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苦笑了一聲。


    他抿了口紅酒,口中酸酸澀澀的滋味彌漫開來。


    這些紅酒,換做平常,定難入他口的。


    隻是,為了她,他願意隻當一個平民,吃最普通的菜,喝最廉價的酒……


    “你若跟他講了,我立馬就會被他炒了魷魚,唔……那樣的話,連這裏保健醫生的職位都會失去的。這樣,我會餓死的……夕顏,你不會這般殘忍吧?”


    他耍著寶,她卻沒有買賬。


    “你會缺這些錢?”她的眼睛透過透明高腳杯看著他,亮過天邊的明月。


    他的笑意加深。


    要不要,在現在就告訴她,他的身價一點都不亞於安晴宇?


    他韜光養晦,來到這裏當一名保健醫生,隻是為了她而來?


    他剛啟唇,她已經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高腳杯也被她放在了桌上。


    “好了。”她探出舌尖,舔了舔唇角殘餘的紅酒痕跡。


    這個無意的小動作,卻讓他眯起了眼眸。


    他若有所思地輕抿了一口紅酒。


    隻聽得她道:“我們什麽時候找建築商攤牌?”


    雖然對方給的一個月時間限定時間還沒到,可夕顏習慣了雷厲風行的行事作風。


    拖下去,也隻能是夜長夢多。


    慕雲不以為意地挑了挑眉。


    他從房間裏取出了一份文件。


    夕顏低頭看著,笑意也逐漸加深。


    那是一份通知文件,蓋了b市zf部門的紅色印鑒。


    虛虛實實的官場用語夕顏不需要明白。


    她隻需要明白一點。


    文件裏正式通知建築方,在施工的時候,必須繞開孤兒院的範圍,並且不能影響到孩子們日常的生活,更不能對孤兒院這處“重點文物保護單位”造成任何損傷。


    “現在,就差院長的印鑒了。”慕雲也放下了酒杯,“本來想這份明天再交給你們的,既然你已經問到,那我也就據實相告。我個人覺得,這件事情,你們也不需要出麵,讓律師轉達就好了。他要是敢違背文件精神,強行來拆除孤兒院的話,我們能告到他掉褲子!”


    夕顏莞爾:“可是,他們有這片土地的主張權……”


    慕雲搖頭:“這是文物保護單位啊。你們是非盈利性的福利機構啊,傻丫頭,過幾天,zf部門自然會有人出麵來和開發商交涉,低價把這片土地的使用權給買下來的。多好,到時候我們不用出一分錢,產權還屬於zf,我們想留到幾時就留到幾時……”


    夕顏忍不住笑了。


    “那家夥會瘋掉。”她總結道。


    “太歲土上動土,隻能說,是他運氣不好了。”慕雲若無其事地迴應。


    “他運氣不好,遇到了你。”她已然起身。


    他也跟著她起身:“錯了,他運氣不好,是因為遇到了你。”他送她至門外,“相信我,絕對是這樣的。”


    她轉過身子,卻口幹舌燥的。


    意思是,因為招惹到她,所以他才出手的麽?


    她有什麽地方那麽好啊,值得他付出這許多,隻為她展顏一笑……


    她心裏愧疚難當。


    她隻能道:“我替孤兒院的孩子們謝謝你……”


    她背對著他,他也並不介意。


    她發絲忽然微動。


    她詫異地要轉身,他卻輕道:“別動,等會。”


    他撩起她的發絲,在她耳鬢邊指尖輕動著。


    那修長的指試不試擦過她的耳廓,惹得她耳尖發紅。


    “好了。”他退開了幾步,也打破了她被迷惑的魔咒。


    她伸手要去摸自己的鬢角,他隻笑道:“迴去再看。”


    她滿腹疑惑地準備離開,身後,是他悠然的聲音:“夕顏,送你一朵不會凋謝的夕顏花,替我長伴你左右……”


    她腳下步伐加快了。


    她幾乎是逃也似的,迴了自己居住的庭院。


    若汐還沒迴來。


    她攬鏡自照。


    隻看到,她微長的發絲間,夾著一片輕薄的白金夕顏花,花間露珠用碎鑽點綴著,襯著她柔軟的黑發,更加漂亮高貴得不可方物。


    她心漏跳了一拍。


    如此貴重的禮物,她怎麽能收啊!


