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齊歡懦弱,家事都由花姨娘打理,紅雲上位之後,就換成了紅雲。自己別說管家,就是十幾個家下人隻怕也認不全,現在她要在徐府站穩腳跟,少不得要把這些下人安撫好。不求他們成了她的人,能跟她同氣連枝,起碼在她背叛徐輝祖、與徐輝祖對著幹的時候,這些人不會礙她的事。


    尤其是那個花姨娘。


    她和紅雲一番鬥法,鬧出這麽大動靜,她居然不聞不問,西廂房始終安安靜靜的。她的丫鬟寶芝除了一天三頓地去廚房領飯,幾乎不曾在西廂房外的地方出現過。翠眉試探著套過她的話,但這丫頭卻著實嘴緊,除了微笑就是點頭,讓她說點自家姨娘的事兒,那是打死都不會鬆口的。


    想到紅雲懷著身子、受盡寵愛的時候,這花秀都能使徐輝祖去她那裏吃兩頓飯,而齊歡叫徐輝祖去她那裏過夜時,花秀也知道第二天來給齊歡請安,禮數盡得十分周全,出手也大方:她的小丫頭子瓣兒,都能得到一塊不下於兩錢重的碎銀子。


    這個花秀,可不是個簡單人物!


    齊歡對花秀的態度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她每天晚上和徐輝祖雲雨之後都會喝翠眉調好的避子湯,她是不會和徐輝祖有孩子的,但她也不介意花秀和徐輝祖有孩子,她甚至不介意花秀用手段邀寵。


    隻要她一天是徐家的正妻,花秀就永遠低她一等,給不了她什麽威脅。


    她是遲早都要離開徐家的人,犯不著跟徐輝祖的姨娘爭風吃醋。


    隻要花秀像現在這樣,安安靜靜、本本分分,她也樂得和她和平相處。


    可花秀卻不是這樣想的。


    *****


    徐家的正經主子很少,過年也簡單,大部分事是外院管事張德著手辦的,包括準備年禮和名帖往來,這兩日又帶人將院子打掃了一遍,齊歡並沒什麽事做,又心情不錯,閑時就和


    翠眉碧海剪了很多窗花,貼在窗上。


    徐輝祖在家和齊歡廝纏兩日就有些膩歪,又打迴原形,喝酒賭錢去了,每天晚上都醉醺醺才迴來。


    齊歡厭煩,自己的身體依舊虛著,時不時就會心悸,要深深吸口氣才不會氣喘,又深知欲擒故縱之理,這兩日都撒著嬌將徐輝祖趕到了花秀那裏,徐輝祖不疑有他,反倒對齊歡的大方感到非常高興。


    徐輝祖和花秀在西廂顛鸞倒鳳,齊歡卻擁緊繡被在正房睡得踏實,就連碧海,也不像從前那樣忿忿不平了。


    除夕這日,徐輝祖還在西廂睡著未醒,齊歡卻早早起來,正由翠眉服侍著梳頭,瓣兒進來說姨女乃女乃要給她請安。


    “奴婢說太太還沒醒,讓姨女乃女乃歇著,姨女乃女乃卻說等太太醒了跟她說聲兒,就在廊下等了起來。”瓣兒歪著頭對齊歡說,“看來姨女乃女乃是非見太太一麵了,奴婢攔不住啦。”


    齊歡對翠眉抿嘴一笑,“終於忍不住了。”


    前些天,花秀也到正房給齊歡請過安,全被瓣兒依據齊歡的指示拒絕了,今天顯然是橫了心。


    齊歡讓瓣兒去請花秀進來,又讓翠眉為自己插一支珠釵。因身體未恢複,齊歡極少插戴釵飾,她連這個力氣都出不起。


    瓣兒打起簾子,進來一名有些高大的女子。梳著圓髻,戴著一條湖水藍抹額,抹額上有一顆黃豆粒大小的珍珠,珍珠兩邊繡著銀線。穿著水紅色綾襖,外罩鴉青色緞麵背心,下著一條牙白色繭綢百褶裙,看到齊歡就恭恭敬敬行起了跪拜大禮。“見過太太,給太太請安。”


    齊歡虛扶了花秀一下,笑著說:“快起來吧。”


    花秀起來後,自然地站到了齊歡身後,笑語吟吟地一邊與齊歡嘮家常,一邊服侍齊歡梳頭,又提議哪個發飾齊歡戴著好看,哪個齊歡戴著又有點顯老。


    齊歡嫁進徐府之後,極少與花秀有接觸,可花秀表現得卻像和齊歡一起長大般親密,這份熱情令齊歡有點起雞皮疙瘩。


    但她也和花秀一樣,笑著與花秀討論釵飾,討論發髻的樣式,說些無關痛癢的瑣事。雖然她知道花秀是在做戲,花秀也知道她知道她在做戲,但她們這樣做,不是為了對方,而是另一個人。


    *****


    徐輝祖打了個大嗬欠,伸著懶腰坐了起來,身邊沒人,正房卻隱隱傳來說話聲。徐輝祖喚人為他穿好衣服,信步走到了正房。


    “老爺今兒可起晚了,妾身和姨花姨娘都說了大半日話了。”齊歡嬌笑道。


    “老爺怎麽自己出來了,寶芝那丫頭雖說心還細,到底有照顧不周的地方。”花秀一邊說著,一邊起身為徐輝祖整理衣裳。


    “你們倆感情倒挺好。”徐輝祖笑道。


    “太太對賤妾十分關照,賤妾心裏感激。”花秀笑著說道,“早上去給太太請安,就多說了會兒話。”


    “這才好。”徐輝祖一手攬住齊歡,一手攬住花秀,一邊一個,哈哈笑道,“這才叫嬌妻美妾得天下嘛!”


    兩個滿麵通紅,掙紮起來,徐輝祖卻笑得放縱。


    *****


    吃過早飯,徐輝祖就要出門幹他的老營生賭錢吃酒,齊歡叮囑徐輝祖要早點迴家守歲,花秀又囑咐徐輝祖別貪杯,徐輝祖滿足地抱了抱妻妾,得意洋洋離開家門。


    家主不在了,齊歡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她看也不看花秀,自顧自走到東次間,歪在炕上,喝起了茶。


    花秀臉上笑容不變,也沒有走的意思,依舊圍著齊歡,挑些有趣的瑣事跟她說話。


    齊歡盯住了花秀,上上下下打量起她來。


    花秀長得不好看。


    就像紅雲說過的,身材高大,無半點風情,臉上凸著兩個高顴骨,配上略薄的嘴唇,顯得她有些寡相。聲音又有些粗,毫無女子獨有的軟糯甜美。


    這樣的花秀,竟然能從幾個通房丫頭中月兌穎而出,被徐家老太太指給徐輝祖成為唯一的姨娘,這女子一定有著容貌之外的過人之處。


    齊歡不打算和她再演下去了。


    對於這樣的人,直截了當是最好的相處方式。


    “別賣力氣演戲了。”齊歡盯著花秀的眼睛,忽然說道,“花姨娘來我這裏,不單單是要與我合夥在老爺麵前演一出良妻美妾吧?”


    花秀終於收起了諂媚的笑容,認真地看向齊歡,對上齊歡那雙黑白分明、有如深潭的眼睛。


    “求太太給賤妾一條活路。”


    花秀再一次撩起衣擺,對著齊歡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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