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獸人圍攻沙塔斯時,天空都哭泣了。大地被雨水裝扮以來,烏雲在頭頂上方漫天翻滾著。蒙蒙細雨撒向這座城市和它牆外的軍隊,雙方注視著、等待著,雨也慢慢開始變大,傾盆大雨最終傾注而下。


    “他們肯定有一萬人。”瑪爾拉德站在內城牆頂上的高處經過推測一絲不苟地說。而阿卡瑪驚恐地看著他。


    外牆之外,在塔拉多的微光下,還有許多影子在移動。獸人對戰術卻並不怎麽關心,他們追逐的隻是戰鬥的激情和嗜血帶來的及時滿足。


    德萊尼的城市泰爾摩陷落了,成了廢墟。卡拉波的情況尚不可知。


    獸人軍團慢慢地向這裏移動,讓阿卡瑪認為這定將是一次預示著沙塔斯守衛者們失敗的攻擊。


    今晚都城裏的人注定將會犧牲。阿卡瑪心裏這樣想,突然,他聽到了大主教瑪拉達爾在嚷嚷著什麽。


    “瑪爾拉德,瑪爾拉德!”大主教唿喚了兩聲,但是守備官卻沒有答複,瑪爾拉德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不遠處山坡上麵的一個獸人身上。那個家夥的眼睛是紅色的,阿卡瑪相隔這麽遠都能看清。而他手中拿著一根長矛,長毛頂端還有一具德萊尼人的屍體。鮮血順著長矛流下,在獸人的頭上綻開暗紅色的花朵。瑪爾拉德咬牙切齒地看著,他的武器納魯之錘被他橫在身前。


    “瑪爾拉德!”瑪拉達爾再一次吼道,守備官這才從憤怒中迴過神。他跪下抬頭,期待地看著大主教,以為對方要他帶著士兵去阻止獸人,但結果讓他萬分失望。


    “快帶著最後一批難民離開!”


    瑪爾拉德站直了身體。“遵命,大主教。”.Ъimiξou


    阿卡瑪看著守備官沿著城牆離開,他不時地掃一眼兩邊駐守的兄弟們。他們麵無表情而堅決地站立著,同他一樣。


    城牆之外,戰爭機器已經到來:投石器、攻城車——所有攻城器械在火炬下閃閃而過。他們的這些器械被推放在距離城牆的醒目位置內,那沉重的器械嘎吱作響,發出不詳的呻吟聲。


    鼓聲響起,最初隻是零星幾點,隨後,越來越多的鼓聲接踵而至,慢慢增強成一種持久的、雷鳴般的轟響。阿卡瑪低聲祈禱,請求聖光庇護德萊尼。


    頭頂上,陰沉的雲層強烈運動,發出隆隆的雷鳴,這低沉的雷鳴與牆下那瘋狂的鼓聲互相應和。


    緊接著,巨大的燃燒彈以流星一樣的速度和足以震碎骨頭的力量急速地飛了過來。在他耳邊留下了震耳欲聾的轟鳴,那燃燒彈摧毀了旁邊的扶牆,飛舞的牆體殘骸不斷向阿卡瑪砸去。他匆忙躲閃,還是被一大段的上段牆體壓在了下麵,使他陷入一片茫茫黑暗世界之中。


    牆外的獸人們奮力向前衝鋒。腳步聲在這座城市的上空翻滾著。


    雨點越來越密集,外牆也在攻城器械的攻擊下顫抖著。阿卡瑪知道沙塔斯的防禦支撐不了多久了,就像現在的自己,身負重傷,即將支離破碎。


    他聽到幾個同伴發出死亡的哀嚎,但是在廢墟之中他什麽都看不到。


    接著他聽到從外傳來,令他感到冰涼刺骨的可怕戰吼。


    一個影子從他麵前衝過。阿卡瑪掙紮著想要看清,但他的身體痙攣而扭曲著,動彈不得。


    這場戰爭將要結束了。


    德萊尼嘔出一大堆鮮血,絕望的向聖光求救,祈求能讓他擺脫困境。他唿喚著……


    這是自從他和聖光相聯係並受到它的光耀的祝福以來首次向它求救(以往隻是單純的祈禱)


