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未吃過這樣的葡萄,所以,她隻是默默地品嚐完,才問道:“為什麽要種葡萄給我?”


    他打了個響指,用小刀在地上挖出了一個坑。


    裏頭居然埋了一瓶紅酒。


    他笑容有些勉強:“我的願望是,能用自己種的葡萄,為自己心愛的女人,釀出一瓶最上等的葡萄酒,隻可惜,我現在還沒有這種實力。婉柔,你願意等一等我嗎?”


    他的眼裏,倒映出天邊的夕陽,那一抹光亮,卻遠勝夕陽。


    她的心亂了。


    她的手,被他握住。


    她被擁入他的懷裏。


    “婉柔,我愛你……”


    耳邊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婉柔的手一顫,思緒才從過往撥了出來。


    她掩飾地撥了撥頭發,看著台上那意氣風發的身影款款走了下來。


    那不是他。


    不是她的文軒。


    她的文軒,不會那樣進退有度,不會那樣溫文和雅。


    她的文軒,隻要能得到她的誇獎,就會開心得像個孩子一樣……


    她的文軒,隻要她想他去做的事,他死都會去替她完成……


    她渾身打了個冷戰,全場的燈,卻已然亮起。


    那遮住四麵的紅綢被緩緩升起,整個會場,是一片讚歎之聲。


    那一瓶瓶珍藏的紅酒,平素難以示人,現在,都在櫥窗中,在燈光之下,接受著人們的仰望。


    婉柔草草看了一眼,卻無心欣賞。


    今天晚上那台上的人,總讓她迴憶起那些既甜蜜又悲傷的往事,這不是一個好消息啊。


    在讚歎聲中,她悄然地走出了會場,隱去了自己的身形。


    而那一襲白色西服的人,也旋即閃出了會場……


    時間,似乎可以衝淡一切,包括甜蜜,包括傷痛。


    起碼,展皓恩是這樣覺得的。


    可是,這一個鐵一般的定律似乎在婉柔身上,便是失效的。


    幾年過去了,她對紅酒的喜愛,似乎從未減少過半分,對感情的追求,似乎從來也沒有增加過半分。


    隻要有紅酒,她便得悠閑地呆上一整天。


    她似乎已經沒有了什麽感興趣的其他物事。哪怕社交圈裏的人,已經漸漸忘記了,她曾經是眾所周知的“克夫命”。


    可展皓恩和許靜,卻急得不行。


    眼看著婉柔的年紀越來越大,就連弟弟慕雲也已經歸國結婚,妻子還懷了孕,她依舊不慌不忙的,可讓父母操碎了心。


    她依舊坐在白色的秋千椅上,麵前的藤桌上,是一瓶開啟了的紅酒。


    她倒了半杯,放到唇邊輕抿,潔白的玉足,就隨著秋千的搖晃,輕輕地摩擦過鋪了軟毯的地麵。


    她闔上了眸子,舌尖之上,滾動的是紅酒的香氣。


    不遠處的門外,忽然傳來了刺耳的刹車聲。


    她猛地睜開了眸子,額頭已經沁出了密密的汗水。


    這麽久了,聽到這樣的聲音,依舊讓她覺得心痛難當。


    她的思緒,漸漸地飄到了那一天……


    那似乎是一個平常得不得了的周五傍晚。


    文軒拉著她的手,安靜地在路邊漫步著。


    他似乎有著心事,往日的他,一般會拉住她的手,從天上說到地上,今天,卻難得的一言不發。


    她看著他,半晌才輕聲道:“有心事嗎?”她不動聲色地道,“你最近不是剛升職了?怎麽?做得不開心?”


    他勉強笑笑:“不會,怎麽會不開心呢?你說,我一個讀醫出身的人,居然還能被人家一家那麽大的酒業公司聘請為品酒師,而且還能升職,我開心還來不及呢。”他扯了扯嘴角,“小柔,我親手替你釀了一瓶紅酒,我要把它命名為柔情,等開封的那天,我要送到你麵前讓你品嚐……”


    婉柔知道他有心事,但並不點破,隻是更挨近了他幾分。


    兩人常去的那家餐館已經錯過了,她也不介意,隻低聲道:“超市離這裏不遠,來,陪我去買點材料,今天晚上,我煎牛排給你吃。”


    文軒愣了一下:“不是說好來外麵吃嗎?自己迴去煮,太麻煩了。”


    “怎麽會呢?”她莞爾,“你升職了,我得親自下廚替你慶祝一下才是啊。”她的粉臉微紅,“難道,你是怕去我家?”


