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s市,我有一套房子,你當時還曾經在那裏住過,我們已經找好了買家,準備把房子賣掉了。湊個首期,算不上是難事。”


    夕顏這才點頭:“說得也是。如果不是這樣的若汐,也沒有吸引你的魅力了……”


    “什麽魅力呀,他隻有一身蠻力!”櫻雪嬌嗔道,“對了,夕顏,我那屋裏還有一些過去你留下的東西,不如你去看看還有沒有什麽是你想要的,我自己的我都已經搬走了。過幾天房主就要來收屋了,你盡快喔。”


    夕顏問清楚了地址,知道了鑰匙放的位置,才掛斷了櫻雪的電話。


    自己曾經在她那裏住過一段時間?


    那應該是失憶前的事情吧?


    她的心一陣雀躍。


    說不定,去到櫻雪家裏,還能讓她知道一些,過去那本筆記無法告知自己的一些細節呢!


    次日,慕雲一大早,便已經搭上了前往德國的飛機。


    夕顏知道,他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辦完手頭事務,趕迴來和她相聚的。


    不過,她也有件事沒有告訴他。


    那就是,她早就預定好了兩天後的飛機票,準備飛到德國去跟他見麵。


    就當做給自己放個假吧。


    有什麽比一家人在一起相守更重要的呢?


    想到這個,夕顏就甜甜一笑。


    不過,現在,她還有件事情沒有完成。


    把孩子們交給了保姆,她開著慕雲新送的座駕,按照櫻雪給的地址,直奔她的舊居而去。


    她擔任院長以來,去過的地方何止千萬?


    隻是,這條路,她卻真的很少來過。


    但說也奇怪,隻要開到這一段路,她就依據身子的本能,一直照直開下去,開到一處有些樓齡的住宅區前,徑直就往人家的停車場開了下去。


    她有些愕然。


    難道,這裏就是櫻雪的舊居?怎麽自己這樣自動自發地認起了路?明明失憶過後的自己,並不曾真的來過啊。


    車庫的保全人員看見了她,已經站起了身,替她打開了閘門:“啊,夕顏小姐,你好久沒有來啦?換了輛新車了?”


    夕顏勉強地笑了一下:“啊?您認識我?”


    “當然認識了。”保全人員疑惑地看著她,“你之前在這裏住過很長一段時間呢,而且,你下樓買菜的時候,經常會送我們些包子什麽的,我可感激你呢,怎麽會忘記?”


    夕顏眼眶微濕:“抱歉大叔,我生了場大病,所以當時很多事情都忘記了……”


    保全恍然大悟:“啊,怪不得呢,我說那時候天天看到你,都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還臉色蒼白得跟鬼一樣,你可是在這裏住了幾個月,剛開始的時候,你每天早上出來,我們還被嚇得夠嗆,以為清晨遇鬼了。”


    保全說得實在太直接,夕顏有些尷尬了:“我那時那樣不堪啊?真是對不起了。”


    “我後來有問櫻雪小姐啦,她說,你是剛生完孩子,氣血虛,我還給了她幾張方子呢。”


    夕顏聽得一頭霧水:“剛生完孩子?”如果按照保全人員的說法,自己在這裏住不過是一年左右的事情,怎麽會生完孩子?夢雲現在都兩歲多了,這時間,怎麽說都過不去啊。


    “對啊。”保全人員相當熱情,他不僅跟著夕顏到達地下車庫,還絮絮叨叨地在旁邊念個不停的,“那時候,我去巡邏,還經常見到你家門口有個男子守著,真的長得特別帥,隻是可憐了些,老是不能進去。櫻雪小姐有說過,那是個壞蛋,不能讓他進屋跟你見麵。我都被笑死了,人家說,相由心生,那先生長得那麽帥,怎麽會是個壞蛋喲。”


    夕顏隻是訕笑著。


    保全人員說的這一切,對她來說,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她對保留在櫻雪屋裏屬於自己的物品好奇到了極點,難道,困惑自己多時的秘密,就要解開了嗎?