    想轉身迴去返還,若汐卻已經推門而入。


    “哇。”他邊洗著沾了油汙的腳丫,邊道,“夕顏,你耳邊夾的那個夾子挺好看的。花了多少錢?要不要十塊?”


    夕顏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不用。五塊還有得找呢!”


    她心裏歎了口氣。


    算了,若汐迴來了,看來,這份貴重的禮物,還是等明天,再還給慕雲吧。


    隻可惜,一大早,夕顏就必須搭上最早的一班公交車,前往s市的銀行取款。


    她的辦事能力現在已經獲得了院長的充分認可。


    院長年紀也已經不小了。


    她暗示了夕顏好幾次,等她今年任期滿了,院長之位,絕對不會旁落。


    而夕顏就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院長候選人。


    夕顏卻向她推薦了慕雲。


    院長搖頭。


    “這個年輕人,既有魅力又有魄力,更加有能力。所以,這孤兒院是一片淺灘,如果這條遊龍在我們這裏長留,是會被徹底困死的。夕顏,我並不希望這樣,我們不能如此自私。”


    夕顏眼眶卻紅了。


    她垂眸,貝齒緊咬住下唇,每一個字,幾乎都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他,是不是過段時間就會離開了?”


    “估計是吧。”院長把最近收到的支票從支票夾中取出,“你替我去趟s市,把這些好心人的捐款給提取成現金,存進咱們的賬戶裏吧。還有,提筆錢出來,還給慕雲。上迴修葺的費用,我看不是小數目。這孩子……”她語帶深意的,“夕顏,你可不要辜負了人家啊。”


    夕顏猛地抬頭:“院長,我可是有未婚夫的人,什麽,什麽辜負……”


    院長搖頭:“你們年輕人的事啊,我現在可不懂了。認清自己的本心吧。”


    一個,照顧自己,待自己有恩。


    一個,情深款款,待自己情深意重。


    夕顏心裏有誰,她看得分明。


    隻是怕了這孩子,要為了恩義,把自己的真愛給悉數犧牲掉啊。


    夕顏卻不曾去想院長的弦外之音。


    她也不敢去想。


    坐在清晨空空蕩蕩的公車上,她不著痕跡地把膝上的包包按得更緊一些。


    等會取完款子迴來,她就絕對不會搭乘公車了。


    哪怕花再多的錢,她也得坐計程車,安安穩穩地把公款送迴孤兒院。


    看向窗外的玻璃,她發間晶瑩點綴著淡淡的妝容,兩者相得益彰。


    她伸手去撫摸那片白金夕顏花,卻仿佛觸到了他那晚的體溫。


    如果留住這片夕顏花,就相當於在心裏留下他的那個秘密角落,該是多好啊?


    她縮迴了手,唇間溢出淡淡的歎息。


    輕愁微斂,眉眼如畫。


    這樣的女子,端坐著,也是一道恬靜的風景。


    車裏的人,越來越多了些,隔去了一些探尋的眼光,也讓夕顏神經漸漸放鬆了下來。


    誰也不知道,在公車龐大的車身之外,始終有兩輛車子,一前一後地,緊緊跟隨著。


    那窺探夕顏的目光,卻從來未曾停止過……


    一來二去的折騰,用去了夕顏一整個上午的時間。


    她坐在迴程的計程車上,謹慎地抱緊了懷裏的包包。


    那裏頭,藏著的,是孤兒院幾乎全部的身家。


    計程車司機有一句沒一句地跟她搭著話。


    “姑娘啊,你一個人來銀行啊?”


    “姑娘啊,你結婚了沒有啊?”


    “還沒有啊,有男朋友了沒有啊?叔給你介紹一個……還是,你看叔怎麽樣?”


    要是換成脾氣火爆的櫻雪,現在早就捋袖子罵人了。


    可夕顏不。


    她隻是微笑著,偶爾迴應一下,抓住包包的手,卻越來越緊。


    她提醒著自己,要多多關注周圍的氣息,指尖,也已經掐入了掌心,隨時都能讓她保持清醒。


    她的戒備心,實在太強了。


    因此,在前方車子拐進城郊,一前一後兩輛車子把計程車堵在中間的時候,她就心跳如鼓,整個人警覺地往車後座中間的空隙一躺,把包包壓在了身下。


    計程車司機破口大罵著:“少年郎,懂不懂開車的啊?你這樣堵住路,我怎麽開……”