    文軒失笑:“我怎麽會怕呢?我們都訂婚了,你爸媽就即將是我爸媽了,我孝順親近他們都來不及,談何會怕?”


    “那就好。”兩人站定在路邊,趁著人行綠燈亮起的時候,緩緩走過斑馬線。


    “煮些什麽很快的,不過你得等一會了。我們等會再買支紅酒,你不是愛喝麽?”


    她一邊計劃著,一邊迴頭看他,他懷裏的手機響了,他一邊點頭,一邊掏出了手機,和那邊輕聲對話著。


    婉柔一向不過問他的公事,於是,她走快了幾步,耳邊,卻忽然響起了文軒的大喊聲。


    她奇怪地迴了頭。


    “小柔!”


    他大吼著,把她狠狠往前一推。


    她沒有防備,整個人都向前飛了出來。


    巨響聲響起。


    刺耳的刹車聲……


    尖叫聲……


    撞擊聲……


    婉柔忽然覺得,自己眼前的世界,被割成了碎片。


    一半,是癱軟在地上,膝蓋擦破的自己。


    一半,是被壓在車輪下,鮮血淋漓的文軒。


    “文軒……”她低唿著,飛快地向車輪下的人爬去,“文軒……”


    她是一個醫生,可此刻,她比任何人都更恐懼鮮血的出現。


    車輪下的他,已經臉色蒼白了。


    可是,他依舊笑著:“小柔……你沒事吧……”他的一手已經被壓在了車輪之下,隻有另外一手是自由的。


    他的手抬起,輕撫著她的臉龐:“你沒事,就好……”


    婉柔擦了一把眼淚。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卻隻停留在冷眼旁觀之上。


    婉柔咬了咬牙,快速地起了身。


    闖禍的司機,被她喝令著,從車裏取出了千斤頂。


    升高了的車輪,總算解放出了文軒的身體。


    那血肉模糊的一半,令人慘不忍睹。


    報警電話,已經被撥通了。


    急救車,也已經可以聽到鳴笛聲。


    婉柔快速地替他止血,那創麵太大了,她的眼淚和鮮血混在了一處,就連潔白的連衣裙,也已經沾染上了血跡。


    “我,我恐怕是廢了……”他咳嗽著,唇角溢出了血跡,“小柔,你要好好的……”


    “別說瞎話。”她努力讓自己的雙手不要發顫,“你沒有傷及內髒,肯定不會有生命危險的,隻要能活下去,不管怎樣,就是好的,你一定要堅持,我在,我一輩子都會在。”


    他笑了,笑容裏卻有淡淡的悲傷。


    這一向樂觀的他,為什麽有這樣的情緒在眼底蔓延?


    他的眼眶濕潤了:“小柔,記得,我愛你……”


    他說話已經很困難了。


    如果婉柔沒有判斷出錯的話,他斷裂的肋骨,應該已經插入了肺部。


    但隻要搶救及時,最多落下了肺炎的後遺症,絕對不會危及生命的。


    所以,她隻是抱著他,最後吻了吻他:“我也愛你,一輩子,文軒,我都是你的人,所以,為了我,你要好好的堅持住……”


    懷裏的人,溫度漸漸地低了下去。


    那是失血過多的症狀。


    她在心裏暗罵著:見鬼的救護車,怎麽還不趕緊來?這幾百米的路程,又不是幾百公裏,需要開那麽久麽?


    警笛聲,終於響在了耳邊。


    文軒被抬上了救護車,婉柔毫不猶豫地跟著跳了上去。


    她一路都緊握住他的手,直到急救搶救室前。


    “對不起,小姐,你不能進去。”護士拉開了兩人緊握的手,把婉柔往外推。


    “我也是一個醫生。”婉柔不肯讓步,“我不會幹擾到你們工作的!”