    她的心砰砰直跳著,連帶走到門前,從信箱裏取出鑰匙的手指,也在顫抖著。


    屋子已經許久沒有住人,加上之前是被櫻雪肆虐過的,所以連帶門鎖也已經長滿了鏽跡。


    夕顏不雅地用腳踢了門半天,才算把費力的鎖頭擰開。


    還好周圍沒有其他人,否則人家會以為她是個不入流的小女賊,準備入室小偷小摸呢。


    門一跳開,撲麵而來就是粉塵漫天。


    丟棄的衣服和破紙爛報,堆得遍地都是。


    夕顏能夠相信,櫻雪所謂的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估計是掃蕩式進行的。


    她小心翼翼地跨過地上的雜物,看見一個鏡框被摔在地上,玻璃碎渣居然還在,一不小心,便會刺到腳踝。


    她搖了搖頭,找來掃把,這麽一掃,不僅拂去了玻璃渣,也掃去了鏡框上的粉塵。


    裏麵居然還有一張照片。


    夕顏蹲下了身,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捏在手裏。


    她這麽仔細一看,唿吸就幾乎要停頓了。


    她看到了她自己!


    照片中的人,說是她,又好像不是她。


    那眼那鼻,跟自己是一般無二。


    可那眉眼之間的愁雲未散,卻跟此時的自己全然不同。


    她有什麽憂慮?使得她露出如此悲傷的表情?


    她不知道。


    她隻知道,看到這張照片,她的心也緊縮了起來。


    原本想要找尋秘密的雀躍心情,忽然被冷凍住了。


    過去的自己,原來是那麽不開心的麽?


    她把照片擦拭得幹幹淨淨,這才看到,自己懷裏,竟然還抱了一個孩子,右下角,也有拍照的日期。


    那時間,距離現在,還不到一年。


    而當時的自己,懷裏抱著的孩子,那姿勢,那模樣,顯然不像是一兩歲的孩子,看起來,跟剛出生的差不多!


    更讓夕顏心驚的是,照片中的孩子,那眉眼之間的模樣,根本和自己沒有半分相似。他像極的是另外一個人——展慕雲!


    她倒抽了一口冷氣。


    如果按照那時間推斷的話,夢雲不可能是這個歲數,是這個歲數的人,應該是戀希!


    她眼前一陣暈眩。


    難道說,戀希就是照片中的孩子?


    那之前,自己和慕雲之間……


    她心亂如麻,再也顧不上收拾了。


    她狂奔向櫻雪指明的房間,用力地打開房門。


    之前櫻雪做過某寶生意,房間裏還剩下如小山一般的包裝袋。


    她瘋狂地翻開那些袋子,把所有的抽屜全部打開。


    抽屜裏收拾得整整齊齊,東西放得滿滿當當,一看,就應該是她收拾的,東西,就應該是她的!


    她忍住心頭的慌張,慢慢地拿起一本醫科大學的課本。


    扉頁上簽著的名字,字跡熟悉,可是,那清楚的三個字,卻讓她徹底暈眩。


    “葉夕顏”……


    她到底是葉夕顏,還是莊夕顏?


    天邊忽然響起了一聲驚雷。


    她驚唿了一聲,才想起,在初次和安晴宇見麵的時候,對方便曾經問過,她是不是叫葉夕顏。


    她以為,安晴宇是認錯了人。


    原來,他根本就沒有認錯!


    可為什麽,自己的筆記上從來沒有說過,自己姓葉?


    她瘋狂地把那些書本翻了出來,直到好幾部定裝在一起的精裝厚厚筆記本被摔在地上的時候,她才看見,那掉落出的書簽上,那字跡雋秀的一個“展”字。


    她忽然害怕了起來。


    這個展字,是出自慕雲的手筆。


    她再清楚不過了。


    她忽然想起,在自己寫的那本筆記上,曾經自己給過自己的忠告。


    那筆記,讓她不要愛上姓展的醫生!


    可是,她愛了。


    這……這……


    她一頁一頁地翻看,那精心裝訂好的筆記本,頓時,淚濕衣襟。


    那根本不是筆記。


    那是過去的她的日記本。


    從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學畢業。


    有些字跡,已然模糊。


    那些心情,卻依舊深刻。


    滿篇,滿紙,寫滿的,是她對一個叫展慕雲的人的想念。


    那人,宛如天使一般收養了她,給了她一個家。


    那人,宛如風箏一般,說走便走,隻給了她一個可能會迴來的模糊答案。


    那人,在她心頭刻下密密麻麻的思念,卻未曾忘記過……


    她的世界,在那瞬間,已經悉數崩塌。


    想象中的孤兒院的生活,沒有發生。


    想象中的,和若汐相攜長大,青梅竹馬,沒有發生。


    甚至,和若汐的婚約,也沒有發生。


    十幾年來,她從懵懂少女,到踏入社會,心頭有的那人,隻是展慕雲,隻是展慕雲!


