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令曦有點忙,她還要去昉姐兒那裏學刺繡,明姐兒油鹽不進地死纏著她,她隻能硬著頭皮把明姐兒帶上。


    明姐兒圍著她轉,腳步變得輕快起來。張令曦暗自搖了搖頭,多了這麽負累,以後還有她操心的時候。現在她能照顧她,等她走了,誰來照顧她?


    正走神,聽見明姐兒哎呀一聲,捂著脖子喊道,“哪個天殺的,往我脖子裏扔石頭!”


    後麵噗地一聲笑。


    張令曦和明姐兒齊齊迴頭,渝哥兒目瞪口呆地站著。


    “原來是你,你打我幹什麽?”明姐兒仰著脖子問道,不過她邊說話邊往張令曦身後躲。家裏的哥兒姐兒的,都欺負她,這個看著老實些,但她也得當心。


    還是躲在曦姐兒身後安全,明姐兒咧著嘴笑。


    “哎呀!”明姐兒又叫了一聲,捂住了後腦勺。這下她也不敢罵了,手腳並用地鉗住張令曦,仿佛這樣才不會挨打。


    “浙哥哥,你何必逗她。出來吧。”張令曦費勁地將明姐兒的手從身上扒下來,又對明姐兒說道,“就你這膽子,我看還沒繡球的大。”


    繡球是昉姐兒養的京巴,見了生人就鑽桌椅底下發抖。張令曦是對學刺繡感興趣,明姐兒則是對小京巴感興趣。


    浙哥兒信步走出,笑著跟明姐兒道歉,“打偏了,抱歉。”說完尷尬地看了眼張令曦。


    明姐兒瞪大眼睛道,“打偏了?五哥你是想打我哪裏來的?你不能仗著自己比我大,就亂欺負人。”明姐兒覺得是天降橫禍,她好好走她的路,都挨打。


    大房迴來之後,重新序齒,渝哥兒和浙哥兒排在四和五。


    “他是想拿石頭丟我。”張令曦跟明姐兒解釋。


    誰知明姐兒的火氣一下子被激了起來,護在張令曦身前道,“五哥你這就不對了,打我就罷了,怎麽可以打七妹妹呢?”


    剛才她還怕的夠嗆,現在一聽張令曦差點受欺負,義憤填膺地站出來保護張令曦。


    張令曦無奈,這下她更不能丟下明姐兒不管了。


    這個明姐兒浙哥兒是記得的,前世早早地嫁了個家徒四壁的窮書生,躲過了張家那場浩劫。那窮書生屢屢落第,明姐兒靠著給人洗衣服維持生計。


    要說她日子過得好,真是算不上。但是,起碼比送了命要強。


    張令曦注意到浙哥兒的表情,將明姐兒推到渝哥兒那裏,道,“我有話要跟五哥說,你在這兒等我。”


    “不行,五哥拿小石頭丟你怎麽辦?”明姐兒不肯撒手。


    “我保證,絕不拿石頭丟她。”浙哥兒做出指天發誓的動作。


    明姐兒向張令曦看去,張令曦點了點頭。她鬆開手,不放心地跟張令曦耳語道,“要是他欺負你,你就喊我。”


    “好了,我知道了。”張令曦把明姐兒往那邊推。


    渝哥兒後知後覺地上前跟兩個妹妹寒暄兩句。


    張令曦和張令浙默契地找了個少有人經過的地方,說起這幾日發生的事來。


    張令浙麵色凝重,盡管他得了老太爺的喜歡,可是到底人微言輕,他提的建議,老太爺壓根不放在心上。


    現在的張家,表麵上看起來相安無事,誰知道內裏已經從哪裏開始枯朽起來了。


    他記得,張家先是生意上出事,然後牽連到大伯父,最後竟然被安了通敵叛國罪,除了他和已經出嫁的姑娘,張家無一幸免。


    那時候,齊鹿鳴踩著他的臉叫囂,說這就是惹怒他的下場。


    他什麽都看不見,口鼻裏噴出熱乎的血來,最後雙眼裏都變成了紅色,然後他就什麽都看不見了。他備受折磨,被囚在陰寒幽閉的石室,不知道怎麽沒了生機,也不知怎麽一睜眼,就在水裏。


    他隨手一撈,拉起了一個女孩。稀裏糊塗地,跟著佩環將女孩救上了岸。再看見陽光的時候,他明白自己迴到了張家,迴到了小時候。


    他一直以為是夢,萬幸這一切不是夢。


    “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這麽下去不是辦法,你我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改變整個張家。”張令曦苦笑一下,別說整個張家的命運,就單說一個五房,也不是他們二人可以左右的。


    “我也不知道。本打算從三伯父身上下手,不過這次三伯父被下牢獄之後,在生意上沒了動作,要想找出什麽實在是太難了。況且我身邊一個可用人手都沒有,處處被人掣肘。”說到這兒,張令浙尷尬地停了下來。


    他身邊沒有可用的人,還不是因為整個五房都是齊氏的人手。


    “其他幾房呢?比如四伯父那裏。”張令曦提議。


    “四伯父?”


    張令曦點頭道,“你不覺得,四伯父雖是庶出,可大伯父和三伯父對他的態度很是尊重似的。”


    這個不顯山露水的四伯父,一定沒有這麽簡單。


    盡管老安人不喜歡他,四房仍然過得很好。甚至還讓張令曦有這樣的感覺,離了四房,大伯父他們過得不會這麽輕鬆。


    四伯母幾乎不出四房的門,幾個孩子也都是在外跟著四伯父闖蕩,加之平時沒人提起四房,要從四房下手,怕是不那麽容易。


    “我跟淮哥兒交好,打聽三房的事仍是費勁。四房這裏,幾個姊妹跟咱們都關係不近,四房的下人嘴也緊,不好打聽出什麽。”張令浙不是沒有想過這事。


    “可是三伯父那裏短期不會有什麽動靜,二伯父你也知道,他是個甩手掌櫃從來不管家事的。至於大房,我想咱們更查不出什麽。”張令曦分析道。“不如咱們試一試。”


    “除了這個,我還要拜托你一件事。”張令浙用懇求的語氣說道,“你外祖父家,你也要留意一點。”


    張令曦警覺地問,“齊相府?你讓我留意,是因為跟張家出事有關嗎?”。


    以外祖母的性格,齊氏死在了張家,帳肯定要跟張家清算。隻是滅張家滿門,張令曦覺得不大可能。


    張令浙用沉默代替了迴答。


    “你放心,要是齊相府向張家發難,我一定會幫著張家的。”張令曦肯定地說道。


    畢竟她是張家的女兒。


    怪不得張令浙會主動跟她合作,原來涉及到了齊相府。而她前一世,是被外祖母接到相府裏生活的。


    “你恨嗎?”。張令曦問道。


    “恨!”張令浙攥起拳頭迴答道,可他眼裏的光卻黯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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