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月藍都隻看到了故事的一麵,覺得李儇這種利用卑鄙手段奪了人家江山,又不好好統治奪來的江山,還得寸進尺奪了人家老婆的人簡直罪有應得,死有餘辜。


    直到一個草長鶯飛四月天,龍鶴山上的櫻桃熟的正好,我心下想著墨白每天操心軍營裏的事,晚上迴來也要吃點水果放鬆一下,便與月藍相約一起上山采櫻桃。


    好巧不巧,我們正摘櫻桃的時候,隔著茂盛的密林,忽然有黑影行蹤神秘地從前閃過,穿著黑色的鬥篷,裏麵露出綠色的衣邊,身形小巧倒似個女子,兜帽將臉全遮在陰影裏,走到遠處一片空地才停下來,鬼鬼祟祟地四處張望,似是在私下等什麽人。


    沒一會兒,同樣穿著黑色鬥篷的神秘人物出現在視線裏,男子身形挺拔除下鬥篷的兜帽,一對濃黑的劍眉張揚地上挑。


    李曄,他神神秘秘跑到這裏做什麽?


    月藍見到他幾乎開心地手舞足蹈,想衝上去噓寒問暖,我一把拽住她,低聲耳語道:“李曄這番著裝顯然是不希望被人認出,現在過去恐怕不太合適,我們再等等看。”


    她想了想,覺得有理,便忍住了兜著櫻桃躲在樹後。


    小個子黑衣人見到李曄,立刻迎了過去:“七爺,您終於來了!”


    竟果然是個女子的聲音!她扯開黑色的鬥篷,一頭長發散下來,墨綠色的襦裙上有黑色的絲紋。她轉過身,樣貌看起來也同月藍似得單純幹淨。


    身邊的月藍身子挺得僵硬,瞳孔兀地放大,她的丈夫在如此隱蔽的地方私會別的女子,還被逮個正著,還被我這個外人看到,實在不難想象月藍心中此刻萬馬奔騰。我趕緊寬慰道:“你不要介懷,沒準他隻是例行公事……”


    月藍搖搖頭,瞳孔幾度收縮,艱難地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綠……伊……”


    綠伊?!


    李儇送給李曄的那個美人。後來聽說不幸染了風寒……


    我魂立刻被嚇飛了一半——綠伊她不是早就死了麽?!


    “你怎麽來了。”李曄神色兇巴巴的。


    綠伊朱砂似得紅唇卻笑起來:“奴婢離開七爺許多年。七爺一看見奴婢卻還是這麽兇,難道這麽多年過去,七爺還在因為奴婢沒完成您交給的差事而生奴婢的氣麽?”


    她的笑容燦若星辰,手指悄無聲息攀上李曄的手臂。


    李曄一把攥住她纖細的手腕。身子探向她。不知道的還以為兩人正在溫存。可他的聲音卻含了錚然怒意:“你別忘了,你是本宮撿來的乞丐,這雙手最好別隨便碰我!”


    我聽的糊塗。這綠伊不是選進宮伺候李儇的秀女麽,被李儇挑中了才送給李曄的,怎麽變成了李曄從街上撿來的乞丐?我不明所以地看向月藍,突然覺得好巧,月藍也是李曄從街上救下來的奴隸。


    月藍一眨不眨地盯著李曄,她的恩人,她的夫君,她的良人。


    綠伊另一隻手輕輕掰開李曄的手指,抖抖被他攥疼的手腕:“奴婢是七爺撿來的乞丐,可不也名正言順嫁給過七爺麽,奴婢‘死’後,七爺還誓言終生不再娶,在外人眼裏頭,七爺對綠伊可鍾情的很呐。”


    李曄被她徹底激怒,那雙劍眉在發怒的時候尤其跋扈:“少說廢話!本宮不是叫你永遠消失嗎,過了幾年自由生活,膽子變大了,本宮的命令,你也敢違抗了?”


    他蠻橫地把綠伊甩到一株碗口粗的榆樹樁上,她的腰狠狠撞在上麵,落地就爬不起來,樹葉被撞得刷刷落下來。


    “若知你這麽不聽話,當初我就該殺了你,永絕後患!”


    綠伊一隻手按著腰,一隻手擦了一把嘴角流下的血跡,抬起頭:“奴婢前來,不是來拆七爺台的,是來幫七爺的。”


    她抵著樹樁艱難地坐起來:“七爺要奴婢假扮秀女進宮刺殺李儇,可不知那狗皇帝為什麽會識破奴婢,他殺了奴婢不要緊,可他卻裝作一無所知把奴婢當做禮物反送迴給七爺,這是哪狗皇帝對七爺的侮辱,綠伊豈能咽下這口氣!”