    她的心,像被一把銳利的刀子狠狠刺中了最柔軟的部分。


    她的頭劇痛了起來。


    她尖叫著,抓緊自己的頭發,除了深唿吸,完全不知所措。


    太可怕了。


    這就是自己一直苦心隱瞞的過去嗎?


    不,不!


    她猛地站了起來。


    這日記,隻持續到畢業前夕,畢業後的自己呢?過了什麽樣的生活?她也要知道!


    她抹幹了眼淚,衝到另外一個抽屜前。


    旋即,她一眼便看到了,躺在最外沿的一隻安靜的鑽石戒指。


    她木然地拿了起來,任由銳利的戒麵,刺傷自己的手心。


    那戒指的樣式,她熟悉得不得了。


    因為,這戒指,和她手上戴的,是一模一樣!


    就連那鑽石的大小,在她仔細對比之下,也幾乎差不了多少。


    這枚戒指,是誰送的她?又怎麽放在這裏?


    她把那個抽屜裏的所有東西都抽了出來。


    一頁輕飄飄的紙張,頓時躍入她的眼簾。


    “離婚協議書”五個大字,一下刺痛了她的心扉。


    誰和誰離的婚?


    她還離過婚?


    她抓住那張紙,一行一行地看了下去。


    財產的分割……


    撫養權的剝奪……


    永不見麵的約定……


    這字字句句,泣血泣淚,讓人不忍直視。


    簽名處,還寫著葉夕顏和展慕雲……


    草擬的人,也是展慕雲。


    原來,他和她,早就成過婚。


    她不過是被他拋棄的下堂妻!


    原來,他含糊其詞的前妻,就是她。


    原來,戀希對她眷戀不舍,是因為他就是她的孩子。


    他編出了一個天大的謊言,來欺騙她,來瞞住她,甚至動用到了安晴宇,動用到了展家所有的人,甚至包括她的父母,甚至是櫻雪,甚至是若汐……


    這個世界,連他都不能相信了,還有什麽是能信的?


    她跌坐在地上,痛哭失聲。


    曾經,她以為自己哪怕失去了所有,起碼還有他相伴。


    可現如今,他這個枕邊人,原來隻是一個騙子……


    她還有什麽能讓他騙的?


    是覺得這樣耍她,很好玩嗎?


    她把所有屬於自己的東西瘋狂地拉到了客廳,點燃了一把火,把所有筆記都付之一炬。


    她手上的戒指,被她硬生生地撥了下來。


    兩枚一樣無二的鑽戒,被放在了一起。


    她滅了火,最後一眼看了看這曾經住過幾個月的小屋,那悲傷的情緒,也在心口蔓延著。


    過去的自己,是那麽地不快樂。


    所以,在留下的筆記裏,抹去了所有展慕雲存在的痕跡。


    還告誡未來的自己,不要再愛上他。


    可為什麽,自己還是宛如飛蛾撲火一般呢?


    在同一個地方,跌倒了兩次的滋味,實在太苦了……


    她跌跌撞撞地,奔迴了展顏居。


    所有的恩愛,在現在看來,都是濃濃的諷刺。


    她看見了保姆懷裏的戀希,一把奪了過來,已經淚如雨下。


    保姆被嚇了一跳:“太太,發生了什麽事?需要我跟先生說下嗎?”


    “你去做飯吧。”夕顏魂不守舍的,“我想先吃飯。”


    保姆不安地看了看天。


    現在才十點多,就要做飯?


    “是午飯還是早飯?”保姆問得謹慎。


    “隨便做點什麽,快去!”夕顏難得發了脾氣,保姆慌忙撥足狂奔,遠離戰區。


    夕顏抱緊了懷裏的戀希,心如刀割。


    “媽媽,媽媽……”戀希抹著她臉上的淚,“不哭……”他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節。


    夕顏啜泣著,她奔迴了房間,一手收拾行李,一手抱住自己親生的孩子。


    “孩子,我真的就是你的媽媽啊!”


    那麽多擔心,那麽多疼愛,原來,隻是血緣的牽絆……


    戀希,對不起,媽媽忘記了你,我一定會在以後好好補償你……


    她一邊哭著,一邊胡亂地塞著自己的東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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