    司機的尾音被梗在了喉嚨深處,可笑地發出了赫赫聲,卻再也沒有辦法說完。


    因為,前後兩輛車子的人已經下車。


    他們手裏拿著長長的水泥管,穿著背心的身子肌肉僨張,手臂上,都紋著大片的刺青,加上鼻梁上架著的黑色墨鏡,要是司機還不知道發生什麽事,就白瞎了開這麽多年計程車了。


    他慌忙舉高了雙手:“壯士,有話好說!冤有頭債有主……”


    為首的男人,吐掉了口中燃盡的香煙,邪氣地吐出了一串煙圈。


    “這事兒跟你沒幹係,你趕緊給我滾蛋!晚點迴來拿車就是了。”


    司機嚇得屁滾尿流。


    實在不是他不講義氣,人家有四五個人,他又不是腦袋秀逗了,在這裏逞什麽英雄救美?


    他打開車門的時候,還雙手合十:“姑娘,對不住了,我會替你報警的……”


    話雖這樣說,但他還是心有戚戚然。


    等警方趕到的時候,這女孩,估計……


    他不忍再想,一溜煙跑得比什麽都要快。


    “等等。”男人攔住了他,“手機,錢包,都拿出來。嗬,爺們幾個出來一趟,不會是要我們空手而迴吧?”


    司機暗暗叫苦。


    手機錢包都被拿走,他得跑到多遠的地兒才能找到報警的電話啊?


    這可是城郊啊。


    搜刮幹淨他身上的錢,男人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打發他離開。


    夕顏把身子在車內蜷縮成一團,卻也絲毫擋不住男人們探尋的目光。


    “莊副院長,你別躲了,我們可都跟了你一路啊!”男人邪裏邪氣地笑了,“手裏拿的包包太重了吧?我們來幫你提著可好?順便,我們幾個也讓你痛快痛快……”


    男人們邪笑聲就響在車外。


    夕顏悄悄地按下了鎖,把自己牢牢地鎖在了車內,任外麵怎樣猥瑣逗引,都絕不探頭出去。


    隻要再耗上一段時間……


    警方就會趕到的……


    夕顏當然沒有寄希望在司機身上。


    她的指尖已經被緊張的汗水浸濕。


    一字一按,指尖在屏幕上留下水漬。


    她的香汗點點,也已經沁出了連衣裙之外。


    她沒有第一時間報警。


    她隻發了自己當前的位置給慕雲,附上一句:永別。


    第二個打的,才是報警電話。


    “我現在在……”


    她聲音雖然小,車外的人,還是聽見了。


    他們惱羞成怒:“那娘們報警了!”


    一股巨大的震動力傳來,夕顏手中的手機滑落到了前座。


    她伸手要去抓,卻止不住自己喉間越來越尖銳的尖叫聲。


    可怕的男人們,竟然使出蠻力,把整輛車子都抬了起來,夕顏整個人被倒立了過來,五髒六腑都在發出抗議。


    她揪緊了懷裏的包包。


    車門卻已經被人撬開。


    一雙巨手伸了進來,揪住了她的頭發,用力地往外扯著。


    發絲與頭皮分離的痛楚,幾乎要讓夕顏疼昏過去。


    可是,她還是伸手費力地摘下自己的高跟鞋,沒頭沒腦的,就往頭頂上那人的臉敲去!


    男人沒有想到,夕顏還有抵抗的勇氣。


    這一敲,尖尖的鞋跟敲中了他的眼窩,頓時血流如注。


    男人吃了痛,怪叫了一聲,手裏還抓著夕顏的頭發,就這麽狠狠一甩。


    夕顏的腦袋撞到了前座位置上,劇烈的震蕩讓她惡心欲嘔。


    可隨之而來的,又是一陣天旋地轉。


    兩個男人,合力把她從倒置的車裏拉了出來。


    火辣辣的巴掌,拍在了她已經被劃破的臉上。


    她發絲散落,在被摔在地麵上的時候,還看見自己發間的那朵白金夕顏花也跌落地麵,上方染了自己發間溢出的斑斑鮮血,莫名地,就有些悲壯了。


    她咬緊了牙關。


    不能……


    不能讓自己的清白,毀在這些人的手裏!


    但也不能,就這樣饒過這些混蛋!


    她的十指,幾乎要被掰斷。


    她手裏的包包,被人強行奪去了。


    她整個人,被人用力地從背後提了起來,她奮力地用自己裸著的玉足踢蹬著,卻被男人越舉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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