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聰明人有時候也累得慌,他們總愛想得多,也就是賈嬌嬌沒再用個心理探測券,不然非給倆老的刷屏閃花眼!


    可惜,她偏要摳門起來,是以無緣得見這聰明人思索問題時,各種自我設定又自我否定的閃亮過程。


    但話說迴來,也委實難怪倆老要想得多,實在是尋常人再不敢信的,就是顧問行也略知道點兒諸如皇帝問過賈嬌嬌“真寧可彤史不記,也不去請罪認罰”之後,方“既如此,且用藥罷”的經過,又如何敢將這些言語真作為用藥的緣故?需知這前朝後宮,最不缺的就是言外之意,隻恨當日他不曾在跟前,在跟前的小崽子們又是看了也不懂主子心思的,就是顧問行略了老妹子透了點兒意思,倆老集思廣益,也委實想不到,康熙那會子,還真的隻是字麵兒上的意思而已。


    畢竟誰能想得到呢?


    需知就是金陵甄家送進宮的女孩兒,雖如今位分上不過庶妃,卻是享受嬪的待遇、允用嬪的半份儀仗,如今想來不過缺個龍胎,便能謀至少半個主位的——


    顧問行管著敬事房,甄庶妃每迴侍寢之後,用沒用藥,他能不知道?


    顧問行甚至知道,如今主子爺雖沒再特意護著甄庶妃,但甄庶妃剛進宮那兩年,卻很是幫著省下了好些大麻煩,隻留著些略傷筋動骨的給她曆練罷了。


    區區甄家女,尚能得帝皇如此維護,怎麽顧嬤嬤的孫女兒倒是……


    倆老左想不可能,右想不明白,最終還是老太太拍了板:


    “罷了,不拘為何,你我能得主子爺一二青眼,憑的不過是克盡本分、恭敬忠心八字而已,如今主子爺既然這麽處置,我也隻當著就是這般處置,過會少不得去請罪——


    卻要連累兄長了。”


    顧問行淡淡一笑:


    “老妹子倒說這話,莫非是舍不得赦兒?”


    老太太微嗔:


    “什麽舍得舍不得?若沒有兄長看顧,別說有無兒孫送終,我隻怕連活著出宮的福氣都沒有呢!


    如今善兒雖給他父親教得有些不知好歹,兄長隻看他還算有忠君二字可取也罷了,赦兒雖是善兒生的,卻是我親自教養出來的,與兄長見麵不多,卻最是孝順不過的,您又何必說這話?”


    顧問行神色依舊淡淡:“原是我誤會了?老妹子原先說那話,我還以為你存心疏遠呢?”


    老太太展顏一笑:“是我失言了,你我兄妹,原不該說這個的。”


    倆老遂又親親熱熱地說起話來,賈嬌嬌早喝完了薑湯,此時乖乖兒在一邊托著下巴瞧著。


    她雖在察言觀色上修行十分有限,卻有一顆熱愛八卦的心,和一個隨時準備開黑洞的腦袋,最初與康熙太子接觸的那兩迴,那還是有著心理探測券時時提醒、頭上懸著一把刀隨時會落下的時候呢,她都能自娛自樂地腦補出康太太康十八式,如今死亡危機已除,又是在老太太跟前,她不免更放鬆了些。


    一時什麽對食、什麽菜戶,什麽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入宮闈的腦補可不要太多呀!


    眼前雖然是倆老頭老太太,但老太太慈眉善目,老頭福態沉穩,也是可般配的,就是顏值上有不足,真人版歪歪也能彌補可多啦!


    賈嬌嬌遐想連篇,一臉蕩漾傻笑兀自不察,倆老也沒顧得上她,倒是門口忽然一聲笑:


    “我說嬌嬌,你這都是想著啥呢?朕瞧著,怎麽口水都要流出來了?莫非才一頓沒在朕跟前吃,就有人餓著你了不成?”


    賈嬌嬌就著下巴枕在手背上的姿勢側過頭,卻原來康熙不知道何時過來了,她倒也不慌,大大方方拿另一隻手擦了擦嘴角:


    “哪裏來的口水?萬歲爺總愛騙人。”


    語氣嬌嗔,姿態隨意,顯然這些天在宮裏和這主子爺是極親近的。


    老太太在家時每每自稱老眼昏花,此時卻將關鍵處看得準準的,甚至連康熙的臉色,她雖眼睛確實不濟事,看不得那麽遠的細節,卻也憑多年經驗,肯定康熙此時不隻沒有慍怒,反而心情愈加——


    如此,老太太倒放心不少。


    然這放心並不耽誤老太太和顧問行之前商量好的,隻見她霍的起身跪下:


    “奴才沒能教好姿丫頭,致使她以包衣卑賤之身汙染主子爺龍體在先,口出不遜禦前失儀在後,求主子爺降罰!”