    她那兩瓣本就紅潤的唇被血跡染得更鮮豔:“如果綠伊得手,王爺早在當年就能從狗皇帝手裏拿迴皇位!可綠伊沒能殺那狗皇帝,害得七爺忍辱負重這麽多年,七爺不怪罪綠伊,給了綠伊自由,讓綠伊離開,可綠伊怪罪自己!”


    綠伊竟然是李曄的人,他維持了這麽多年與李儇關係親密的假象,實際上竟然從那時候就已經在籌劃刺殺李儇了?!


    “你是個已死之人,你再露麵,若被旁人看見,隻會陷本宮於不利!”李曄從袖中模出一個圓鼓鼓的錢袋,扔到綠伊腳下:“這些錢足夠你花一輩子,趕快離開。本宮的事,你不用再插手,本宮自由打算。”


    綠伊盯著沉甸甸的錢袋,兀地大笑:“王爺所說的打算,指的是月藍王妃?”


    她順著榆樹樹幹一點點挪動,到站直身子花了很大的力氣,那張漂亮的臉蛋不知是因笑的太厲害而通紅,還是因為撞斷的肋骨刺痛的通紅。


    “王妃和綠伊一樣,是王爺手中的棋子,王爺對待棋子,應是公平的罷?為什麽月藍王妃還能繼續為王爺所用?綠伊就不行?!”


    李曄眼裏仿佛有千萬隻劍射向綠伊,綠伊視而不見,仍舊喋喋不休道:“七爺做的好打算,綠伊失手了,就把月藍王妃送進宮,那狗皇帝對王妃倒是百依百順,可王妃進宮已經五年了,她還沒能為七爺殺掉那狗皇帝,難道七爺就要這麽一直等下去?!難道七爺手裏就隻剩這一顆棋子能用?!若這顆棋子被對手吃掉,七爺難道就甘心一輩子為人臣子?!”


    李曄壓抑著翻江倒海的憤怒。背過手去:“月藍不是本宮送進宮的!本宮娶月藍為王妃,對她一片真心,是李儇將她從本宮身邊搶走!”


    “王爺休在自欺欺人!”


    一句話,就像一劑火藥徹底炸開李曄的底線:“你若再敢多言,本宮親手宰了你!”他大快一步,大手把綠伊地頭按到木樁上,把綠伊漂亮的臉蛋擠得扭曲變形,綠伊喘不上氣,胸口劇烈起伏。


    月藍目光呆滯,裙子裏兜的櫻桃嘰裏咕嚕散落。她渾然不覺。嘴裏發出兩個類似哭泣的音調:“棋……子……?”


    李曄耳根子靈,我已不是第一次見識,隔著這麽遠,櫻桃掉落的聲音仍舊引起了他的主意。他按著綠伊的手鬆開。忽的向我們所躲藏的方向轉過頭來。大喝一聲:“誰!”


    我心中暗叫一聲不好,拎起月藍就往後邊逃:“快走!”


    李曄丟下綠伊,飛身追上來。月藍仿佛丟了魂一樣,如同斷線木偶踉踉蹌蹌被我拽著跑,我心裏著急,李曄越追越近,害怕他將我們認出來,好在密林茂盛,他應隻能看清隱約輪廓,除非他抓住我們,不然是不會被他看到正臉的。


    我和月藍的腳力比不上李曄,但還好我因為無聊常常到後山玩耍,對龍鶴山的地形比較熟悉,知道這片密林深處有一條僅有兩尺寬的狹長石道裏,來不及多想就拽著月藍跳進去,李曄在洞口徘徊了一會兒,因不知裏邊的底細,不敢貿然跟進來,這才擺月兌了他。


    我和月藍一前一後模著黑往前走,這條幽深的石道是一條天然形成的密道,一頭隱秘在我們剛剛進來的密林裏,另一頭直通到行宮附近,那裏有巡邏兵四處走動,是安全的。


    “出了山洞你還是直接迴椒房宮吧,事情沒弄明白之前,那裏最安全。”


    月藍沒有迴答,方才綠伊的一言一語對她的打擊太大。可是,我不明白,如果綠伊說的都是真的,月藍隻是李曄手中的一顆棋子,是為了登上皇位而把她送到李儇身邊,好讓她行刺李儇的,那他一定也知道,就算月藍真的殺了李儇,她弑君也是活不成的,既然如此,當年他何必還要為了救月藍一命而放棄皇位?再者說,月藍的確不是李曄送進皇宮的,而是被李儇搶走的。


