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幽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無波的眼睛看了一眼旁邊的孩子。那個孩子正在一邊兒吃著梅子,一邊兒玩著繡球,笑的眼睛都看不見了,天花倒是沒有看見,滿嘴的梅花倒是真的。


    日子一天天漸暖,對於大陸偏南部的北炎來說,冬季很短暫,冷了那麽幾天就了。如今,月兌下厚厚的棉衣,換上二層的薄棉衣。外麵的天氣,依舊陰沉沉的。沒一會兒就下起了雨。


    這些日子,雨雪的沒斷。天氣暖和,自然就下起了雨。從那晚開始,這雨就沒停過,春季的衣服都被雨水潮的沉沉濕濕的,穿在身上。膩膩的,格外不舒服。所以,每天百裏幽就多了一項工作,那就是和周十二一起給輝宏裏烤衣服。


    到了傍晚,雨還在嘩啦啦的下著,沒有一絲停下的跡象,百裏幽走到窗前,看著外麵,眉頭皺了起來,“這雨,太大了!”


    蘇沙正站在她的身旁,也在注視著外麵連綿不斷的雨,眼裏也帶著擔憂。這樣的天氣,根本就不正常。想到那天晚上,在漠河壩岸上,霹靂虎說過的話,心裏頓時沉沉的。


    “哢嚓!”忽然。一道驚雷在頭頂炸開,遠遠的,聽到了一些嘈雜的聲音,周十二派的人,打聽到了情況,“聽說是城東的那條街,有幾座房子因為年久失修,遇到了這樣的天氣,就塌了!”


    聽到這裏,沉默的百裏幽下定了決心,忽然轉過身,對蘇沙說道,“走,跟我出去一趟!”


    蘇沙緊緊跟著,“我們去哪兒?”


    “看守大牢,去找霹靂虎!”


    此時已是深夜,走在黑暗悠長的夾道裏,耳邊是腳步落在路上的水泊裏,啪啪啪的聲音。雨珠,從蓑衣上滑落,落在腳下的水泊裏,濺起,一個個的小漩渦,中心是暗黑的顏色,越到邊緣,越發的明亮。


    霹靂虎是重犯,所以關押在大牢的地牢裏,外麵派重兵,嚴加看守。他上邊的那一層,就是從龍虎山抓迴來的那三十個俘虜。這些俘虜,整日在牢房裏,吃著最好的牢飯,沒事兒隔著牢房聊著天,砍著大山,說著葷段子,和那些看守的嘻嘻哈哈打成一片,看著竟不像是坐牢的,倒像是來體驗別樣生活的。


    聽那個老文官說,龍虎山的案子早就報上去了,還沒有給批複下來。倒是後來抓住的霹靂虎,早就下來了斬立決的判決。當然,這個斬立決後來又變成了斬監候,據說是那位主管著刑部的國舅爺威震大將軍,對這個聞名江洋的大盜很感興趣,打算親眼看著這個大盜,被執行行刑的時候,一解他聽說此盜迫害百姓的心頭之氣!


    國舅,自然就是皇太後的哥哥,不過,據說是堂兄。不過,這個堂兄卻頗受太後倚重,他的意思,有幾個人敢不聽?所以,霹靂虎的行刑,就被推後了。


    看守地牢的那個看守知道百裏幽要見霹靂虎,臉上略有一些難色,不過還是給百裏幽開了門,沒辦法,他倒是不想給她開門,可是一想想那些被發配到了黑莊子的那些往日的同事門們,心裏就發抖!


    霹靂虎抬頭,看見開門進來的是百裏幽以後,臉就變了,“外麵還在下雨嗎?”。


    他被關押在地牢裏,看不到外麵的一絲一毫,和看押人也說不上話,但是,看到每天過來換防的牢卒,他們身上重重地水汽,還有地牢牆上那些越來越濕的器具,就讓他寢食難安。


    一見到往日的敵人,他說的第一句話竟然不是關心自己的行刑,直接去問天氣,這讓百裏幽心裏有些感慨,隨即點了點頭,“我過來就是想問問你,那天在大壩上,你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嗎?”。


