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著到時,秦珄早已準備好了燈籠,坐在院子裏的搖椅上等著他。他右手拿著一顆潔白的牙齒,等沈著走近時,便將那顆牙齒扔向沈著,邪邪一笑:“七皇子托我送沈兄的大禮。”


    沈著接過那顆牙齒,道:“隻是掉了一顆牙,真是便宜他了。”


    “他也是這麽說的,所以決定迴京後也讓你送他一顆牙。”


    沈著失笑,“他還真是記仇。”


    秦珄直起身拿起石桌上的燈籠往柴房走去,邊走邊說:“七皇子還說了唐蠻要是進宮的話,他迴來絕對不會輕饒你的。”嘴角的微笑,分明是撒謊的痕跡。


    雖然沈著未想辦法阻攔唐蠻,但是唐蠻進宮的事情他也是事後才知道,因此沈著大叫冤枉:“這又不是我讓她進宮的,再說了,她再不進宮就該引起懷疑了,去了宮裏也好,說不準還能探聽點什麽消息出來。”


    穿過冗長的地道,兩人便到了上次挖過的地方。


    沈著從秦珄手裏拿過鐵鍤,便開始挖起來。秦珄站在一旁,拿著燈籠,靠在洞壁上,笑吟吟的著他沈著。


    有些昏暗的暗道內,亮著點點燈光,燈光下有兩個英俊挺拔的男子。沈著手裏拿著鐵鍤,不停地鏟著土。秦珄站在一旁,拿著燈籠,靠在洞壁上,笑吟吟的著他沈著。


    “我發現你這人奇怪的很,總是能猜到別人想不到的事情。難不成當年的事情你也有參與?”


    沈著鏟土的動作還在繼續,臉上卻笑意闌珊:“秦兄難道不知,所有的事情皆有規律可循麽?凡事也皆有因果,現在知道了因,也知道了果,這中間的是非曲折,根據以往事情發展的規律,倒也不難猜到。”


    沈著說完轉身繼續鏟土,兩下下去,再一下卻突然鏟到堅硬的東西。沈著又繼續往下鏟了幾下,直到到了牆根,又在牆根褚挖出一處大坑出來。放下鐵鍤,沈著從秦珄的手裏拿過燈籠,照了過去,露來的部分竟是貨真價實的鐵牆。他無奈的苦笑一聲,左相既然建造密室,自然要做的固若金湯。要是隨便一個洞就能挖進來,他也不必大費周折。


    “怎麽了?”


    沈著轉過身,示意秦珄往迴走,自己隨後也跟了上去:“密室是用鐵牆建造的,我這把鐵鍤可挖不動了。”


    “那怎麽辦?用火藥?”


    “可以,如果我們兩個找死的話。”沈著開玩笑道。


    秦珄無奈一笑:“那你說怎麽辦?”


    “改日再說吧,總會有辦法的。”沈著說完便沉思起來,秦珄現在住的這家院子,其實並不是沈著自己買的。唐府慘案發生後,他經常在唐府和楚府周圍轉來轉去,於是就發現了這座無人居住的院子,而且在這座院子裏找到了房契。


    而那條通往唐府地下密室的通道,也是沈著在這家院子裏發現的。十年過去了,這座院子依然無人問津。


    到後來沈著也想得清楚,買下這宅院的人,恐怕早就已經死了。而那條通道也許是他早就知道左相事後會殺人滅口,才為自己留下的逃生通道。


    既然是逃生通道,通道的盡頭就必有進入密室的出口,所以沈著並不發愁如何進入密室。他現在比較頭疼的是,如何能讓唐蠻在宮裏受傷,而且這傷還要受的讓秦帝心疼。


    兩人就這樣一路沉默著走了出去,秦珄看沈著一路都在思考,出了密室便沒做挽留,隻囑咐他一句,要看路。沈著一直低著頭,在秦珄說完這句話時,配合著點了點頭,不知道他是因為聽到沈著的話點了點頭,還是想到一個覺得可行的法子。


    走了幾步,沈著又突然停住腳步,轉過身對秦珄道:“明天準備一瓶上好的金瘡藥。”然後也沒再多做解釋,轉身向門外走去。那緩緩走在月光下纖瘦的男子,低著頭,右手食指不停在腿上敲打著。似是心裏有無數思緒,正在極力尋找最正確的那一條。秦珄突然有一種錯覺,不遠處的沈著似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一樣,他身上有一種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光芒。他低著頭,像一個行走在田野上的孩子,他讓你覺得親切,不知不覺就和他成了朋友。想到這,秦珄不由得苦笑一聲,在見到他之前,自己和他還處於敵對狀態,但他卻能用一句話讓自己和他成為朋友。他雖然已有二十五歲,但身上卻有一種超過三十多歲無法言喻的成熟,好像經曆過許多生死險境,無數次從生死邊緣掙紮過來。他不像是唐蠻經常提起的那個風流翩翩的瀟灑少年,他很少笑,即便是笑,嘴角也總是會勾勒出一抹邪魅。讓人覺得他心裏有一個戰火連天的世界,而他就是這個世界的操控者。也許是經曆了當年的事情才讓他變成這般性格,也也許他隻有在唐蠻麵前的時候才是天真爛漫的樣子。這樣的一個人,是友還好,如果是敵人,實在是太過於恐怖。可是,自己和他,不可能永遠都是朋友。皎潔的月光下,緩緩而行的少年,緊皺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不沾一絲微笑,悠遠而深邃的目光,直直的看向前方,似是能透過麵前的朱紅大門,看到深院裏的一草一木,還有那草木裏的世界與佳人。即使十分不願,沈著知道自己也必選下一個決定。衛子璿已經迴京,楚苑隨時有可能讓她作為證人,拆穿唐蠻的身份。所以,唐蠻胳膊上的舊疤,也隻能再添新傷。沈著轉身離去,目光才注意到破舊的朱紅大門上竟然掛著一把嶄新的銅鎖,在月光下看來格外刺眼。當年的事情,秦帝終究是相信左相府叛變。所以如今,他也已決定,要讓太子清除唐府的餘孽。於是七皇子被趕出京城,然後派十七王爺去接他迴來,漫漫迴京路,誰又會知道會發生什麽意外。太子、三皇子、六皇子哪個不想殺死七皇子?所以路上無論有任何意外,誰都不會想到是當今陛下所為。十七王爺曾舍命為他擋下一劍,卻也換不迴他一丁點的仁慈。是因為秦珄迴京了吧,有了一個更優秀的兒子,於是墮落又不久於人世的七皇子對他來說,早已不再重要。


    沈著冷笑一聲,何時又重要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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