    顧問行也在同時叩首:


    “奴婢私泄宮闈事,求主子爺降罰。”


    康熙麵上的笑淡了幾分,換上幾分無奈和尷尬:


    “諳達和嬤嬤快先起來,有話慢慢說。”


    倆老依然是一句“求主子爺降罰”,康熙歎了口氣:


    “罷了,這事兒,總是朕的不是。嬤嬤早求了朕,不讓家裏頭女孩兒進宮侍奉的,嬌嬌入宮也不過是托個名兒,偏朕瞧著嬌嬌青春可愛,神態竟與當年汗額捏宮中抱貓的小丫頭有幾分仿佛,不免生出幾分親近,恰那日多在景仁宮看了一會兒桃花,迴來又多喝了一鍾,竟做出這等事……”


    說到這裏,又歎了口氣,更微微俯身,親自去扶老太太,老太太本不敢真等他來扶然康熙這話委實太過了,老太太少不得要跪著多表一會子忠心:


    “奴才如何是不樂意家裏丫頭們進宮服侍主子爺?這進了宮,不說做個小主,就是主子爺跟前端茶遞水的姑姑,都是天大的福分,哪怕是在乾清宮做個粗使灑掃的活計,也是主子爺給的體麵呢!


    實在是我原先那些庶女們,不說一個個都不省心,總是少了嫡母教養,不免學了些眼空心大上不得台麵的做派,如今的孫女兒們又多是庶女,唯一敏姐兒又有史氏那麽個親媽,我實在不願意讓她們進來反讓主子爺為難……


    說句不怕您惱的,就甄家女孩兒進宮這些年,奴才雖沒特意打聽,也很是聽了一耳朵。奴才如今這姿丫頭,心倒是好的,然因著奴才精力不濟,也很是缺了些教養,規矩分寸遠不及甄庶妃,奴才讓她進宮叨擾主子爺一二年就十分惶恐了,怎麽敢想著更大的福分?”


    康熙便笑了:


    “朕知道嬤嬤的心,方才不過是話說得急了——


    嬤嬤且起來說話吧。嬌嬌極好,就是給朕添些小煩憂,也不過是汗額捏當日說那嬌嬌貓的:小鬧騰是小樂趣,大折騰是大熱鬧,左右嬌嬌總是有分寸的,並不會折騰到外頭去。”


    一行說,一行又更俯低了一點身形,這會子老太太不敢再耽誤,趕緊自己手一撐起身,先肅容諫言:


    “奴才也知道主子爺的心。但主子爺如今是天下人的主子爺了,再仁愛寬厚奴才,可如何好這樣屈尊?就是屈尊如此,也該為著能為主子爺經天緯地的能臣幹將,如何能對著奴才這樣身無寸功一婦人?”


    又放低了聲音:


    “主子爺這兒自然不比別處,但奴婢們的嘴再嚴也難免有自己的小心思,要是因此待姿丫頭格外不同,倒縱得她跟著眼高手低的,給主子爺惹些說大不大卻不好處的麻煩可如何是好?”


    康熙一笑:“朕就是要他們都看著,才知道如何恭敬著咱們嬌嬌呢。”


    伸手待要虛扶著老太太落座,老太太十分不敢受,總咬死了一句,心裏頭將主子爺看得如何親近,也是主仆有別,再不敢放肆的。


    康熙與她二辭二讓之後也沒再客氣,轉而對顧問行道:


    “諳達也起來吧。底下的奴婢隻要忠心,朕都容得他們的小心思,何況諳達?況朕又不是不知道諳達與嬤嬤最是兄妹情深,既容得人喚了諳達來,便也是猜得到諳達會和嬤嬤說什麽的。”


    仿佛帶了點兒不好意思:


    “其實這事吧,朕也是存心想讓諳達先給敲敲邊鼓的,想來諳達也是知道朕的心意,才和嬤嬤談了這許久?”


    顧問行又磕了一個頭:


    “奴婢確實猜出主子爺幾分示下,但方才……說的也不隻是主子爺的示下。”


    康熙笑了笑,點點頭:


    “諳達隻管起來,都是朕默許的,無需贅言。”


    這乾清宮裏頭說的話出的事,他不說纖毫盡知,卻也知道個*分,況今兒又是他安排的,倆老在這兒憂心了些什麽,他自然已經得到了消息。


    隻是這事兒吧,雖然是嬌嬌自己嬌懶懈怠做下的,他到底也出了大力(對於這一點,康熙還是挺得意的),如今再看著另一邊,正拉著賈嬌嬌各種教訓她規矩、各種要她謙恭本分勤謹侍奉主子的顧嬤嬤,康熙難得不渣一迴,將這黑鍋背了:


    “難怪諳達和嬤嬤心有惴惴,這事兒說起來,總是我的疏忽。


    那一日大醉不知起,也耽誤了嬌嬌去做規矩,嬌嬌倒是為了朕的麵子才開口要了藥,偏朕忘了多吩咐一句,底下竟是進了平常的涼藥來,朕恐她傷了身子,少不得讓她多喝幾日苦汁子,也好調養調養身子。”


    這避孕藥有的反而能滋陰養生一事,倆老都是知道的,雖然沒能親眼看過那藥方,但也都信康熙不至於在這事兒上哄他們,也就都放心了,老太太更因著康熙一句“朕倒喜嬌嬌如今的真性情,很有幾分腳腳貓的嬌憨”,想起來當年偶爾得空兒去景仁宮的情景,陪著迴憶了好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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