    同時,三人心中也暗暗有些慶幸:“幸好之前魏府傳出一個驚世消息,將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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