    這樣一想,綠伊說的話就有太多漏洞。


    我拿這樣的分析安慰月藍道:“你也不要聽信方才綠伊說的一麵之詞,或許她就是一個想要攀龍附鳳的小人,嫉妒你能得到李曄的垂愛,所以才信口胡說呢。”


    月藍仍舊沒有迴答,安靜地仿佛不存在一樣。


    我歎了一口氣,想著還是留給她自己一點時間比較好,也就沒再說話。


    走了許久,前方狹長的洞口終於露出隱隱約約的亮光,我豁然開朗,轉頭對月藍說:“我們到出口了,月藍,如果你想知道到底怎麽迴事,出去之後我去幫你問明白,這個忙我能幫。”


    臨近出口的山洞裏視線已不是很黑,迴頭望去,我身後空空蕩蕩的,根本沒有人影。


    “月藍?!”


    我一連叫了很多遍,都沒聽到她的迴應,迴想方才一路,一拍腦門,不好,她一定是迴去找李曄了!


    我急急忙忙往迴跑,但密林裏已經沒有人了,綠伊也不知去向,我著急地轉了兩圈,又往迴方向跑。如果月藍沒有在這裏找到李曄,她就隻有一個地方可去——軍營。


    行宮與軍營相距不遠,自皇族進川之後,李曄就場居軍營,自被委以帥印之後,更是吃住在中軍大帳內,鮮少迴行宮。


    我在川中呆了有段日子,卻是頭一迴進軍營,大大小小的軍帳搞得我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很快就迷了路,跑著跑著突然撞見墨白和李曄正掀開門簾從一頂帳篷內走出,我趕緊上前把墨白拽到一旁,李曄見到我,神色晃了一晃,倒也沒說什麽。


    遠到確信李曄聽不到,我對墨白低語:“李曄迴軍營之後就一直和你在一起麽?”


    墨白點點頭:“怎麽?”


    這樣說來,月藍還沒有見到李曄,我搖搖墨白的手臂:“你幫我拖住李曄好不好,就一小會!”


    “為什麽?”他不明所以地低頭看我。


    我沒時間跟他解釋:“別問為什麽,一定要拖住李曄!”


    我說不清為什麽,僅憑直覺,我覺得這時候讓月藍見到李曄會發生不好的事,而我的直覺一向很準。


    月藍果然就在中軍大帳內等李曄迴來,她的疑惑,她不相信,所以要親自問明白,隻是中軍大帳內並非月藍一人,還有剛剛見過麵的,綠伊。


    俗話說得好,三個女人一台戲,我環視著軍帳內,恰是三個女人,雖然我充其量隻能算作跑龍套的。


    “姑娘被七爺帶到東宮之時,奴婢隻伺候了姑娘三天,沒想到姑娘還記得奴婢,綠伊真是受寵若驚。”綠伊赤luo著肩背,手裏拿著一團白花花的紗布,側倚在爐火邊,她的腰上被撞的大片青紫。


    “那時候,你說你隻是七爺雇來的丫鬟。”月藍望著火爐裏竄動的火苗,目光呆滯。


    綠伊將紗布緊緊裹在自己腰上,纏了一圈又一圈:“七爺讓奴婢這麽跟姑娘說,奴婢豈有不從。”


    “你騙人,我夫君他是不會騙我的。”


    綠伊勾起唇角:“是我騙你,還是七爺騙你,姑娘心中最清楚不過了。”


    “姑娘心裏隻有一個七爺,七爺心裏可不止有一個姑娘。”她最後把紗布打了一個活結,取下衣服披在肩上。


    “姑娘為七爺幫你擺月兌奴籍而感恩戴德,卻不知七爺從十二歲開始就在收養奴隸浪人為自己所用,你我,都隻不過是眾多棋子中的一個罷了。我可憐的月藍王妃,你把七爺對你的好當作世間獨一無二的真心,他對你,對我,對所有被他撿來的人都一樣。他要的就是你對他的感激,他隻對我們好了片刻,我們卻願意為他奉獻一輩子,心甘情願地赴湯蹈火,你說,咱們的七爺是不是個很厲害的角色?”


    “我們這些人都是被他用來排除異己的刀而已,我與你原本是一樣的,唯一的區別是,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七爺的工具,而你,卻到現在還蒙在鼓裏。”她的目光同情地望著月藍,嘴角卻嘲笑地上揚:“我們的七爺,他太了解女人,他知道我明知自己被利用也會心甘情願為他做事,他更知道他的月藍王妃為了迴到他身邊,會不惜雙手沾滿李儇的鮮血。”(未完待續。)


    ps:今夜論題:論嫁給好男人的重要性~~~明晚八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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