    霹靂虎聞言,笑了笑,“其實,我本出身宦官世家,祖父曾經是東庭的工部侍郎,專門負責水利建設,土木工程,可是,他卻對水利尤為精通。我們家族,在水利方麵的鑽研是很有名氣的,那時候,家裏還有爺爺親筆總結的一本《水利專科》,那是他一生水利經驗的總結,還有一些專門的方法,可以判斷出每種大壩,它們所存在的問題,提前根據情況做出防範措施……”霹靂虎停頓了一下,歎了一口氣,“這一場春雨,如果當時在半個月的時候,能夠停止,那就沒有問題。可是眼下,已經快一個月了,雨還是沒有停歇,我可以肯定的說,漠河壩隨時都可以坍塌!”


    “那你把你知道的那些寫下來。”百裏幽將手裏的紙和筆遞給他,“然後。我去很府尹報告。”


    “可是……”霹靂虎有些羞赧的看著地麵,“我不認識字……”


    “嗯?”百裏幽一愣,如此精通的人,居然不會寫字?


    那廂霹靂虎冷笑了起來,“再說了,我就是給你寫下來了,你們的這個府尹,也未必會理你。你也不想想,去年這個漠河壩是誰負責加固的。雖然表麵看起來油光水滑,無比的加固,但是我那天匆匆一聽,卻聽出下麵有無數的裂縫,很有可能,那些加固的木樁子都已經腐爛了!加固。他加到哪兒去了?這件事是他一手建造的,你說,這裏麵會有什麽貓膩?還能容得你在那裏‘危言聳聽’嗎?”。


    百裏幽突然沉默,不用想,也知道霹靂虎說的都是事實?


    霹靂虎長長的歎息,“雖然那天倉促,有些事情不能一下子定論,那也是時間太短。如果……如果能讓我好好的聽聽,查看查看,最起碼,我能知道那個大壩如今哪裏最為薄弱,最容易坍塌,哪裏可以嚴重的影響到百姓的糧食和生命安全,可惜,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百裏幽深深的凝視著他,良久,她轉身就走,腳下的步伐很重,踩的水泊啪啪的作響。


    百裏幽大步走出牢房,直接走到了北炎府衙的前堂,抓起前麵的鼓槌,咚咚的敲著那麵明鏡鼓!


    半夜正是好眠時,突然聽到震天的鼓聲,嚇得值班的那些衙役和士兵一下子全都清醒了,他們手忙腳亂的收拾著衣服,就連最裏麵的府尹章丘也匆匆的趕到了前堂,當看清那個站在前堂,手裏拿著鼓槌的百裏幽時,臉都黑了!


    “百裏幽!”章丘冷冷的大喊了一聲,“半夜不睡覺,你又在這裏發什麽瘋!!!”


    “上千萬條人的性命,數千畝的良田,一座北炎城的民生民利,再然後的瘟疫橫生……”百裏幽麵無表情的看著府尹章丘,一字一句的道。“也許,這些可以讓我發瘋!”


    “你這說的是什麽?”


    “漠河大壩要坍塌了!”


    前堂裏一下子靜了下來。隨後,迸發出了一陣狂笑聲。大笑的人,正是負責水利的薑同知,和疏通河泊的金大使,他們兩個正好今晚在這裏值班。


    “哎呀………”薑同知揉揉笑疼了的肚子。揩去眼角的淚水,“漠河大壩建成不過三年,而且去年剛剛加固過,你也太危言聳聽了,即使開玩笑,也不能開這種玩笑啊!”


    “百裏幽,休的在此胡言亂語。到時候就是府尹大人包容你,我也不能饒恕你!你這是想說什麽,說我等失職嗎?”。旁邊的金大使。收迴滿臉的笑容,臉色一肅義正言辭的瞪著百裏幽。


    “百裏幽,這就是你不對了!”老文官也跟著跳出來,說道。“你隻是區區一個典史的副手,竟然越級插手水利和河泊的事!”


    “百裏幽。”前堂裏唯一一個沒有笑的府尹大人,麵部隱在燈光的暗處,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唯有那雙眼眸,閃爍著幽幽的光芒,“你先是半夜無故敲響明鏡鼓,然後又在這裏胡言亂語一番,還口出狂言汙蔑同僚,又擅自越權指控水利和河泊事物,這些都本該處罰與你,但是,念在你剛來。不懂這些,今天就不追究你了。下去吧!”