    “抱歉。”護士麵無表情的道,“幹擾與否,不是你說了算,是我們說了算。”


    她閃進了急救室裏,旋即,當著婉柔的麵,把門給關上了。


    婉柔心急如焚的。


    來的,是最近一家醫院的急診部,仁愛醫院是一家私立醫院,並沒有開設救護車的專項服務。


    為今之計,唯有等文軒出來,馬上替他辦理轉院手續。


    在自己的醫院裏,終歸是放心些。


    很快,文軒的父母,哭著趕來了。


    “對不起,伯父伯母,文軒是為了救我……”婉柔眼淚盈眶,“不過,我跟你們保證,他傷得並不重,如果搶救及時,完全不會有生命危險……”


    可是,婉柔的話,還響在自己的耳邊。


    一個半小時之後,文軒卻沒能活著被推出急診室。


    “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醫生解開了口罩,麵無表情地宣布結果,“病人於三分鍾前唿吸停止,經我們全力搶救,也未能使其恢複生命體征,因此,我們宣布,該名病人,因傷重不治,已經死亡。”


    “不可能!”婉柔驚呆了,“他的傷並沒有重到這樣的程度!他失血雖然多,但是未傷及內髒……”


    醫生瞪了她一眼:“他整個肺,都被刺穿了,那洞的直徑足有3公分大,就算華佗在世,也救不了他!”醫生倨傲地道,“你們也可以報警,申請司法介入,看我說的,是不是謊言!”


    他拂袖而去,留下的是一片痛楚的眼淚……


    “不,不可能!”婉柔後退了一步,“我的診斷不會出現這麽大偏差的!文軒!”


    醫生遠去的背影裏飄出幾句冷笑:“終日打雁,也總會有一天,會被雁啄掉了眼睛!”


    溫家的親屬,痛哭流涕。


    婉柔看著從急救室裏推出的文軒,也淚流滿臉。


    他安靜地躺在了床上,臉上蓋著白色的床單。


    她輕輕地掀開。


    他的唇角,還帶著最後一抹淡淡的微笑。


    “小柔,隻要你沒事就好了……”他最後的一句話,還響在耳邊,“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她整個人軟倒在了地上。


    那張蒼白得失去了所有血色的臉,就是曾經那個愛聲聲喚著她“小柔”的人麽?是那個在初吻時手腳冰涼的人麽?是那個抱住她就不願意放手的人麽?是那個愛她愛到骨子裏去的人麽?


    展婉柔,你當什麽醫生?


    你讓你心愛的人,在你麵前死去,你無能為力……


    你竟然,還要他因為救你而死去……


    她抓住了他冰冷的手,哭叫了出聲:“你為什麽要救我,為什麽要為我犧牲自己?我不要你離開我,不要……”


    一股來自她頭皮上的劇痛讓她悶哼了一聲。


    溫家的母親已經抓住了她的頭發,沒頭沒腦地扇打著她:“你這個禍水女人!我們溫家雖然是普通人家,可也隻有文軒這麽一個兒子,你們看不起他,不願意跟我們攀這門親事,那就不要和我兒子來往了,為什麽,還要想這種法子來奪走我的兒子?你的心是什麽做的?你這個蛇蠍女人!”


    這一番廝打,讓婉柔的衣服散亂,臉上也紅印遍布。


    可她沒有反抗。


    溫家的悲痛她可以理解,那是文軒的父母,所以,哪怕他們再怎麽無理發泄在她身上,她都願意去承受,哪怕,她心裏的傷痛,並不會比他們少半分。


    “滾!”文軒媽媽扯開了她的手,“不要再碰我們文軒!可憐我們的文軒,還沒結過婚,就這樣……”


    她嚎啕大哭,旁邊已經圍觀了不少人。


    “你這個克夫的女人……”她一邊哭一邊罵,“把我的文軒還給我……”


    婉柔被她這麽一揮,跌坐在了地上。


    她以手掩麵,已經難掩悲痛。


    展家的人來了。


    他們帶走了悲痛欲絕的婉柔。


    “爸爸,我要去見文軒最後一麵。”婉柔一夜未睡。她擦去了臉上的淚水,堅強地站在了爸爸麵前,“我是他的未亡人,我要嫁給他,陪他走完人生最後一程。”


    展皓恩轉過了身子:“不可能,我不能答應你。你是我展家的女兒,他在生的時候,條件本來就高攀不上你,因為你喜歡,我也就算了,可是,現在,他人都死了,你要嫁給他的靈位,一輩子搭上,我不能同意。”


    “爸爸。”婉柔哭了,“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他是為我而死的,而且,我覺得,他的死,一定有什麽蹺蹊,我要去查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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