    然而未得到任何迴應。


    戰戰兢兢地,獸人咆哮聲蓋過了一切其他聲音。阿卡瑪的耳膜被危險地撕扯著,大雨滂沱而下,他陷入恐怖而寂靜的夢境……


    他躺在那裏,想到瑪爾拉德和那些逃亡尋找隱蔽之處的人們,他祈禱他們能夠逃離屠殺。阿卡瑪從黑暗的深淵的昏迷中蘇醒,卻發現自己被困在一個令人窒息的黑暗空間。他的唿吸聲粗啞、顫抖而破碎,但他依然活著。他不知道已經過了多久,自從牆倒塌之後。


    他拚命地去迴想。肯定是因為吵鬧的戰鬥他才沒能集中注意力與聖光聯係,但是現在,現在他可以聯係,他現在肯定可以……


    什麽也沒有……沒有任何迴應。


    阿卡瑪震驚之餘又試了一次,他不再想獲救,也不再想減輕身上的痛楚,他隻想讓聖光出現在自己眼前。


    什麽也沒有!阿卡瑪從未感覺過如此無助的失落和如此徹底的孤獨。如果聖光都離他而去,任他死在這裏,他的靈魂又將會變成什麽?聖光會不會不接受他?他是不是注定隻能隨著空虛永遠被埋入地下?


    他的一生都過得尊嚴而體麵。至今來說……這算是某種懲罰嗎?


    而在他努力思索答案時,他伸手觸到了冰冷的石塊。他慢慢明白他正以一種非常笨拙的姿勢躺著,而他的左腿也差不多是折斷了。


    他滾向他的右側,然後深吸了一口氣,嚐試著忽略從肋骨和腿上傳來的疼痛。由於得不到聖光的援助,他無法治療自己,因而現在他隻能忍受疼痛的煎熬。不過至少,他的左半邊身子又有知覺了。而且……他能聽到自己移動時發出的沉悶的聲音,看來他的聽力也已經恢複了。


    之後他的眼睛也逐漸適應了這裏的環境。阿卡瑪打起精神,尋找可以逃脫的方法。


    那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即便現在,阿卡瑪也不清楚自己是怎麽活著爬出來的,他在廢墟中摸到了什麽,抓到了什麽,利用了什麽,他都記不清了。他唯一記住的,就是自己出來後看到的一切——他永遠無法忘卻的記憶。


    整個貧民窟,被上麵的月光和周圍的火光籠罩著,已經變成了堆放德萊尼人屍體的垃圾場。那堆積如山的屍體被濃厚的血跡塗抹地光亮油滑。


    阿卡瑪的目光觸過屍堆中的孩子們時,他的心仿佛都憔悴了。他被埋在廢墟中時,內心的某一部分不禁希望,並用自己所有的力量祈禱,期望剩下的孩子們可以得到保護。盡管他明白是一個愚蠢的希望,但他依然堅守此念。


    狂暴席卷了阿卡瑪。狂暴和挫敗,以及無可抵抗的複仇的欲望。


    此時,任何人都無能為力。


    他絕望地再次召喚聖光。如果有它的幫助他或許可以做些什麽,但是再次的,迴應他的隻有寂靜……


    聖光在他的心裏,也死了!


    地牢中的搖拽的火光讓阿卡瑪得以看清水泊中的自己,那扭曲的臉還保留著一些德萊尼人的特征,不過阿卡瑪早就不再稱自己為德萊尼了,他也不再是聖光的信徒。不知為何,看著自己現在的樣子,阿卡瑪能夠感到安心。


    “你考慮得如何了,阿卡瑪?”


    在他對麵的監獄牢籠中,一個冰涼而又冷酷的女性聲音傳來。灰舌死誓的領袖這才想起,背叛者之所以派他來這裏,就是因為牢籠中的女人。不過和以往多次一樣,他未做任何集采。阿卡瑪起身,因為他聽見了有人正在走來,每天到這個時候,伊利丹都會派一個恐懼魔王過來查崗。


    “阿卡瑪,有什麽異常情況嗎?”那個恐懼魔王說,眼神滿是輕蔑。伊利丹的部隊中,數破碎者最弱,也是地位最低的。


    不過此刻阿卡瑪心裏卻在發笑。他的臉無法作出笑容,很好地幫他掩飾了這一點。他像以往任何時候一樣迴答道:“一切正常,大人,一切正常。”


    ……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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