    百裏幽沉默,筆直的站在那裏,定定的看著前麵的這些人。良久,她點點頭。“是,上萬條人命,數千畝良田,也比不過你們這些人的麵子,你們的政績,你們的前途,還有私心嗎?”。


    “豈有此理!”


    “妄言河壩之事,可不是小事!再說去年那個大壩是我們剛剛加固的,沒多久,工部侍郎陳大人也曾經來視察過,還親自檢驗過,說我們北炎的水利防護做的穩固踏實,他可是水利方麵的權威學家。難道抵不你淺薄的見識嗎?”。薑同知厲聲大喝道,“如果你再這麽堅持己見,胡攪蠻纏,就別怪我不看同僚之麵,對你不客氣了!”


    “我自己負責的事,自有我自己擔著。你這個粗魯的野蠻女人,趕緊給我滾出去!”河泊大使金大使也勃然大怒!


    這時候,沉默許久的章府尹抬手擺了擺。“大吵大鬧的,有辱你們的身份。”然後,他看向百裏幽,淡淡的說道,“本官向來公私分明,對待下屬也是一視同仁,雖然你已經犯錯在先,逾越插手,但是本官還是想給你一個公平的機會,如果,你能拿出大壩將要坍塌的證據,本官可以著人詳細研究,當然,是誰告訴你大壩將要坍塌,你不妨告訴本官。”


    “我沒有確切的證據,至於是誰說的,我可以告訴你——霹靂虎。”百裏幽依舊麵無表情的道。


    靜謐,然後,“哈哈哈……”剛才那些憤怒的嘴角頓時化作了一張張嘲笑的嘴臉,就連始終都嚴肅的章丘,都撲哧的樂了!哎呀,我的老天!我還以為是哪個高人給的寶貴意見呢!”金大使笑得前仰後合,“原來是那個快要被執行死刑的殺人犯,胡言亂語的啊?百裏幽,你是不是瘋了,居然那個殺人無數,被百姓們痛恨的大盜的話!”


    “居然私自結交罪犯匪徒,還將這些狂言忘語帶到了公堂之上!”老文官勃然大怒,指著百裏幽道,“百裏幽,真以為三八營的學生,我們就不能處罰嗎?”。


    百裏幽麵無表情的瞟過眼前的幾個人,歪了歪腦袋,對身邊的蘇沙說道,“真是可惜,沒有把輝宏裏帶過來,讓他看看這些嘴臉,多麽有教育題材!”


    蘇沙使勁兒抿抿唇,低下頭,不語。


    這世界上,最氣人的,不是那些和你對著咆哮大罵的人,也不是那些站在那裏,冷冷的給你一個不屑蔑視的眼神,而是那些不管你做什麽,她都能當成一個笑話,或者是一場戲……


    前堂裏那些人的臉齊齊的綠了!罵也不好使,吵也沒有用,眼前這個女人,就那麽的站


    在那裏,眼裏滿滿的“很好玩,接著來”的眼神,將他們籠罩其中。


    明明,他們都知道,按職位,她百裏幽在自己之下,明明,他們都知道,如果這麽理論下去,輸的人就是百裏幽。可是,心裏卻像是塞滿了稻草,窩囊的喘不過氣來,就像是一場沒有希望的慘敗。


    世界上,就是有那麽一種人,明明她居於你得下麵,自己還要高高的仰望著她。顯然,百裏幽就是這種人。


    “百裏幽,你確實有些過份了!”良久之後,章丘陰森森的說道,“既然你不放棄,那也就是觸犯了律條,按律該處置,但是,本官可以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這樣,既然你一直堅持說漠河壩要塌陷,堅持要管這些不屬於你管轄範圍的事情,那你就去大壩下麵的三裏村吧,去實地考察一下大壩的情況,然後隨時向府衙迴報當地的情況,大壩要是決堤,那麽三裏屯首當其衝,而且是無法避免,若是那裏有人傷亡,那就是你得失職,到時候,就要雙罪並罰,你知道嗎?”。


    麵無表情的百裏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轉身,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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